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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概念域上位词的历时演变

2015-07-10贾燕子

大连大学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双音上位汉语

贾燕子

(1.浙江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2.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我们把从概念域中的下位词演化为上位词的过程称为上位化(贾燕子2012[1],把表示砖、石或土等筑成的屏障或外围概念的聚合称之为“墙壁”概念域。本文尝试以“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的演变为背景,考察该概念域上位词的历时演变情况,并尝试从韵律、语义、认知等角度探寻“墙壁”概念域产生上位词的原因及元明以后“墙”“壁”功能逐渐分化的原因。

一、“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的历时演变

(一)“墙壁”概念域的主要成员

“墙壁”概念域的成员有“墙”“垣”“壁”“墉”“埒”“堵”“㙩”“墙壁”“垣墙”“墙垣”等,其中“墉”“埒”“堵”“㙩”在上古文献中用例就不多,中古以后基本消失;“垣墙”“墙垣”也仅有少数文献用例(王凤阳2011[2],黄金贵1995[3])。“墙”“垣”“壁”“墙壁”是该概念域的主要成员,且“墙”“垣”“壁”本为下位词,其本义有一定的区别:

《说文·土部》:“墙,垣蔽也。”《释名·释宫室》:“墙,障也,所以自障蔽也。”《诗经·邶风·墙有茨》:“墙有茨,不可埽也。”毛传:“墙所以防非常。”孔颖达疏:“言人以墙防禁一家之非常。”“墙”的主要作用在于障蔽,一般较厚。《周礼·冬官·考工记》:“墙厚三尺。”《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筑十版之墙,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上古时期,“墙”仅指外部的障墙(不论高矮或成围与否),相当于今称的围墙或山墙。如《诗经·郑风·将仲子》:“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论语·子张》:“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

《说文·土部》:“壁,垣也。”段玉裁注:“壁,自其直立言之。”《慧琳音义》卷10“墙壁”注引《玉篇》:“壁,室中垣壁也。”又卷4“墙壁”注引《字书》:“外露曰墙;室内曰壁,亦墙也。”《释名·释宫室》:“壁,辟也,所以辟风寒也。”“壁”来自“避”,是挡风遮雨、抵御寒冷的设施,所以早期它不指绕于外的垣墙,而指居室四周的墙壁[2]。如《仪礼·士冠礼》:“冠者奠觯于荐东,降筵,北面坐取脯,降自西阶,适东壁,北面见于母。”《战国策·秦策二》:“妾以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何爱余明之照四壁者?”

《说文•土部》:“垣,墙也。”段注:“垣自其大言之,墙自其高言之。”《广雅•释宫》:“墙,垣也。”王念孙疏证:“垣之言环也,环绕于宫外也。”“垣”专指围绕在四周的墙,其语义重点在于围绕而不在于高低,所以它即可指矮墙,如《诗经•卫风•氓》:“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也可指高墙和城墙,如《墨子•备城门》:“百步一亭,高垣丈四尺,厚四尺。”《战国策•燕策一》:“军于东垣矣。”鲍彪注:“垣谓城。”但孤立的一堵墙不能称“垣”。

(二)“墙壁”概念域上位词的产生

先秦西汉时期,“墙”仅指独立的外墙,东汉时,“墙”的义域扩大,也可指居室四周的墙壁,成为表示砖、石或土等筑成的屏障或外围概念的上位词,这种变化在汉魏时的注疏和字书中表现得很明显。例如:

(1)牲爨在庙门外东南,鱼腊爨在其南,皆西面,饎爨在西壁。(《仪礼〃特牲馈食礼》)郑玄注:“西壁,堂之西墙下。”

(2)a.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筚门圭窬,蓬户瓮牖。(《礼记〃儒行》)郑玄注:“门旁窬也,穿墙为之如圭矣。”

b.《左传〃襄公十年》“筚门闺窦”杜预注:“闺窦,小户,穿壁为户,上锐下方,状如圭也。”

(3)东西墙谓之序。(《尔雅〃释宫》)邢昺疏:“此谓室前堂上东厢西厢之墙也。”

