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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承传统文化?

2015-07-05安立志

杂文月刊 2015年6期
关键词:孔教宝丰读经

安立志

河南省平顶山市宝丰县第一高级中学(以下简称“宝丰一中”)要求学生向孔子像下跪磕头,还规定在校学生每天清晨5点必须起床诵读《道德经》,没有跪拜的学生被校方在大会上严厉批评。“校长认为,读经能上北大清华,读完学渣变学霸,学霸上清华”。(新华网1月31日)这被校方当作弘扬传统文化的重要举措。

跪孔与读经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孔即孔夫子,是儒家先师;经即《道德经》,是道家典籍。熟谙国学的人,往往指出儒家、道家的诸多不同(在宝丰一中,儒、道两家却已合流)。但从实质上看,儒、道两家至少在愚民方面是相通的。孔子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论语·泰伯》)老子讲:“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道德经》第六十五章)然而,从校方“学渣变学霸,学霸上清华”的前瞻看,跪孔、读经非但不会愚民,反而可以增智,从而成为“当学霸”“上清华”的终南捷径!此到底是愚还是智?

宝丰一中的跪孔、读经,本属于文化传承的范畴。如何对待古代文化,如何对待外来文化,党和政府曾经有过正确的方针,比如“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简洁而鲜明。去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孔诞研讨会上发表讲话,“要坚持古为今用、以古鉴今,坚持有鉴别的对待、有扬弃的继承”,针对的是古代文化;“对人类社会创造的各种文明,……我们都应该采取学习借鉴的态度,都应该积极吸纳其中的有益成分……”针对的是外来文化。(2014年9月24日新华社)而宝丰一中要求学生跪孔和读经,就有些不符合时代的要求,也背离了党的传统。

作为中共创始人的陈独秀与李大钊,为救亡图存,呼唤民主与科学,曾经对孔教进行过猛烈抨击。陈独秀将孔教称为“失灵之偶像、过去之化石”(《宪法与孔教》),“愚之非难孔子之动机,非因孔子之道不适于今世,乃以今之妄人强欲以不适今世之孔道,支配今世之社会国家,将为文明进化之大阻力也……”(《复辟与尊孔》)李大钊则从经济发展规律上作分析,“就有几个尊孔的信徒,天天到曲阜去巡礼,天天戴上洪宪衣冠去祭孔,到处建筑些孔教堂,到处传布‘子曰的福音,也断断不能抵住经济变动的势力来维持他那‘万世师表‘至圣先师的威灵了。”(《李大钊全集》第三卷,P143)由此可见,无论孔子还是老子,距今已经两千多年,他们作为文化体系的创立者,当然可以成为研究的对象,但不应成为跪拜的偶像。

儒、道两家可谓土生土长的哲学体系,但在近代史上,面对列强的炮舰与文化,它们之于国家民族的振衰起弊,却难有裨益,甚而不堪一击。1890年(清光绪十六年),黄遵宪随薛福成出使欧洲,沿途所见许多佛教国家沦为外国殖民地,他在路经锡兰(今斯里兰卡)时,曾赋长诗《锡兰岛卧佛》,其中有句,“一切土木像,荒诞尽可笑。顶上舍利珠,拉杂付摧烧。”他在叹息佛教劫难的同时,联系儒家之命运,“悲凉之雾”,同样“遍被華林”,“大哉孔子道,上继皇哉唐。血气悉尊亲,声名被八荒。到今四夷侵,尽撤诸边防。”(《人境庐诗草》上)

应当指出的是,五四先贤,无论作为中共创始人的陈独秀、李大钊,还是作为党外人士的胡适、鲁迅与吴虞,他们之批孔,既非偏激之愤,也非掘墓之举,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饱学之士,其造诣远非今日的“国学家”可比。正因如此,在中外文化的比较、碰撞与融合中,他们对传统文化的优劣与利弊,看得更清,把握更准,因而一击中的,入木三分。陈独秀曾指出,“孔学优点,仆未尝不服膺。惟自汉武以来,学尚一尊,百家废黜,吾族聪明,因之锢蔽,流毒至今,未之能解。又孔子祖述儒说阶级纲常之伦理,封锁神州。则二者,于近世自由平等之新思潮,显相背驰……”(《再答常乃悳·古文与孔教》)而宝丰一中要求学生跪孔子像,读《道德经》,这恐怕并非文化的复兴,反倒像文化的复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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