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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沈从文湘西小说中的“野性”

2015-07-04陈鹏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7期
关键词:沈从文生命

陈鹏

摘 要:沈从文的小说历来备受关注,20世纪80年代学界还兴起了“沈从文热”,可以说沈从文的小说内涵丰富,魅力无穷,很值得去研究。本文将从“自然的野性”“生命的野性”和“野性的呼唤”三个方面探讨沈从文湘西小说中所蕴含的野性,对沈从文的湘西小说进行重新挖掘,以发现其小说中更为深刻的意义。

关键词:沈从文  湘西小说  生命  野性

野性,有两种解释。其一,难以驯服的生性。“故知野禽野性,未脱笼樊。”(汉路乔如《鹤赋》)其二,喜爱自然,乐居田野的性情。“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巖阿倚石眠。”(唐韬光《谢白乐天招》)[1]“都下春色已盛,但块然独处,无以为乐。所居厅前有小花圃,课童种菜,亦有少佳趣。傍宜秋门,皆高槐古柳,一似山居,颇便野性也。”[2]在西方,列维·斯特劳斯的《野性的思维》就很好地诠释了那种原始的野性思维。他断言:“‘野蛮人肯定既不同于人们通常所设想的那种刚刚脱离动物阶段而还受制于其生物本能需要的生物,也不同于那种受情绪驱使而又陷入混乱和参与意識。”[3]这种野性,不是混乱的,而是从生命中发出的有序的信号。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中就存在这种野性。

一、自然的野性

自然本身就是野性的,野花、野草之野,野性之野。但这种野性,还只是停留在“野生”的含义,也即非人为的,自生自灭的,在野外的意思。沈从文湘西小说中描写的自然,不同于我们平时所接触的自然,这个自然仿佛被一种野性包裹着,这种野性背后是一种勃发的生命力。

落着雨,刮着风,各船上了蓬,人在蓬下听风声雨声,江波咆哮如癫子,船只纵互相牵连互相依靠,也簸动不止,这是常有的事。[4]

从碾坊往上看,看到堡子里比屋连墙,嘉树成荫,正是十分兴旺的样子。往下看,夹溪有无数山田,如堆积蒸糕;因此种田人借用水力,用大竹扎了无数水车,用椿木做成横轴同撑柱,圆圆的如一面鼓,大小不等竖立在水边。[4]

“兴旺”一词已说出内在的生气了,整个环境洋溢着野性。山田无数,堆积蒸糕,水车不停地哼唱,这歌声穿过围墙和藩篱,越过高山,奔向远方。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4]

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墙俨然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4]

黄昏来时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 看天空被夕阳烘烤成桃花色的薄云……天已快夜, 别的雀子似乎都要休息了, 只杜鹃叫个不息。石头泥土为白日晒了一整天, 草木为白日晒了一整天, 到这时节皆放散一种热气。

黄昏照样的温柔, 美丽和平静。[4]

在《边城》里,这种野性更为明显。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这就构成了一种力。山中城墙似长蛇,同样也是一种生力,蛇行的速度,比起弓箭,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傍晚时分,对雀子叫声和土地冒出的热气的描写,分明就是对野性的一种最为直接的展示。

自然的野性在沈从文湘西小说中不在少数,其中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皆着野性之色,我们可以从中想象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人的特性。

二、生命的野性

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比如湘西这片神性的土地上,人们的生命是野性的,是难以被任何其他的形式所遮蔽的,这种野性支撑起热烈而狂野的生命力。可以从两方面分析这种野性:

第一种是就人物行为(在此将人物的言论视为行为之一种)而言的。湘西世界中的人们有着野性的行为,这种行为所体现的就是生命的野性。

可是在这情形中,有些船,却有无数黑汉子,用他的毛手毛脚,盘着大而圆的黑铁桶,从舱中滚出,也是那么摇摇晃晃跌到岸边泥滩上了。[4]

这里所描写的是船上的水手们的行为,他们毛手毛脚,力大无比,身体里有着用之不尽的生命力,他们就像是丛林中的野兽,征服身边的一切。

“悖时的!我以为到常德被婊子尿冲你到洞庭湖底了!”

“老子把你舌子咬断!”