(4)篝,陈、楚、宋、魏之间谓之墙居。(《方言》卷5)按:《广雅》:“篝,笼也。熏篝谓之墙居。”“篝”是熏笼,衣挂壁上,篝于下而熏,指“壁居”而言“墙居”[4]。

上例中“墙”都用同“壁”,指居室四周的墙壁。另外,《说文》的一些释义也说明“墙”此期已是一个表通称的上位词,如《广部》:“庉,楼墙也。”段注:“楼者,重屋也。”《土部》:“基,墙始也。”《木部》:“栽,筑墙长版也。”又:“榦,筑墙端木也。”

与“墙”成为通称的同时,复音词“墙壁”出现了,也通指屏障或外围,词义凝固度较高,是个复音的上位词。目前所见,“墙壁”始见于东汉文献,数量较多,仅《论衡》中就有10 例。例如:

(5)至孝〔武〕帝时,鲁共王坏孔子教授堂以为殿,得百篇《尚书》于墙壁中。(《论衡〃正说》)

(6)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诗经〃小雅〃鸿雁》)郑玄笺:“侯伯卿士,又于坏灭之国,征民起屋舍,筑墙壁,百堵同时而起。”

(7)《说文〃厽部》:“厽,絫坺土为墙壁。”

虽然在南北朝时期,就出现了像“城壁”这样的组合。如《水经注》卷11“易水”:“赵建武四年,石虎由辽西南达易京,以京鄣至固,令二万人废坏之。今者城壁夷平,其楼基尚存,犹高一匹余。”但总的来看,隋之前,“壁”常见的用法仍是用作下位义居室的墙壁。丁喜霞(2006)认为;“由于‘墙’和‘壁’同样都具有屏蔽作用,所以自东汉起,‘墙’和‘壁’的意思逐渐混同不别。”[4]恐未确。到唐代,“壁”不管是单用还是参与组合,用作表通指的上位义都已很常见了。例如:

(8)亦以此日,令写龙兴寺法花院壁南岳、天台两大师像。(《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1,85)

(9)其地狱者黑壁千重,乌门千刃(仞),铁城四面,铜苟(狗)喊呀,红焰黑烟,从口而出。(《敦煌变文校注》卷6《目连缘起》)

“墙”“壁”和“墙壁”作为上位词使用时,可出现在同样的搭配中(例10、例11),也可出现在同一段话中(例12),语义无别。

(10)汝之所见,形如墙者,彼诸众生,污泥僧伽墙壁,所以得如是报。(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卷4)

(11)又复别见有情,形体如壁,或如大树。(同上)

(12)若墙上钉杙者,波逸底迦;若牛粪着墙发举者,得恶作罪;若推墙壁与湿性相连者,得波逸底迦;若有璺裂者,得恶作罪;若画壁得恶作罪。(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41)

可见,唐代“墙”“壁”和“墙壁”在表通指的上位义上已是同义词了。宋元明时期,由“墙”和“壁”构成的同义双音结构数量更多,如“粉壁-粉墙”、“壁根-墙根”、“壁隙-墙隙”、“板壁-板墙”、“照壁-照墙”、“隔墙-隔壁”、“诗墙-诗壁”、“面墙-面壁”等,这种现象正是由于“壁”和“墙”语义无别造成的[5]。

(三)“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的历时使用情况

下表是“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墙”“垣”“壁”和“墙壁”在先秦至清代口语性较强的文献中的使用情况,东汉以后各成员单用、组合和成词的数量分别统计。从单音词到韵律词再到双音词,是一个连续统,很难截然分开,我们在统计时,主要参考《汉语大词典》,同时也依据笔者的语感。

表1 “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在先秦西汉文献中的使用情况

表2 “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在东汉至宋文献中的使用情况

表3 “墙壁”概念域主要成员在元明清文献中的使用情况

由上表的数据及文献用例可知,先秦西汉时期,”墙壁”概念域中没有表示通指的上位词,下位词“墙”和“垣”的出现频次较高,下位词“壁”战国时期尚处于萌芽状态,西汉以后开始快速发展。东汉至隋,“墙壁”概念域最明显的变化有三点:一是“墙”发生了上位化演变,成为该概念域的上位词;二是随着汉语双音化步伐的加快,出现了复合上位词“墙壁”,但其出现总数和文献分布率远低于“墙”;三是下位词“垣”的快速衰落和“壁”的迅速崛起,此期“壁”单用及参与组合的能力都迅速提高,但其构词能力还很弱。

