蔡依林1999—2014：努力！前进的唯一口号

沉默电话

时隔多年，如今，蔡依林已成为华语流行乐坛的领军天后。不论影响力、市场性、国际标准，都达到令他人望其项背的程度。回想在1999年出道时，这个仅有“少男杀手”廉价商业称号的小女生，谁能料到她今天的成就呢？但是，就像我们常挂在嘴边的关于“梦想”二字的因果，很多人只是做梦、只是去想，就称为“梦想”了——蔡依林绝非如此。这些年她经历了歌坛事业的大风大浪，从无数人的否定、嘲讽、诋毁中大步走出，以小小的身躯渡过恶意舆论的大河，今天这步辉煌，可绝不是“想”出来的。如果梦想只是“想”，那每个人大概都是成功者。蔡依林的现实告诉我们，梦想不是虚词，更具有动词的行为力，只有突破他人的限定、打碎自我的枷锁，才能登上事业巅峰。

蔡依林出道15年，是华语乐坛少数在多个大唱片公司都停留过的歌手：环球唱片、SONY音乐、百代EMI，以及现在的华纳唱片。四大唱片公司都留给她不同的经历与记忆，出版过的每一张专辑都有属于每个时代的独特故事。如果不是这些历练，那个青涩的小女生又何以走到今天的女王宝座呢？曾经看好她或嘲笑她的人，都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心得，而蔡依林，更是将是非纷纭都留在心中，作为自己梦想的实战日记。其实她应该为此写一本书，讲讲自己是如何战胜那些诋毁与非议的。或许也不必，因为15年合计28张音乐作品，已将她的努力做了最好的实录。

蔡依林跨越了三个年代，再不是那个柔弱的少女——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环球唱片时代：极具潜力的清纯少女

1999年还是华语唱片业的鼎盛时代。因为音乐产品的高销量、高回报，各大唱片公司都有余力不断培养新人。世纪末大批优秀的华语歌手出现，一时成为令人永远难忘的风景。孙燕姿、周杰伦、萧亚轩等人都是此时出道，而环球唱片的打榜新人，就是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蔡依林。她经历了各类歌唱比赛后脱颖而出，成为唱片公司年度力捧的对象。第一张专辑《1019》以翻唱名曲The Rose作为开场，MV的设定也将蔡依林比喻成“一朵正在绽放的花”，与她的清纯形象非常相称。《1019》虽然只是一张新人唱片，但公司下的血本并不低——不但邀请多位重量级制作人分别在台湾、新加坡、纽约三地完成录音，专辑还囊括了R&B、Hip-hop、World Music等在当时仍算新鲜的元素。The Rose录制时使用了Mariah Carey的御用录音室，和声编写、指导亦邀请天后阵容，动用八名黑人和音歌手参与录制，这种阵仗是今天的新人行业无法想象的。不过，蔡依林的成名曲中还要数《我知道你很难过》最广为人知。这首歌不但收录在著名的跨公司新人唱片《NEW！最优新人主打歌精选1999-2000》中，还为蔡依林打开了大陆的音乐市场。嗓音青涩柔美，感情真实深挚，歌词“我知道你很难过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会有结果/别问怎么做/爱才能长久/这道理有一天你会懂”也打开了无数人的心扉，至今都是KTV中长盛不衰的曲目。

隔年第二张专辑Don't Stop高调发行，但音乐色泽并没有太大改变，只能看作唱片公司在事业兴盛期为新人歌手增加能量的作品，完全没有设想到“突破”的概念。不过这可以理解，当年的热销歌手发片频率都以月计，一年发两三张专辑仍有极高销量的例子比比皆是，既然优质可以保持，谁都不会走冒险之路。所以，Don't Stop依然走欧美翻唱、少女舞蹈、商业主流路线，只是在抒情歌的力道上加重了一些。《你快乐吗？》《什么样的爱》《永恒》《孤单的人总说无所谓》等作品，让蔡依林和单纯的唱跳歌手有了明显的区分。

