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人

王小民

非常小学的非同寻常之处，不仅在于提出了“让每个具有特长的孩子都得到超常发展”的口号，而且还作出了“考试仅仅作为参考，根据综合能力评定成绩”的决定。

然而，为了检验未来实验班和其他类似的超常班是否真的让学生掌握了足够的知识，上级决定进行一次全面考查，并给每所学校100天的准备时间。

从倒计时100天开始，未来实验班就一反常态地笼罩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中了。老师们轮番上阵，仔细而全面地帮助同学复习；学生们也疲惫不堪，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模拟测试。

尤异很不习惯这种单调、烦琐的复习与考试，原本轻松自在的他也变得整天愁眉不展了。更让他烦恼的是，他的模拟测试成绩总是排在全班最后，许多老师为此找他谈话，谆谆地告诫他说：“实验班可是非常小学的金字招牌，你可千万不能拉这个班的后腿呀！”

尤异也不希望就这么落后下去，他为得到一个应对考试的办法而苦思冥想了好几天。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当大家对各种测试已经感到木然，以致许多同学在复习课上忍不住打盹的时候，尤异却变得十分勤奋——上课时，他总是专心致志地听讲、做题，甚至在课间他也不离开教室，仍然刻苦钻研。也许是工夫不负有心人吧，在接下来的几次模拟测试中，尤异的成绩终于名列前茅，有的科目居然连续获得了满分。

有个同学对尤异分数的突飞猛进有点不服气，这就是曾经多次在班里排名第一的林菲。她佯称“参考参考”借来尤异的满分答卷，试图从中找出老师判卷时的失误，可是她发现尤异的答题严密、准确而又工整，根本找不出一点瑕疵。

“看来正是他争分夺秒地学习，才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我要比他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林菲暗暗告诫自己。

可是不管林菲怎样废寝忘食，到模拟测试的时候，她的成绩依然无法超过尤异。这让她感到很伤心、很焦急。或许是急中生智吧，她想到了一个分散尤异注意力的招数。

这天，林菲到邻班找到了大胖，对他说：“尤异现在刻苦得都快成书呆子了，除了做题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是他的好朋友，应该去劝劝他。”

“不会吧，”大胖说，“我们俩每天放学后都去踢球、游泳什么的，我看他轻松着呢。”

“别瞎说了，他要是那么放松，怎么课间连教室的门都不出呀？”

“真的吗？我还真想看看他是怎么刻苦的。”说着，大胖快步走到实验班的门口，朝坐在位子上正在看书的尤异叫道，“尤异，尤异，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

尤异显然听到了大胖的叫声，不过他只是转过头，朝门口看看，接着又继续埋头看书了。

“瞧，我没说错吧，”林菲低声说，“他好像真有点学傻了。”

“他这样也许没错——该玩儿的时候就放松地玩儿，该学的时候就认真地学。” 大胖表示理解地说。

林菲撇撇嘴：“我敢说他根本就没时间玩儿。”

“他肯定有时间，不信，你放学到球场去看看！”

为了验证大胖的话和自己的判断，林菲在放学后真的去了足球场。大概是因为全面考试日益临近，往日热闹非凡的球场此时变得冷冷清清。不过，林菲很快从那几个活动的人影中发现了尤异，而且正像大胖说的那样，尤异果然显得很轻松，很活跃，不时地奔跑、盘带、射门。

“和课堂上相比，真像是两个人。不如在他玩儿的时候，我多学一会儿……哼，我就不信下次考试我的成绩不能超过他……”这样想着，林菲悄悄离开球场，返回了教学楼。

然而，当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她不禁愣住了——尤异正安静地坐在位子上认真地做题呢。

“你，刚才不是在球场……怎么回来得比我还快？”林菲疑惑不解地问。

尤异侧过脸，朝她莞尔一笑，没有吱声。

第二天的模拟测试，尤异的成绩依然排在全班第一。

不过这一次，林菲总算从尤异的作文中看出了破绽。她急忙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精彩作文大全》，找到那篇她曾经读过的文章，和尤异的作文作了一番对比，然后像有了惊人发现似的高声对老师说：“老师，尤异的作文不应该得这么高的分数，因为他是抄袭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也许只是构思相同呢？”老师说。

