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大学出版社在学术文化建设中的作用
2015-07-01金鑫荣沈卫娟
金鑫荣 沈卫娟
在世界出版史上,现代意义的出版社最早是由大学孕育的。建于1478年的牛津大学出版社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出版社,最初是牛津大学的一个部门。这至少透露了大学出版社与生俱来的两个特点:一是为学术而生,通过出版学术著作来传播和推动知识,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是学术精神的承载者;二是与所依托的大学母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折射着母体大学的学术文化特色。
不单牛津大学出版社,中外的其他大学出版社,无论其规模大小和知名度高低,其创办的初衷,也都脱不开这两个特色。美国老牌的大学出版社,如霍普金斯、康奈尔、芝加哥、加利福尼亚、哥伦比亚等大学出版社的创建也可回溯到19世纪末,其学术出版的职责也被认为是美国的大学职责之一。①就中国的大学出版社而言,虽然创办的时间较晚,但是其与大学的关系甚至更为密切。著名图书馆学家、目录学家、教育家钱亚新先生,在其遗稿《大学出版组的理论与实际》②第一章“出版组的特征”中就写道,“自从民国二十八年五月教育部颁布大学行政组织补充要点与独立学院及专科学校行政补充要点以来,各高等学校纷纷成立出版组,专属于教务处之下的,为数不鲜。良以出版事业在高等学校中,尤其在大学中,不仅有迫切的需要,且负有重大的使命”。③钱先生在这部遗稿中,论述了大学出版组的使命,除了出版教员的学术成果、学生上课用的讲义,还有记录整理学校的各类信息、师生的活动,等等。虽然学界普遍认为的现代意义上的中国大学出版社大多成立于20世纪50年代或70年代,但钱先生的这部遗稿表明,早在1939年,中国的高校其实已经意识到大学出版的重要性,并且成立了隶属于自己的“出版组”,为自己的学术出版和学术文化建设服务;并且,出版组与大学的关系极为密切,某种意义上还担负着“记录和整理校史”的功能。
尽管随着中国出版业的改革和发展,学术出版并非大学出版社的专利,很多社会出版社也涉足学术出版,并具有雄厚的实力,但是,中国的大学出版社经过三十余年的发展,在学术出版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根据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社、中国文化走出去协同创新中心·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发布的“海外馆藏:中国图书世界影响力(2014版)”报告,进入前十强的大学出版社有两家;单就海外馆藏品种数量来看,179家部委社共有19186种图书被海外图书馆系统收藏,比例超过51%;200家地方社有8796种摆上了图书馆的书架,比例为23%;92家大学社的有6786种,比例达到了18%。④由此可见,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实力不容小觑。
学术出版的直接成果就是学术专著,学术专著是学术文化的载体之一。毫无疑问,从事学术出版的出版社,对于学术文化的走向有着直接的影响力。何为学术文化?笔者认为,学术文化是学者在研究发展学术的过程中所形成的成果、价值观、精神及其规章制度、行为准则、行为方式的外在表现。从广义上来说,包括人文社科、科学技术等学科的研究成果等;但从狭义上,或者说本文所特指的,是指专业的学术成果、学术氛围、学术评价体制以及学者的学术精神和价值观,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文明的创造,需要对自然世界和人类社会做出系统的解释,需要对现实做出深刻的批判,需要对未来做出理论的预见,需要用理性去开启大众的心智。真正的学术文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承载着求真、批判、预测和启蒙的责任。⑤
中国的学术文化传统源远流长,在五千年的文明传承中从未中断。今天的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就出版的图书数量和品种来看,中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出版大国。就学术出版而言,至2012年,全国出版图书总量接近40万种,其中90%以上的出版机构都涉及学术出版,年出版学术图书的种类用宽口径统计有4万种,约占新书总品种数的1/4,而其中人文社会科学图书有22000种左右,自然科学和科学技术类图书有19000种左右。⑥然而,虽然拥有巨大的规模,中国当下的学术出版,却出现了数量与质量不平衡、低水平重复、学术规范缺失、学术评价紊乱,乃至抄袭剽窃学术道德沦丧等各种问题,中国当下的学术文化堪忧已是不争的事实,迫切需要正本清源,加强学术文化建设。