但这时的蔡依林，还是存在作为新人的问题。现场唱功不是很稳定，而且几次在综艺节目中的知识层面的出糗，也让她的人气与口碑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各类娱乐网站开始调侃她的外形、歌艺、学历等，更有甚者，居然做人身攻击性质的网页对其大肆诋毁。这些恶意对一个刚满20岁的少女来说都太过沉重，舆论网络化不仅为歌手宣传造势，也同样能如此轻易地伤害一个人的尊严。顶着风雨，第三张专辑Show Your Love问世了，人们看到蔡依林仍然坚强的笑容，颇感欣慰。如果败在这里，就再也无法出头了。蔡依林秉承如此的信念，磨练着自己的心智，同时，在谩骂声中找到自己的缺点，尽最大的努力修补。Show Your Love中的名曲也很多，同名主打后期还被Pub女王黄小琥翻唱过，名气颇大。2000年华语音乐市场从繁盛转入激烈的内战，所有的唱片公司无不将歌手包装成新新人类，舞蹈、电子元素被没有下限地融合在专辑里。好在此时的蔡依林表现出了一点成熟味道，唱片由出道就训练她的陈伟、李偲菘、李伟菘等人担纲制作，还为突显她酷似安室奈美惠的国际感，从韩国请来炙手可热的制作人Jae Chong打造，增添了唱片的多面性。

但是，连续三张唱片的复制感已经很强，加上新世纪后各路高手的挤压，此类唱片的亮点已经完全无法突出。在第四张专辑Lucky Number发行后，蔡依林的事业第一次遭遇了瓶颈。虽然有周杰伦《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经典翻唱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等曲目加持，唱片依然无法同时获得市场与口碑，“少男杀手”真正走向了没落。这时一个更严重的事件发生了——据相关新闻报道，蔡依林的父亲认为经纪公司帐目不清，决定中止经纪合约，在2001年7月双方对簿公堂，导致了蔡依林事业彻底停止。最后，法院判决蔡依林赔偿经纪公司900万元新台币。出道仅两年就面临如此挫败，蔡依林的事业跌入了低谷，也有某唱片公司公开表示“绝不会签蔡依林这样的艺人”。事实真相如何，外界并不能掌握清楚，但蔡依林的确被蒙上了无法散去的阴影，与环球音乐的合作也彻底结束。

SONY音乐时代：多元可塑的坚强公主

一个波谷后必是一个波峰，在蔡依林的故事中更是如此。与环球唱片的不愉快完结之后，蔡依林加入SONY唱片公司，展开全新的事业。也正是因为这一步的正确选择，才有了她今天的成就。蛰伏一年，《看我72变》在2003高调发行，官司结束后的蔡依林恢复自由之身，新东家SONY也慧眼识珠，再次将蔡依林作为新人培养，并在音乐品质上有了新的提升。不仅是流行偶像的风格，《看我72变》特别请来台湾乐坛制作巨头黄怡、薛忠铭、周杰伦、王治平加盟，根据蔡依林的音质特色、唱腔模式、市场定位及音乐潜力，量身定做了这张堪比影视大片的专辑。所有歌曲都不是以“Demo前期收歌”的传统方式收集，而是直接邀请词、曲作者针对蔡依林设计歌曲，打造独一无二、量体裁衣的个人作品。《看我72变》仅选曲就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后期制作又融合电子、Hip-hop、R&B、复古Disco、Funk、Rock等元素，完美地呼应了“72变”的大主题。周杰伦在这一张专辑中功不可没，不但提供了自己的创作，更进行制作、编曲工作，将堪比《范特西》中的出色作品展示给大众。快歌部分有《说爱你》、《看我72变》、《布拉格广场》、Prove It、《爆米花的味道》以及《骑士精神》等后期都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名作，慢歌亦有《假面的告白》《做一天的你》《奴隶船》及蔡依林自己创作的《马甲上的绳索》等经典歌曲。可以说，《看我72变》是一张每首歌都有主打味道的唱片，在亚洲各地的销量榜上长盛不衰，内地卡带的销量也击败了同年的大牌、老牌歌手。隔年，台湾金曲奖上也第一次出现了蔡依林的名字。这才是蔡依林的第一个事业高峰——人们不会想到，一年前还因为官司闹得身败名裂的小女生，这么快就重振旗鼓，以高标准的音乐姿态扳回一城，展现出天后的雏形样貌。看来，歌手终究要靠音乐来证实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