唐宋时期“墙壁”概念域最显着的变化是,“壁”在唐代发生上位化演变后呈现出强劲的发展趋势:从使用频率看,“壁”单用和参与组合的能力都已超过了“墙”,构词能力仅略低于“墙”。可见,“壁”已和“墙”都成为此期该概念域的强势上位词。“墙壁”则继续保持前期的发展势头,总数和分布率都有所提高,但仍位居“墙”“壁”之下。“垣”在此期昙花一现之后,就完全从本概念域中消失了。

元明时期,“墙”“壁”的功能逐渐分化,导致“墙壁”概念域上位词的格局重新调整:单用和参与组合时,“墙”比“壁”都更具优势;“壁”在句法层面越来越受限,更多地活跃于构词层面,“壁”构词的总数已经远远超过“墙”;“墙壁”的出现次数很少。清代,该概念域的各个成员都在继续延续前期的发展趋势,“墙”取得了本概念域强势上位词的地位,“壁”语素化程度加深,几乎完全从句法层面退出。“墙壁”由于是复合词,基本上不能再参与构词,出现频率受到较大限制。

二、相关现象的解释

(一)“墙壁”概念域产生上位词的原因

先秦至西汉时期,“墙壁”概念域本没有上位词。东汉以后,“墙”“壁”分别发生了上位化演变,并新出现了复音上位词“墙壁”,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演变的发生呢?我们认为,主要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古人和今人在思维方式上的差异;二是汉语从综合到分析类型转变的影响。

