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最完美母亲”：卧底43年当男人养家

若宁

丈夫去世，她坚持生下遗腹子

在21岁之前，达乌赫像大多数埃及妇女一样，在家里相夫教子。她的丈夫莫尔西每天到砖厂工作，虽然收入不高，夫妻俩倒也过得温馨。1962年3月的一天，莫尔西像往常一样到砖厂上班，中午时分却出事了。等达乌赫赶到砖厂，丈夫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已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砖厂老板认为莫尔西没有遵守安全条例，把全部责任推到他身上。在支付了300埃及镑的“安慰金”后，老板便把达乌赫推出了办公室。达乌赫希望从丈夫工友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砖厂老板早就打了招呼，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透露半句。

达乌赫报警，警察在简单地了解情况之后，让她回去等消息。之后一个星期，达乌赫每天都会到警察局了解情况，可是负责人总是安慰她回去等消息。

失去丈夫让达乌赫痛不欲生，让她稍感安慰的是，她发现自己怀上了丈夫的骨肉。可是，没有人支持达乌赫。母亲维尼开导她说：“你千万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你根本没有能力养活他。”

达乌赫知道母亲的担忧：埃及女性就业面临着来自文化、宗教等多重阻碍，女性不被允许去找一份好工作，劳动力市场更是排斥女性参与。换句话说，她根本找不到工作来养活孩子。达乌赫才21岁，母亲希望她打掉孩子再嫁。抚摸着肚子，达乌赫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可是丈夫唯一留给我的。”

无法说服女儿，母亲维尼决定先给女儿找一个新丈夫。达乌赫提出再婚的条件：生下腹中的孩子。介绍来的男人自然落荒而逃，谁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妻子呢！

总算有一个叫摩尔的男子同意娶达乌赫，可见面时达乌赫发现对方是个跛子。就在达乌赫转身要离去时，摩尔的话飘进她耳朵里：“我都不嫌弃你怀着孩子，你还嫌弃我？”达乌赫不想解释什么，默默流泪。

“一定要处理掉达乌赫腹中的孩子！”维尼开始在达乌赫的食物中投放堕胎药，可是由于达乌赫妊娠反应强烈，维尼的计划失败了。医生说，孩子已在腹中长大，如果执意打胎，很可能大人会出现意外。此后，维尼只好作罢。

五个月后，达乌赫生下了女儿瓦夫德。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达乌赫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丈夫的“安慰金”已所剩无几，怎么养活女儿呢？她希望母亲能帮她一把，可是母亲也没有钱。

达乌赫把女儿交给母亲，自己去劳动力市场碰碰运气，可根本没有雇主愿意聘请她。第二天，达乌赫又学着其他找工作的人做了一个牌子，尽管她开出的工资每天只要1埃及镑，可是依然没有人愿意请她。达乌赫成为了大家的笑柄，嘲笑她是在抢男人们的饭碗。

有一天，达乌赫再次受到嘲讽时，人群中突然挤出了一个叫艾姆的男子。艾姆把达乌赫拉到一边，低声说：“明天穿上你丈夫生前的衣服，打扮成男人的样子，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

第二天，达乌赫穿上丈夫宽松的衣服，还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男人的样子。忐忑不安中，终于有一个砖厂的老板看中了她，简单询问情况之后，让她坐上了开往砖厂的车。同车的工人中，达乌赫发现了艾姆，她上前打招呼，艾姆却假装不认识她。

卧底当男人，她支撑起了家

到砖厂之后，达乌赫和艾姆分到了一个班组，负责从窑洞里把烧好的砖块搬运出来。尽管达乌赫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窑洞里的高温环境很快让她吃不消了，她大汗淋漓，只好不断地灌水。艾姆主动帮她，可她断然拒绝了：她不想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更不想被老板发现而把她赶走。

达乌赫坚持着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午饭后，工人们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是达乌赫没有休息，她要给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更重要的是她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把自己锻炼成像男人那样强壮。

砖厂只有一个厕所，而且只有周末时才允许工人回家一次，达乌赫只能和一大群男人住在一起。很多时候，她憋着尿，洗澡的事情更是只能等工友们熟睡后才能去解決。尽管达乌赫小心翼翼，可是她还是经常提心吊胆，担心东窗事发。

一天早上，砖厂老板把所有工人集中在广场上，原来老板发现了一个混进来工作的女人，女人极力辩解丈夫由于疾病她不得不出来做事，可是老板还是没有支付工资就将她赶走了。

当晚，达乌赫在和工友们聊天时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有工友在夜晚上厕所时，发现有形迹可疑的女人，于是举报给了砖厂老板。达乌赫后怕不已：“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同事即使知道了实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之后，达乌赫开始仔细观察工友的衣食住行，发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工友们经常要到周末才能回家，少不了衣服破烂和来不及清洗，于是，达乌赫特意准备了针线。

有一次，达乌赫发现工友艾哈默德的裤子上有一个大洞，她主动给补上了。消息传开，大家纷纷拿来残破的工衣。下班后，借着微弱灯光，达乌赫仔细地将这些衣服补好。不久，达乌赫为自己的这一举动获得了好处——工作时间工友们总是主动帮助她分担，吃饭时特意多给她打点饭菜。更大的好处是，砖厂的老板也时不时地表扬她，还把她的工资增加到了每天3埃及镑。