不过SONY音乐虽有创新之思，在一些方面仍有保守的商业考量。2004年推出的专辑《城堡》就是彻头彻尾建筑在《看我72变》的基础上，做了一次百分之百的音乐复制。从歌名上都能看出端倪——《爱情36计》对应《看我72变》、《就是爱》对应《说爱你》、《柠檬草的味道》对应《爆米花的味道》、《海盗》对应《奴隶船》等等，套用模式十分明显。但好在这是一次“优质模板”的复制，毕竟《看我72变》的大热还没有散去，新作品又必须推出，贸然突破或变化也许并不是好事。专辑只在其他维度上做了一些新的尝试，比如在复古Disco的基础上挑战高难度的弗拉门戈舞等。但这张《城堡》还是为蔡依林争取到了一些全新的业绩，甚至因此登上内地春晚的舞台。

2005年的专辑J-Game终于不再采用复制的模式，尝试了突破的新路。主打歌《野蛮游戏》将Jazz、Hip-Hop、Old School、Disco风格融汇，形成了新的舞曲潮流。这张专辑中的快歌编曲都有很浓的Rock味道，不论电子成分多少，和前两张专辑比起来内核都够硬，气场也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Oh Oh、《许愿池的希腊少女》等舞曲都没有采用单纯的电子编制，而是以异域风、Fancy风产生强烈的化学作用。也许是因为和周杰伦的绯闻此时风起云涌，J-Game为避嫌没有再邀请他参与制作，而是找来王力宏增加吸引力。J-Game的慢歌实力都不是很强，可能是因为SONY这一时期的蔡依林已确立了舞曲专辑模式，无论是不是有意削减主流抒情歌曲的力道，都已经无法冲破快歌设下的自我门槛。除了“元卫觉醒”组合成员创作的《天空》之外，其他的慢歌都并不十分出彩，与《追杀丘比特》等第二波快歌主打相比都显得十分羸弱。SONY为蔡依林带来了全新时代，但在商业的追求上有些急切，忽视了一些内涵的部分，以及音乐情感世界的营造，这也是全盛时代的唯一缺憾吧。

百代EMI时代：极具胆识的成熟烈女

与SONY合约满期后，蔡依林又陷入了商业的“自我竞争”——两家老公司争相推出她的歌曲精选辑，与加盟EMI的新专辑对打。精选唱片本是理所当然之事，但选在歌手发新片期间推出，显得缺乏善意。环球唱片早在第四张专辑Lucky Number发行后就推出过名为Together的精选辑，在《看我72变》期间又发行了一张《1999-2001纯真年代全记录》，而2004年居然又新瓶装旧酒，把歌曲顺序换一换就凑成Born To Be A Star发行，作品感十分混乱。SONY音乐毕竟是有资本、有口碑的蔡依林新乐库，在精选辑的制作上也采取了一些新意——比如《J-Top冠军精选》收录了未曾发表的新歌、偶像剧主题曲等，《Join最爱Live Concert音乐精选》、《J9新歌+PARTY》也都采用了全新的Remix混音模式、《梦绮地精选辑》还附赠了大包装的写真册等等。但无论如何——精选辑的数目都太多了（后来2013年SONY又推出了《J女神影音典藏精選》），这些副产品不但把蔡依林的名号不断推高，也让精选辑失去了原有的那层意义。尽管从另一个角度也能看出此时蔡依林商业价值的暴增，身价追加的总量无以数计。