古人和今人在思维方式上的差异,对于上位化的产生有直接的影响。上古汉语单音词的主要特点是表义综合性,这实际上正是古人注重整体思维的反映。这种整体思维体现在语言中,便是对某些现实现象划分较细,同类的事物或现象稍有不同就给以不同的名称。如先秦关于牲畜的一系列名词,在《说文》中,“豕、羊、牛”类按大小、性别、年龄、毛色等的不同而各有不同的专名。“豕”类如:豕(彘也)、猪(豕而三毛丛居者)、豰(小豚也)、豜(三岁豕)、豵(生六月豚,一曰一岁豵)、豭(牡豕也)、豚(小豕也)。“羊”类如:羔(羊子也)、羜(五月生羔也)、 (六月生羔也)、䍮(羊未卒岁也)、羝(牡羊也)、羳(黄腹羊)。“牛”类如:牡(畜父也)、牝(畜母也)、犊(牛子也)、㸬(二岁牛)、犙(三岁牛)、牭(四岁牛)、 (黄牛虎文)、荦(驳牛也)、㸹(牛白脊也)、犥(牛黄白色)、犉(黄牛黑唇也)、㹊(白牛也)、㹔(牛长脊也)。古人思维的另一个特点是直观、具体。陈月明指出,汉民族在反映和认识世界的思维活动中,倾向于把握事物的形体、情境等较为具体的方面,显示出一种比较直观、具象的世界观[6]。这从古汉语词义注重形体特征可以窥见一斑。例如在《尔雅•释山》中,关于“山”有着不同的名称:山大而高,崧;山小而高,岑;锐而高,峤;卑而大,扈;小而众,岿。小山,岌;大山,垣;属者,峄;独者,蜀。上正,章;宛中,隆……从释义可以看出,这些不同的名称都是根据山的形体特征来命名的。所以在上古,不同的名词、概念是和不同的形体联系着的。古人的以上思维特征说明古人比较关注具体、外在的东西,强调事物的个性和差异,而忽略了不同特征事物之间的类属联系和共性,有点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对于“墙壁”概念域来说,上古时期,人们概念化时更关注墙壁位置和形制的不同,所以语言中分别用“墙”“壁”“垣”来指称外部的障墙、居室四周的墙和呈环绕状的墙,但此时的语言中还不存在一个强势上位词把“墙壁”的类属联系表现出来。正如许嘉璐所说:“华夏初民很早就意识到事物是有类别的,但是要意识到语言中与之相对应的词语也是有类别的、词语是事物的标记、词语之同异是事物的性质决定的,则需要文化发展到相当发达的阶段。”[7]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如澳州南边塔斯马尼亚岛的土著人,“他们的语言中有许许多多用来称呼各种树木的名词,但一直没有出现表达一般意义的‘树’这个词;他们能辨别几百种动物的脚印,能辨别几十种鸟音,却没有‘兽、鸟’这类名词”。而另一类澳洲土著维多利克人,“还没有‘花、鱼’这样的词,当然谈不上‘植物、动物’这种更高的类名词”[8]。人类的思维能力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进步的,人们认识事物一般是从具体到抽象,从关注个体到关注共性。因此,事物之间的共性必然会被人们意识到并在语言中体现出来。随着生产力的提高,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眼界更为开阔,思维能力也大大增强,给同类事物的分类命名,不仅细致具体,也更趋条理化,逻辑上也更严密了[9]。人们先将事物分成几个大类,然后再细分为很多小类,并把这些不同的类别用一个相同的类属词来统率,表现出较强的对事物类属特性的抽象概括能力,可谓既见树木,又见森林。如“高墙”、“矮墙”等词义的构成,不但依赖于对“高”、“矮”属性的抽象,而且依赖于对事物间类属共性的认识。所以,古今思维方式的改变反映在语言中,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强势上位词或类属词的产生。 汉语从综合到分析的类型转变研究目前已有多位学者论及,如杨荣祥(2003)、蒋绍愚(2005)、宋亚云(2006)等。所谓从“综合”到“分析”,指的是同一语义,在上古汉语中是用一个词来表达的,后来变成或是用两个词构成词组,或是分成两个词来表达[10]。在发生学上,总是综合型表达方式出现在前,分析型表达方式出现在后。汉语则典型地体现了两种方式的历史更替[11]。汉语从综合到分析的类型转变对“墙”“壁”上位化的发生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上古早期,“墙壁”概念域中没有通指的上位词,各种位置、形制不同的墙多用综合形式的单音词表示,如“墙”指独立的外墙,“壁”指居室四周的墙,“埒”指矮墙,“墉”指城墙或高墙,“垣”指围绕在四周的墙。上古晚期以后,汉语开始向分析型方向发展,词汇手段纷纷让位于句法手段,上古汉语中用一个词表达的概念到后来需要用一个词组或一个句法形式来表达[12]。在这种语言类型转变趋势的推动下,墙壁的不同形制、颜色、性状、类别、位置等逐渐采用“X+墙/壁”的分析型形式如“高墙”“矮墙”“土墙”“岩墙”“宫壁”“城壁”等来表示,因为这样既减轻了人们的记忆负担,又增强了表义的明晰性,也使词汇具有比较强的自生能力,能有效、轻松地产生出新词来表达不断产生的新概念。“墙”“壁”的上位化显然正是在这种语言表达的需要下产生的。

(二)元明以后“墙”“壁”功能分化的原因

唐宋时期,“壁”和“墙”都成为“墙壁”概念域的强势上位词。元明以后,为何“墙”“壁”的功能会逐渐发生分化?原因应该有以下几个方面:

1.双音化的影响

研究表明,殷商时代语言的词汇系统本质上是单音节的,复音化的各种构词法萌芽于西周早期,完备于春秋战国。春秋战国时期复音词的数量增加很大,成为汉语复音化迅速发展的第一个时期。双音化的步伐从东汉开始大大加快。到了唐代,双音词为主的词汇系统已经建立,双音化的程度在近代汉语时期得到进一步提高。从以单音词为主过渡到以双音词为主,这是汉语内部的一个发展趋势[13]。双音化对于“墙”“壁”功能的分化有直接影响。表一的统计数据显示,唐宋时期,“壁”单用数已超越“墙”,构词能力仅略低于“墙”,两者的竞争处于胶着阶段。正是在双音化趋势的影响下,“墙”“壁”的功能逐渐分化,“墙”更多活跃于句法层面,而“壁”则转向词法层面,更多参与构词。这种分化与“墙”“壁”本身有很大关系:“墙”义项单一,单用不会引起歧义;“壁”义项较多,构成双音词后表义更明确(详见下文)。元明时期,分化的结果已很明显,“壁”的句法自由度降低,逐渐粘着化,“墙”单用优势明显。清代,“壁”的语素化完成,变为一个构词语素,完全从本概念域中退出;“墙”则成为本概念域的强势上位词。

双音化趋势不仅导致了“壁”语素化的发生,对于“墙”单用自由入句的功能也有极大的影响。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先秦西汉时期,“墙”单用比组合的比例约高15%,元明时期,“墙”组合比单用的比例已经约高25%,到清代,“墙”组合与单用的比例差距约达到63%之高,充分反映出汉语双音化趋势的强大影响力。

2.表义明晰性的制约

“墙”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其义项历代都比较单一。其中墙壁义一直是“墙”占绝对优势的主导义项。此外,仅偶见“墙”表示古代出殡时柩车上覆棺的装饰性帷幔。如《仪礼·既夕礼》:“奠席于柩西,巾奠乃墙。”郑玄注:“墙,饰柩也。”贾公彦疏:“墙即帷荒,与棺为饰。”语义明晰性高的优势为“墙”最终成为“墙壁”概念域的强势上位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壁”在战国时期才处于萌芽阶段,到西汉,除了墙壁义,表示“军垒;坚守营垒”等义项也较为常用,如《史记·项羽本纪》:“诸侯军救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到魏晋时期,“壁”又转喻指陡峭如墙的山石和陡峭高峻、耸立如壁,如嵇康《琴赋》:“丹崖崄巇,青壁万寻。”《三国志·吴志·贺齐传》:“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金元以后,“壁”表示“面;边”的义项很常用,如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1:“向松亭那畔,花溪这壁,粉墙掩映,几间寮舍,半亚朱扉。”“壁”还指某些物体上作用像围墙的部分如“井壁”“胃壁”等,到现代汉语中,此义项成为“壁”的常用义项。由于本身的义项较多,导致“壁”更多采用双音节的形式来提高其表义的明晰性,再加上双音化的推动,“壁”最终完全语素化,退出了“墙壁”概念域。

此外,“墙”“壁”功能的分化与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也有一定关系。语言是一个相对自足的系统,一种语言在一个共时平面,它的词汇总量是有限的,表达同一个概念没有必要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在韵律、语义、功能或句法上没有任何差别的词。在“墙壁”概念域中,“墙”和“墙壁”可以长期共存,而“墙”和“壁”在语义上趋同以后,很快就在功能上发生了分化,这正是语言内部在经济性原则的促动下进行的自我调节。

三、结论

我们结合历史文献考察了“墙壁”概念域上位词的演变过程,并探讨了上位词产生的原因及“墙”“壁”功能分化的原因。主要结论如下:

(一)“墙壁”概念域到东汉时才产生上位词“墙”和“墙壁”;唐宋时期,“壁”对“墙”上位词地位的竞争极为激烈;元明时期,“墙”“壁”的功能逐渐发生分化;清代,“墙”取得了强势上位词的地位,“壁”则语素化了;复合词“墙壁”受音节的限制,出现频率一直不高。

(二)“墙壁”概念域上位词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古人和今人在思维方式上的差异;二是汉语从综合到分析类型转变的影响。

(三)元明以后“墙”“壁”的功能逐渐发生分化,这既与汉语的双音化趋势及其本身的语义明晰性高低有关,也是语言内部在经济性原则的促动下进行自我调节的结果。

[1] 贾燕子.上位化:概念域的历史演变与强势上位词的产生[D].南京:南京大学,2012:129-131.

[2] 王凤阳.古辞辨:增订本 [M].北京:中华书局,2011:223-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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