基于大学出版社自身的特色,以及在学术出版中的整体实力,笔者认为,大学出版社在学术文化建设中,可以凭借自身优势,发挥自己的特色,起到引领学术风潮、促进学术文化建设的作用。
一、依托丰厚的学术资源,优中选优,提高学术出版的质量和门槛,从而积累和传播真正创新型、高质量的学术文化成果。
大学出版社以大学母体为依托,而大学是人才荟萃、知识密集之地,学科门类齐全,和国内外教学科研单位联系广泛,信息渠道多,交换及时,人文社科、自然科学、教育方面的出版资源丰厚是高校出版社得天独厚的共性条件,也奠定了大学出版社办出各自特色的深厚基础。因此,在众多的学术资源中,大学社有底气也应该有责任进行严格的遴选,优中选优,出版学术价值高的学术文化成果。大学社在共性之中又各有所长,要形成自己的特色,真正为学术文化建设服务,就需要创新性的思维,深挖所在学校的学科特色,自觉地进行选题策划,有持久的追求和积累,成为某些学术领域的出版重镇,提高同类学术书的出版门槛,从而沉淀出真正有价值的学术文化成果。
同时,依托实力雄厚、声名卓著的综合性高校的大学出版社,不仅可以从母体大学获得丰厚的学术资源,而且能够从母体机构所拥有的声望中获得一些“象征性资产”。约翰·B.汤普森就认为,一个学术出版商所持有的象征性资产的数量并不取决于出版社的规模或营业额,因为象征性资产不只是通过处理经济上的事务而产生并积累起来的。在学术出版领域,最重要的象征性资产来源是在特定学科领域内图书的质量,因为它可以通过作者和著作的质量来证明。象征性资产是一种可以在学术领域和学术出版领域之间来回流动的资源;一个出版商通过出版在学术领域内拥有很高声誉的作者的著作,能够增加自己的象征性资产,同时,一位作者通过与已经积累了大量象征性资产的出版社合作出书,就能够在学术领域站稳脚跟。⑦当然,从母体机构获得的象征性资产并不是主要来源。举例来说,国内外著名的大学出版社,如牛津、剑桥、哈佛、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大学出版社,毫无疑问受益于它们所在的母体机构,但是,如果图书质量普遍低的话,那么衍生自这些机构的象征性资产也会消失。因此,大学出版社,尤其是名牌大学的出版社,应该珍惜和积累自身的象征性资产,使其在学术资源和出版资源之间形成良性的互动,进而吸引更优质的学术资源,推动学术文化的建设。
二、大学出版社可以通过对学术成果的判断、选择和出版,强化乃至引领学科的建设,反哺所在高校的学术文化,参与社会的学术文化建设。
作为大学学术文化和学术精神的积累和传播者,大学出版社在反映学校学术文化成果的同时,本身就是大学学术文化的一部分,与大学精神相映照。
一方面,大学出版社的编辑大多具有高学历,本身有一定的学术科研能力;在积累编辑学术著作经验的同时,也要提高自身的学术科研能力,提高对学术成果的判断和遴选能力。通过有计划、有目的地对中外学术成果的选择出版,来强化乃至引领学科的建设。原复旦大学出版社社长贺圣遂曾提出,大学出版是为教学、科研服务的,是大学发展的重要辅助机构。大学出版社应该与大学图书馆、实验室一起,力求成为大学继教学、科研之后,推动大学发展的“第三方势力”。⑧其意思也就是认为,大学出版社本身也应该成为一股学术力量,形成自己的学术文化,不仅成为所在高校的学术文化的一部分,甚至能够起到引领的作用。
另一方面,大学出版社也需要承担传播文化、普及文化的职能;既要能反映象牙塔内的学术文化,也要能够走出大学的围墙,传播大学的学术文化和学术精神。和社会出版社相比,不可否认,大学出版社在大学老师和其他潜在的作者、消费者以及代理商心目中,地位有所不同,或多或少与“学术”有关。大学出版社在深厚的学术资源基础上,策划和开发学术文化普及类的读物,相对来说,更易吸引读者,只不过,要获得读者的认可,则需要下一番功夫。大学出版社要利用这样的优势,立足高校,但又能走出高校,积极参与社会的学术文化建设。
三、参与学术规范、学术出版规范体系建设,参与构建有利于推动学术文化良性发展的学术评价体系。
当前学术出版存在众多问题,如出版门槛低、学术腐败、粗制滥造、学术失范等,加强学术著作的学术规范和出版规范,已经成为学界和出版界的共识。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有关部门也在积极推动制订中国学术出版标准,推进学术出版的规范体系建设。对此,大学出版社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积极参与其中。通过成立学术委员会、聘用学术顾问等措施,首先把好学术成果的学术规范关,不采用不合学术规范的专著;加强编辑的学术规范、出版规范培训,鼓励编辑积极参加学术研讨会,提升自身的学术能力,把好学术著作的编校关。