2006年《舞娘》专辑一发，蔡依林立即成为年度最热的音乐人物。唱片的造型概念融合了艺术体操，多首MV的内容也一并升值。也是从这张专辑开始，蔡依林每张新片都要挑战一种新的舞蹈模式（后期包括芭蕾舞、钢管舞、Vogue舞），让自己成为音乐和舞台的全才。她所属百代EMI唱片旗下的Capiol，唱片公司耗巨资为唱片远赴欧洲取景，并在匈牙利布达佩斯拍摄新歌MV。公司许诺给予她一个全新的发展环境、丰富的音乐资源，以及百分之百自由的发展空间，让她做更贴近自我的音乐。《舞娘》专辑的总预算最终超过了三千万台币，11首歌曲都拍摄了MV，这在2000年后的华语乐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同名曲《舞娘》充满异国情调，流畅、俐落的节奏搭配中东舞蹈、雷鬼嘻哈，MV中的形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模仿。《玩美》《乖乖牌》是电音摇滚风格的舞曲，前者在专辑开头起到序曲渐入的作用，后者则与师兄黄立行合唱，展现天使与魔鬼对峙的音乐情节。《马德里不思议》流露了蔡依林仍然可爱的一面，甜蜜、轻松的欧式小品，清脆的木琴声萦绕在耳际久未散去。抒情歌曲的成分也加重了：《假装》《最终话》《开场白》不但词曲优秀，还让人们听到蔡依林进步不小的嗓音表现。动容、共鸣，这些情歌应有的元素包含在全新的编曲技术下，思绪却仿佛瞬间回到《我知道你很难过》的深挚年代。《舞娘》最大的成就，是为蔡依林赢得了第18届台湾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歌手奖，这个属于“歌后”的最高荣耀。她在获奖感言中说：“谢谢那些曾经很不看好我的人，谢谢你们给我那样大的打击，让我为此一直很努力。”短短两句，既有对多年来嘲讽、诋毁的反击，又有宽宏大量的王者风范，最重要的，也是终于出了一口气。

隔年蔡依林的音乐声势更为浩大。新碟《特务J》（内地版名称《爱情任务》）引入了影视模式，将多首MV拓宽成一部微电影，以此加重唱片的故事主题。公司给唱片的预算比《舞娘》又高了一个档次，这种做法终于让商业味儿过重，审美疲劳的感触袭击了歌迷的神经。但是，《特务J》的音乐性客观来说是非常出色的——所有舞曲都有了国际化的味道，演唱方式也有了实质的改进。如《爱无赦》《冷暴力》等快歌，都符合了国外电音舞曲的新潮流：前者高调演绎纯粹的House电子，后者则充满浓郁的欧陆风情。即便是相对冷门的快歌《金三角》也将复古摇滚融汇在电子之中，让唱片的每个角度都充满了新意。抒情歌曲也不只是单纯的钢琴、吉他等老套编排了，《非卖品》《节拍器》《一个人》都将一层电子韵律铺设在人声背后，形成别有意境的加强，让主流抒情不再俗套、浮躁。这张专辑与《舞娘》相比亦没有复制感，缺点只是商业宣传太重，公司制造的“爆点”太多，而一旦没有了突出的关键，即便都有层次的提高，歌曲也会被拉到同一个水平，继而失焦。蔡依林的进步倒是客观事实，提高了自我纵深感，从长远角度来看尚算乐观。

蔡依林的EMI时期相对来说最为短暂。《特务J》的宣传结束之后，只发行了一张英文经典翻唱专辑，搭配英文教学书一起上市，歌迷买账，乐感不强。倒是一张名为《地才》的演唱会纪实DVD大受关注，成为了歌迷长期讨论的话题。随后EMI又为蔡依林推出了精选辑《J世纪Jeneration大牌新曲+精选》，再一次挑战了歌迷的审美疲劳。J冠军、J女神、J世纪，唱片公司的花样永远层出不穷，无一不沉溺在蔡依林所创造的昨日辉煌中。这确实值得理解，毕竟是他们培养了蔡依林，给了她一个努力的平台。蔡依林在DVD纪实中说：“别人说我是天才，可我不是天才，是地才。”一句颇有意味的话，自己多年的辛酸努力也昭然若揭。