“我才要咬断你······”[4]

这是《柏子》里主人公柏子和妓女的一段对话。从中可以看出柏子和妓女的野性,他们的生命力旺盛,真实自然,这是人的本能的体现,同城里人相反,他们是活得最真实的。[5]

还有《阿金》里的阿金,大婚当前,路过赌场时却把礼钱输光。《萧萧》里的萧萧和花狗,因为对一种自由的渴望而结合。《丈夫》里,乡下的丈夫将心爱的妻子送进城做皮肉生意,自己却只能暗中观察。《三三》中的三三就是一个野丫头,说话做事果断简洁。《边城》里的翠翠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一头小兽,虽然看起来很温顺,但是心中却燃起了那种难以熄灭的情愫——对爱情的向往。

第二是就人物的思维而言的。湘西世界中的人们的思维也是野性的。

烟与酒与女人,一个浪漫派文人非此不能夸耀于世的三件事,这些喽啰们却很平常地享受着。[4]

在他们的眼里,这三样东西能带来巨大的享受,所以他们舍得在这三件事情上花钱,花心思。

但是阿金抱兜已空,翻转来看,还是罄空尽光,所有钱财既然业已输光,好像已无须乎再上媒人家商量迎娶了。一切倒省事,甚么忌讳都是多余的担心![4]

阿金是不想被那些忌讳所束缚的,他生性渴望自由。

她常想,我现在死了,甚么都好了。可是为甚么要死?她还很高兴活下去,愿意活下去。[4]

萧萧身为童养媳,却同花狗有了感情,怀了孩子。在传统的社会里,这是天大的事情。可是萧萧不这么想,在她的思维里,活着才要紧,这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丈夫》里所描述的现象,在今天看来是有悖道德的,但在湘西世界是很自然的,只要出于自愿,不害人害己,觉得不妥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无人干涉。在这里,生命以自由的形式存在,超越了道德。《边城》里,翠翠和两兄弟的爱情,就是以唱歌的方式来表现的,人们没有“指腹为婚”“媒妁之言”的概念,只凭着自我的感觉大胆追求爱情,这才是对生命真正的尊重,也是生命的野性的一种体现。

因此,我们可以说,生命的野性,在湘西世界里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是生命本真的体现,正是由于这种野性,沈从文的“湘西世界”才有了构建的基石。

三、野性的呼唤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知道,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中始终贯穿着一种野性。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野性呢?

沈从文生长在湘西世界,那里有充满野性的环境,“落日黄昏时节,站到那个巍然独在万山环绕的孤城高处,眺望那些远近残毁碉堡,还可依稀想见当时角鼓火炬传警告急的光景”。[4] “地方居民不过五六千,驻防各处的正规兵士却有七千。由于环境的不同,直到现在其地绿营兵役制度尚保存不废,为中国绿营兵制唯一残留之物。”[4]这样的环境充满野性,养育它的子民。人们流淌野性之血,他们自由,崇尚生命。他也曾目睹屠杀的场面。“一次杀了将近三十个人,第二次又杀了五个。”“我在那个地方约一年零四个月,大致眼看杀过七百人。”“我们部队到那地方除了杀人似乎无事可做。我们士兵除了看杀人,似乎也没有甚么可做的。”[4]可见作者虽然没有参与杀人的行径,但却看了无数人倒下,成为冤魂,他无能为力,也是由于这种无力,才发出作者心中对生命的重视。他也遇到过一些苦难和煎熬,他当过兵,历尽艰难险阻,写作上有失意,恋爱上有挫折。他渴望自由,渴望生命的怒放,渴望回到那种自然的生活。这之后,野性便开始呼唤着他。

于是,他将内心对野性的这种呼唤付诸笔端写出了一系列小说。《柏子》《萧萧》《阿金》《三三》《丈夫》《边城》,都在此列。从这些小说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那种强烈的野性。无论是自然的野性也好,还是生命的野性也好,在他的湘西小说中,野性是贯穿始終的。

综上所述,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中,那种对野性的呈现是一种常态,作者常常在不经意间就将这种野性表露了出来,这大概就是他的湘西小说的魅力所在。在这样一个时代,信息高度发达,网络无处不在,人们被物质所奴役,却心甘情愿,“车奴”“房奴”无处不在,人们的生命延长了,但是生命力却萎缩了,人们常常在想着怎样逃避,很多人选择自杀,很多人无法面对黑暗,很多人就这样委身于空虚和寂寞之中。这个时代太缺乏野性,也许从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中,我们能得到一些启示。

参考文献

[1] http://baike.baidu.com/link?url=BF7TFHVEIYKBka9O

G3bFAGviFVjUbkQPsMOljhgUZieX2kcgM5Jh2TGAf_pdQysA

NZ9_Ff_zjCH6SWhVW5l82_.

[2] 苏轼.苏轼文集[M].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106.

[3] 列维·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51.

[4] 沈从文.沈从文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 3,4,5,10,18,32,49,51,82,236,237,268.

[5] 朱曦.中国现代浪漫主义小说模式[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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