“不，我刚才作了对比，”林菲举起手里的《精彩作文大全》，“尤异的作文和书里的那篇《我的邻居》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差别。”

“哦，是真的？拿来给我看看——”

在把两篇文章仔细看过后，老师的神情严肃起来，她把尤异叫到讲台前，低声训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虽然作文可以借鉴范文，但更重要的还是需要自己的创造，要知道，抄袭是可耻的！”

尤异并没有露出羞愧的神色，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抄袭，只是复制了。不仅如此，我的上次作文，上上次作文，都是复制的。”

老师顯然惊讶不已，同时也为自己的疏忽感到不安——她竟然没有看出那些作文是抄袭的。考虑片刻，老师说：“你能诚实地说出真相，当然是好的，不过下次作文一定要自己写，千万不要再抄袭。”

尤异默然看看老师，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然后，老师向同学们宣布说：“尤异这次的作文成绩作废，希望大家以此事作为借鉴，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减除了作文的成绩，尤异的名次就大大退后了。而林菲则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名。

全面考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一天，非常小学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谁都猜不出出现在试卷上的题目将会是怎样复杂、怪异。然而出乎人们预料的是，发给未来实验班每个同学的试卷上只有一道题：

“请用你所学过的知识来设计一件生活用具，并简述其原理。时间限定为一小时。”

这样的试题，不仅学生们感到意外，连监考的老师也是面面相觑。不过未来实验班的孩子毕竟聪明，他们很快就陷入沉思、设计之中。只有尤异一直呆呆地坐着，好像无所事事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看到尤异目光呆滯，林菲不由得暗自得意：“这回傻了吧，模拟测试都得满分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考试即将结束的时候，教室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和尤异一模一样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走进来。监考的老师大吃一惊：“你是——”

“我是尤异，来送答卷的。”

老师感到莫名其妙，看看眼前的，又看看坐在位子上的那个，疑惑地问：“你们俩……都是尤异——我到底该相信谁呢？”

“那个只是我的一件作品，也可以说是我的替身。”尤异指着坐在位子上的“尤异”说，“如果不是它给我发出信息，我还真想不到今天的试题会是这样呢！”

“这么说来，它能受你的操纵？”

“不错，我管它叫考试人，”尤异说着，拿出一个遥控装置，在红色按键上按了一下，“现在我把它的程序关闭了，它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果然，坐着的那个尤异不再做出任何动作，面部的表情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接着，尤异把一张小小的光盘递到老师面前：“这里有制造它的全部说明，不知能不能算作答卷？”

“这个——”老师显出为难的样子，“我们恐怕得请示一下，因为你的答卷太特别了……”

正是凭借考试人的设计与制造，尤异为非常小学赢得了全能大奖。在学校，他也成为引人注目的人物。很多同学向他索取制造考试人的方法，有的同学甚至埋怨说：“要是你能早点儿泄露秘密，我们先前的那100天也就不至于那么累了。”

“其实制造考试人并不难，你只要给它装一台微型电脑，把各种教材和辅导书的内容扫描进去，再编制一个搜索程序，正确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因为老师出的练习题也是从那些书里找来的。”

“不过你的考试人并不完美——”林菲还是像先前一样喜欢指出尤异的不足，“比如它只会复制作文，而不能自己创造。”

“说到这一点，我还真得感谢你，”尤异诚恳地说，“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那篇作文是抄袭的，我还想不到给它安装一个信息传送装置呢，而且我还可能错过这次真正测验能力的考试，也就得不了全能大奖。看来，能有个常给我挑毛病的人还真好。”

尤异的一番话倒让林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不是打算也让考试人会写作文呢？”大胖这时急切地问。

尤异想了一下，摇摇头说：“考试人只适合应对那些死记硬背的知识，再说要是什么都让它替你做了，你的头脑还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