华纳唱片时代：勇担先锋的国际歌姬

从2009年至今，蔡依林一直属于华纳唱片。从我们今天看到的，显然她又在这个公司创造了新的奇迹。但2009年刚刚加盟华纳发行的唱片《花蝴蝶》却是异常失败的，情形堪比当年在环球唱片的Lucky Number。《花蝴蝶》是一张舞曲不突出、慢歌不深刻，造型又陷入多场抄袭风波的“怪片”，让蔡依林一时口碑尽失。无论是合唱的艺人、歌曲的选择都不尽人意，甚至留下了很多笑柄，不堪回首。一年后的《Myself概念专辑》才为她挽回了一点面子，不但掌控了欧美舞曲趋势，唱片的附加价值也相对较高。主打歌《美人计》展示了一段Vogue舞蹈，是这张唱片中新的舞台尝试。歌曲缓解了电音疲劳的紧张感，在人声上有所侧重，同时弥补了快歌结构上的脆弱。另一首十分出色的《娘子汉》亦有雷鬼风格打底，复杂紧密的电子编曲、丰富的和声使歌曲非常抢耳，再加上一段精彩的Rap说唱，将有利元素一网打尽。Trance韵味的《爱玩之徒》、印度风情的《七上八下》、合成器主导的《黑发尤物》等等，都是专辑中饱满、出色的作品，也将《Myself概念专辑》推上了国际层面。中慢板歌曲方面，《无言以对》的纯R&B风格是蔡依林的创新，浓重的美式乐感让人印象深刻。从前少有接触这类作品的她，首次尝试十分成功。《小伤口》是歌如其名的苦情之作，以钢琴为基调，用提琴、弦乐打造出悲伤的氛围，还加入大量电子Bass重音贯穿始末，和音乐人陈珊妮向来的编曲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此看出，华纳是下定决心要给蔡依林制作一张国际化的电子唱片，终于愿意放弃保守的华语模式，不再堆砌一张累计岁月的平凡专辑。对于这时的蔡依林来说，一切新的尝试都充满了成功的可能性。

2012年推出的Muse是蔡依林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专辑之一，可以排进前三名。Muse邀来的音乐制作人非常有亮点，如果说找蔡健雅、林俊杰写歌是追求“创作型”的主流音乐，那么把Indie界的许哲佩也请来写歌，就真是想再次冲击台湾金曲奖了。姚若龙、陈小霞、Tizzy Bac等金曲制作团队齐聚Muse，将专辑的质感、层次一步提升。最重要的，Muse是由歌手去迎合制作人的质感，赋予了众星拱月新的意义，亦有了作品的唯一性、特殊性。Muse的十首歌五五分岭，慢歌都在后半部，舞曲的前一半更是精彩异常——在这一年，如果谁想在华语乐坛听到新鲜的电子，只能找蔡依林。电音形式多样丰沛、耐听度超标破表，Trance、Disco、Breakbeat、House、Techno等风格一应俱全，五支舞曲连在一起的做法更是值得称赞，甚有Non-Stop唱片的韵味。《大艺术家》唱说结合、情绪起伏大、戏剧冲击强；《迷幻》声音演出极佳，副歌部分的高音延伸与节奏融汇贯通，让电子音服务于人声纹理；《十三号星期舞》在轻快甜美的腔调中讲述寂寞哲学，自嘲的语意与合成器搭配甚有宣泄感；Beast则风格冷冽，与Dr. Jolin的甜美形成对比，构造出五首歌步步进阶的情绪。若说专辑的不足之处，就是慢歌《彩色相片》过于古旧的旋律和抒情摇滚编曲不搭，以及Tizzy Bac所作《有人》的歌词太不知所云。但总体来说，依然使Muse有冲击金曲奖的资格。果然隔年的金曲舞台上，Muse专辑共入围五项大奖，最终仅败给林忆莲。

