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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底“仁波切”

2015-07-06冷眉

华声 2015年23期
关键词:行骗藏传佛教

冷眉

2015 年 11 月 29 日,“皇阿玛”张铁林公开声明澄清,正在网上热传的一段视频,并非张铁林“活佛坐床仪式”,只是他接受法名、法帽、法衣、法本的仪式。

视频中张铁林表示:“在作为法王的弟子之前……我扮演了五十多位中国的帝王将相,我觉得我比天还大,自从认识了法王做了法王的弟子,我觉得天地大了,法王大了,自己小了,生活有了希望……”

不过,公众的质疑很快又指向为张铁林主持仪式的白玛奥色法王。有藏传佛教界人士称,指引张铁林皈依的白玛奥色法王,本姓吴,香港人,原来是做佛具生意的商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愕然发现身边的老朋友们似乎都变成了佛教徒。他们饭桌上的话题核心词经常是不二、空性、实相、出离……你可能从来没搞清楚这些词的确切所指,不过大概也没人在乎它其实是什么,因为谈论本身就意味着这是聪明人的游戏。

如今拥有活佛、仁波切、上师之类头衔的人,在中国大陆极受尊崇,在网上,他们已经取代大牌主持人成为各种流行心灵鸡汤的制造者。

成功人士如果不供养一位活佛、仁波切、上师或成为他们的弟子,饭局上都不好意思开口。

“仁波切”到底是什么

受《西游记》等作品的影响,汉族民间社会对佛教的理解,形成了金刚、罗汉、菩萨、佛——由低到高的等级排序,而活佛这个词无意中给人以现实世界中佛的含义。但在藏语语境中,并没有“活佛”这一称呼,相近的是“祖古”,指转世修行者。祖古往往也被称为“仁波切”,用来称呼修行有为的高僧。

所以“活佛”这一尊称乃是汉族地区的人对他们习俗的称呼,这可能与明朝皇帝封当时西藏地方掌政的噶举派法王为“西天大善自在佛”和清朝皇帝给达赖的封号也沿用了这一头衔多少有些关系,但是这种封号和称号在佛教教义上都是说不通的,不过汉族地区一直沿用至今。

据百度百科,仁波切是藏文(rin-po-che)的音译,意指“珍宝”或“宝贝”。这是广大藏族信教群众对活佛敬赠的最亲切、最为推崇的一种尊称。广大藏族信徒在拜见或谈论某活佛时,一般称“仁波切”,而不呼活佛系统称号,更不直接叫其名字。

通常祖古们都会被尊称“仁波切”,但并不是所有“仁波切”都是祖古,它还包括了通过个人修行,获得广泛尊重的非转世僧人。“仁波切”并不只用于人,有时器物也会被称为“仁波切”,比如大昭寺释迦牟尼像也被称作“觉窝仁宝哲(即仁波切)”(Jowo Rinpoche),取其“珍宝”的含义。

转世制度的演化

“转世”并非藏传佛教创立之初就有的特色,而是特殊历史时期演化而遗留下来的产物。

祖古(活佛)转世制产生于公元 9 世纪末。当时,一场大规模的奴隶起义摧毁了吐蕃世俗政权,各地方贵族势力就此崛起。出于现实策略,他们与僧侣集团联合,资助大量僧侣到印度访学。

这无意中深刻改变了西藏的社会结构和政治制度,世俗王权制变成了政教合一制——各地区开始以寺庙为核心组织起来,而不是军队或官府。田地、牧场不断捐赠给了寺庙,高僧们对寺庙实行控制,事实上管理了一个地区。

但僧人毕竟不同于平民,由于出身等原因,他们在继承权上天然失去了世袭制路径。13 世纪,噶举派首领通过对佛经的创造性阐释,首次创立了转世制度,解决了政教领袖巨大权力的继承问题。

转世制度很快被其余教派效仿。不同派别转世制的应用范围也有差别,如格鲁派既有转世制,也保留了升级考取的格西制。但大体上各教派都采用了转世制。

有了转世制度,自然就要有一套寻找转世灵童的规则和程序,高僧去世后,人们根据其生前的暗示、遗嘱等到各地寻访灵童,灵童再经选拔、经院培养等一系列程序方可成为转世活佛。