达乌赫的艰苦付出，之前在母亲维尼看来是咎由自取，后来她开始理解女儿，她细心地照顾着小瓦夫德的生活起居。

就在达乌赫认为可以安心工作时，一次意外事故让她的计划破产了。那天她像往常一样进入瓦窑，突然间瓦窑坍塌了，达乌赫被工友们从废墟中挖了出来，女扮男装曝光了。尽管工友们在老板面前说了好话，可是达乌赫再也不能在砖厂工作了。

没有了生活来源，达乌赫再次陷入困境。看着年幼的女儿，达乌赫攥紧拳头：“我一定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养活她！”一个星期后，她不顾身体的伤痛再次女扮男装出现在劳动力市场上。可是在男人们找工作都困难的年代，达乌赫又能干什么呢？等待了几天之后，她进入距家10公里远的一家砖厂。

达乌赫很快和工友们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闲暇之余她尽可能地帮助工友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疲惫时，她也想找一个男人分担。有一天，小瓦夫德问达乌赫整天出去干什么？达乌赫语塞了，她不能告诉女儿实情，她怕女儿在和其他小朋友玩耍时一不小心说漏嘴，她就会再次失业。每次回家，达乌赫都会给瓦夫德带一件小礼物，在她的“收买”下，女儿不再询问她干什么了。

两年后，达乌赫离开砖厂，进入一家建筑工地。面试时，工地负责人看着她瘦削的身体，认为她根本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达乌赫走到一包一百斤的水泥面前，身子一蹲，两手一使劲，水泥就轻易地落到了肩膀上。这几年的艰苦生活，早已练就了她男人般的力气。

在建筑工地工作之余，达乌赫还接了一些耕田的工作。让她高兴的是，由于她把事情完成得井井有条，根本没有人怀疑她是女扮男装。连达乌赫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干就是22年。随着女儿长大成人，达乌赫计划着，等女儿结婚后，她就全身而退。

43年卧底成为“完美母亲”

1984年，瓦夫德和邻村的男子布莱登结婚了。婚后，达乌赫拒绝了女儿让她搬过去一起住的建议。她辞掉了建筑工作，只接下耕田的工作。就在她计划着“安享晚年”时，瓦夫德的丈夫却被检查出了重病，医生宣布他很可能这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女儿伤心欲绝，达乌赫安慰她：“还有我呢！”第二天，瓦夫德起床后没有发现母亲，在穿过了十几个街道之后，她看到母亲正女扮男装在街上给人擦鞋。母亲也看到了瓦夫德，却像不认识她一样，仍然忙着手中的活儿。

当天晚上，达乌赫主动坦白了她过去二十几年女扮男装养家的经历，瓦夫德震惊了。“你放心，我能养活你，就能养活布莱登。”瓦夫德转过身，泪流满面。第二天，瓦夫德要出去工作，达乌赫阻止了她：“你就安心在家里照顾布莱登，再说我已经有经验了，不会被其他人认出来！”晚上，达乌赫把一天工作换来的5埃及镑交给瓦夫德，“你看，我一天能赚这么多钱，比在砖厂好多了。”

达乌赫的乐观感染了瓦夫德，在她的细心照顾下，布莱登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有一天瓦夫德买药时，顺便到达乌赫擦鞋的地方，远远地看着母亲娴熟地给客人擦鞋，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上前帮助母亲。

晚上，瓦夫德特意准备了几个菜感谢母亲。达乌赫说：“之前，我女扮男装确实是被生活所迫。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习惯了与男人们在一起的時光，我只要换成男装就没有了性骚扰的威胁。”

为了赚到更多的钱，除了擦鞋，达乌赫在农闲季节又到建筑工地做工。就这样，她在繁重的工作中一干又是22年。由于达乌赫的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她每天只去擦6个小时的鞋。在瓦夫德的照顾下，布莱登的病情不断好转。

2015年年初，英国《每日邮报》计划拍摄100个平凡人的工作。记者戴恩在埃及的一条街道上发现了达乌赫，拍摄了大量达乌赫的工作场景。有一天，他尾随达乌赫回到家，无意间发现了她的秘密。

《每日邮报》报道了达乌赫的故事，立刻在欧洲引起了巨大反响。大量网友给达乌赫捐款，一些到埃及游览的欧洲游客也专程找到她，接受服务之后都会额外支付小费。埃及卢克索市政府得知达乌赫的故事后，给她颁发了“完美母亲”的称号。埃及总统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亲自接见了达乌赫。达乌赫嗫嚅着说：“我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养活这个家！”

一夜之间，达乌赫成了埃及的名人，一些媒体赞誉她是埃及的英雄母亲，更多的媒体则是抨击造成她悲惨经历的埃及歧视女性的就业制度。迫于压力，埃及政府不得不表示会逐步改善女性的就业歧视现状，让更多的女性进入职场。

达乌赫究竟会把女扮男装持续到何时，这是所有人感兴趣的话题。现在，达乌赫依然穿着一身老年男子的白色服装，娴熟地给人擦皮鞋，和之前不同的是，她身边有女儿瓦夫德陪伴。

如今，达乌赫对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非常满意，尽管所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她称自己的余生将依然以男性身份生活。“我会在适当的时间，把这份工作交给我的女儿。至于她要不要女扮男装，就是她的事情了。”

编辑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