蔡依林迄今的最后一张专辑——也就是2014年末刚刚发行的《呸》，将她彻底推上了国际的音乐舞台，不再只是“国际化”，而是真正跻身其中。日前，主打歌《Play我呸》的MV在美国大受欢迎，甚至被TIME杂志高调预测为“2014年最佳流行录影带”。究其缘由，想必除了歌中酷似Nicki Minaj（麻辣鸡）的说唱、多段唱腔变化的做法符合老外口感外，MV中对于“社交网络”的大肆嘲讽，也是点击率大增的关键原因。美国对各类沉溺于网络的所谓“文艺青年”们的厌恶程度，绝不逊色于亚洲地区。蔡依林在MV中对自拍等造作的文青行为都有极具黑色幽默的抨击，而配角演员们以Ukelele琴互搏的场面更是让人忍俊不禁，正中美国人的心头之好。这张专辑中的另一个国际视野，就是安室奈美惠的加盟——两人曾在Muse专辑发行后就有过接触，而近年越来越关注华语市场的安室奈美惠，和蔡依林的合作也是水到渠成。此次她的大力相助，为蔡依林在日本市场也打开了通路。合唱的新歌Im Not Yours成为日本榜单上唯一的华语歌曲，虽然这只是因为有安室存在的原因，但在结果、效果上终究是一样的。《呸》专辑中的抒情歌曲比重非常小，比起曾经Muse的五五分成，仅有《唇语》《自爱自受》《第三人称》留存，突出了小天王韦礼安的创作。其实这样的做法很明智，抒情、民谣虽然是华语音乐特质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我们的慢歌在国际市场很难找到出路。这不是歌曲本身“好坏”的问题，而是音乐文化难以逾越的鸿沟。譬如再提安室奈美惠这类流行一线歌手，唱片都是采用N+1模式（即专辑以舞曲全覆盖，仅留一首慢歌主打），这样的结构显然不符合华语听众的习惯，但电子、舞曲、摇滚、雷鬼、R&B却是打进国际线必须选择的风格，更不必说我们已在流行历史上晚了多久。尽管“华流音乐”几年前曾在亚洲地区有过势头，但那只是针对纯粹的民谣风格。主流、抒情，我们所谓的“治愈系情歌”是完全没有国际出路的。不过，蔡依林《呸》中这三首所谓的慢歌，还是有颠覆传统的表现：《唇语》有复古黑暗的Jazz色泽，《自爱自受》流行摇滚的节奏厚重，而《第三人称》则有精彩的吉他演绎，让它们彻底抛开类似《假面的告白》《妥协》那类慢歌的影子。其实想想看，现在到底什么样的情歌还能打动人，可谓少之又少。在现实爱情都慢慢速食化的时代，人们更喜欢释放压力、追求潮流的电子舞曲，否则就不成其为“Pop”，若真需要自怨自艾、自甘自怜，投靠古典、Jazz音乐才是更佳的选择，主流情歌正在枯萎，蔡依林非常明白这一点。

除此之外，陈绮贞为蔡依林创作的《第二性》也是《呸》的重头戏。借由近年来台湾热议的“多元婚姻”、“同志权益”等重大话题，《第二性》表达了非常深刻的正面态度。宽容、分享、博爱、自由，让这首歌充满价值，还代表了流行与文艺音乐的碰撞，是超越音乐本身、升华式的化学变化。它让我们看到：华语流行音乐，似乎还有许多可以勘探、开垦的新领域，还有很多的路可以走。每一次音乐风格的跨界、融汇所带来的乘法式火花，都给予我们新的觊觎和期盼。不论外界如何抨击华语音乐当下薄弱的生命，如蔡依林般敢做的音乐人，总会消除传统概念上的思想隔阂、淘汰没有出路的音乐桎梏，带给我们全新的希望。

不长不短的15年，蔡依林从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到独当一面的国际天后，这条路便是如此走来。她不但提升自己，在跋涉成长中学习，最终为华语音乐带来了希望，将存在于市场的自我禁锢清除。从《1019》我们看到一颗极具潜力的少女之心；从《看我72变》我们看到一个顽强公主的坚定笑脸；从《舞娘》我们看到一个大胆烈女的威武姿态；最后，从《呸》我们看到一位华语音乐的开路先锋。不论面对过多少讽刺、调侃、污蔑、诋毁，她的每一步都依然如新。这是种品质，当然，用她自己的话，就是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