由于大德高僧只要因其生前的修为和声望受信众认可,即使没有转世传统也可转世,如有需要,很多年前去世的高僧也能转世,故活佛数量会不断增长。

由于宗教领袖享有巨大权力,各种势力都试图控制转世过程,很难避免宗教领袖总是在权贵之家轮流转世的情形。即使是很小的地方寺庙,转世也同样受干扰。

一世哲布尊丹巴(主管外蒙古藏传佛教的活佛)死后,土谢图汗和车臣汗都认为应转世到自己家族中,最后交由雍正帝裁决到土谢图汗家族。之后,乾隆朝制定了《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等,规范转世数量、范围,其中重要的两点——不得轉世到大活佛所在的亲族,以及蒙古各旗长官家族中;活佛确认的权力收归中央,大活佛一律由皇帝册封。

文革时期,由于寺庙纷纷被强制关闭,僧人或批斗或还俗,盛行了近千年的转世制度在中国境内的藏传佛教区戛然而止。

“文革”结束后,藏传佛教作为民间信仰获得官方承认,转世制度这才开始正式恢复。1992 年 9 月 27 日,被认为是十六世噶玛巴郎俊雷培多杰转世灵童的 8 岁牧民之子伍金卓堆·赤列多吉在楚布寺坐床,他也是1949年以后国务院宗教局认定批准的第一位转世活佛。

转世制度虽然再度延续,但“转世修行者”们的地位远无法与 1959 年之前相比。因为西藏社会改造终结了政教合一制度,寺院不再是权力中心,活佛只是职业教职人员,而非集宗教、行政、司法权于一身的权力拥有者。内部也由之前大活佛掌权、堪布管理,变为以全寺宗教人员大会等“民主管理”机构为核心。

被异化的“仁波切”

细细想来,大家心里可能都有个“仁波切”。不同的是,明星富商为一群,屌丝们为另一群,前者的爱好是去藏地膜拜仁波切,后者的爱好是每年去雍和宫抢头香保平安。

生活闲适了,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去寻找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其实很正常。这就像马斯洛需求理论所说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满足了,就需要去寻找爱和归属的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

这一两年,“仁波切”作为一种现象,常常引起媒体热炒,从曾经小心翼翼的程式化报道,慢慢演变为充满戏谑和讥讽的狂欢。

“在北京朝阳区辽阔的大地上,生活着数以千计的仁波切,其中约80%说话带东北口音,约90%从来没完整地看过任何一本佛经且对任何佛学相关的问题都会回答这是密法不可说,约100%只有在听到‘供养、双修的时候会精神振作。”这是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一则段子。毋庸置疑,假活佛的遍地横行,“借佛行骗”等乱象的潜滋暗长,玷污了佛法尊严,也误导了很多人的认知。

对宗教界和相关主管部门而言,无疑当积极作为,尽力压减“假仁波切”们的栖身空间。而在现有信息联网基础上建立查询系统,就是在用技术手段堵住其行骗的大门。当然,有了查询系统自然是好事,但要防江湖骗子“借佛行骗”,又不能仅止于此。

我们还应该建立宗教事务、公安等多部门联动处理机制,既主动筛查排查,也畅通举报与及时受理渠道,对被媒体曝光的假法王之类更要尽早做声明、查处;在技术上,让查询系统也同时加载对“借佛行骗”行为典型特征提醒公告,及快捷举报通道等功能,增加其行骗成本。

“仁波切”蓬勃生长的土壤,正是上文所说的我们现在正处于心理需求的转型阶段。在经济学看来,大部分关系都是供给与需求的关系。如果把“仁波切”看成精神产品,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说朝阳区有“30万散养仁波切”了。疾病的治疗、生命的养护、心灵的慰藉、精神的救赎,需求如此之大,而供给却往往不足,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当前,中国核心价值重整迎来关键性拐点。从发展阶段、需求转型的角度看,也确实如此。如何直面内心的渴望,如何正视生命的命题,每个时代每段生命可能都会涉及。

多年来,我们过分看重物质的追求,反而遗失了心灵的维度。不管是回归文化传统还是强化核心价值观,与每个人开诚布公、深入恳切地聊一聊这方面的话题,现在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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