同时,大学出版社也可以利用自身的优势,积极参与学术评价体系的构建。比如,南京大学出版社依托南大的资源,与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合作,提出建设《中文人文社会科学学术著作引文索引数据库》(BKCI项目),旨在为中文人文社科学术著作的出版建立一个客观、科学的数据评价平台;为出版社和科研院所的人文社科学术研究水平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进而也为中国的学术出版提供一个科学、客观、权威的数据评介平台。该项目已获得政府主管部门的高度认可,获得了项目资助。
四、大学出版社可以凭借所在院校的科技优势,积极参与学术出版的数字化进程,引领学术文化发展的时代潮流。
今天,随着高科技的发展,技术成为推动社会进步,推动学术文化变化和发展的重要力量。在数字化浪潮的席卷下,学术出版的数字化也是大势所趋。在西方国家,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学术期刊就出现了由纸质期刊向电子数字化期刊转型的大趋势,主要是“纸质—电子数字化”和纯“电子数字期刊”“网络期刊”两种形式。时至今日,一些著名的西方传统期刊电子化即“纸质—电子数字化”形式也在向纯电子数字化期刊华丽转身。而在英国,大部分传统印刷的杂志推出了自己的网络或网络版。可以说,欧美国家学术期刊出版的数字化进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而学术著作出版的数字化也方兴未艾。互联网的发展、数据库的出现,为学术研究提供了强大的资料支撑,极大地提高了学术生产的能力。同时,因为学术成果载体的改变,学术文化的出版方式、传播方式、阅读方式等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科技的进步,正在创造新型的学术文化。从事学术出版的出版社,都必须面对和适应这样的变化,进行转型升级。大学出版社也不例外。
学术出版的数字化,不仅仅是简单的纸质书变成电子书,最重要的还在于内容资源的数字化,构建学术出版的数字化平台。在最近的十年中,国家对高校的教育科研的投入逐年大幅增长,各个高校的学科发展日新月异,科研项目快速增加,积聚了丰富的内容资源。这些内容资源中,有很多可以转化为优质的数字出版资源。这给了大学出版社良好的发展机遇,大学出版社如果能紧紧抓住所在高校的重点学科、优势资源,及时掌握学校的科研动向,近水楼台,首先争取到学校的数字出版资源,努力探索,那么,更有优势走出具有特色的学术出版数字化之路,从而为新型的学术文化发展起到推波助澜,乃至引领潮流的作用。
总之,大学出版社是学术文化建设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党的“十七大”以来,提倡文化大发展、学术大繁荣,这为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提供了良好的发展机遇。因此,大学社更可有所作为,凭借自身的优势,为学术文化的发展发挥重要的作用。
(金鑫荣,南京大学出版社社长、编审;沈卫娟,南京大学出版社编辑)
注释:
a 参见[英]约翰·B.汤普森.数字时代的图书[M].张志强,等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3月版.第108页.
bc钱亚新先生手稿,未发表,可能是国内最早论述大学出版的著作。
d 凤凰读书网.“海外馆藏:中国图书世界影响力评价”发布[EB/OL].http://book.ifeng.com/yeneizixun/detail_2014_08/28/2034-51_0.shtml/2014-08-28/2014-09-18.
e 参见赵继伦.学术文化与学术人[J].载《世纪评论》1998年04期.
f 谢寿光.中国学术出版的现状、问题与机遇[EB/OL].http://www.bkpcn.com/Web/ArticleShow.aspx?artid=111703&cateid=A21,2013-01-25/2014-09-19.
g 参见[英]约翰·B.汤普森.数字时代的图书[M].张志强,等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3月版.第85页.
h 贺圣遂.成为大学的第三方势力[EB/OL]. http://www.shub2b.com/article-2520-1.html./2009-12-19/2014-09-19.
参考文献:
[1] 约翰·B.汤普森.数字时代的图书[M].张志强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
[2] 张志强.中国出版业发展报告——新千年来的中国出版业[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
[3] 钱亚新. 大学出版组的理论与实际.未刊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