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女曼曼与《十七岁的围城》
2015-06-24吴文莉
吴文莉
我盼着写这篇文章盼了好几年了,因为这意味着,女儿曼曼的小说《十七岁的围城》终于可以和读者见面了!
其实,在我眼里女儿曼曼一直处在爱做梦的年纪。她喜欢画画,喜欢跳舞,喜欢围棋,喜欢弹钢琴,喜欢看电影,喜欢读书,喜欢旅游……更喜欢写字。一本本的文字,以片段和随笔的形式存在,有时还是月考或期中、期末考试的作文——反正成绩并没受影响,我就只是欣赏,有时候和她聊天还会讨论到她的这些文字。但是我绝没想到,我的女儿,以她的坚持竟然把那些文字连成了一片,把她的小小作家梦实现了。
我一直觉得写一部长篇小说是曼曼众多梦想里最不靠谱的一部分。可她写着,一直没停止,但貌似也没什么进展。之前我知道她一直在写,却压根儿没当回事儿,一篇篇总会被老师张贴的随笔,和她一直念念不忘要写的小说有什么关系呢?对着这二十多万字的一篇文章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个被蒙蔽的“皇上”,在我对着她不上不下的成绩心静如水时,曼曼同学的“江山”已经边界清楚、政权明晰了。
去年第一次看到书稿的全文时,我被震撼到了。那时小说的名字是《被谁吃了的青春》,看到小说题目,我的心猛疼了一下,莫名的感触油然而生。我在很短的时间内读完了她的第一稿,期间读哭了好几次。小说叙述的故事不正是曼曼和她同学们的真实写照吗?后来许多人告诉曼曼,他们读书稿时鼻子会发酸,也会流泪,我才知道,被打动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看来被吃了青春的,不是一个人或一代人,而是一群人几代人。那么这样的文学作品就是有价值的,这样的写作者是值得我去致敬的,不能因为她年龄小,是我的女儿,就可以残忍地封死她的梦想空间。
曼曼给我看全文当然是想让我支持她写作的,支持的方式就是帮她在学校请假,可以把全文修改一遍。这愿望又简单又责任重大,我估计中国的妈妈们都明白高考前的一年里请长假意味着什么。可是,对着曼曼的文字里表达的思想,我觉得我不能再用一个妈妈的身份去阻止曼曼了,我面对的是一个有独立思想又有着狂炽热情的写作者。我对我的小同行既同情又惊讶:这样一棵小树苗,居然在高考期间艰难的环境里长起来了!
“曼曼,亲爱的,我很心疼你!”
这是我对她说得最多的话,而微笑是她对我最多的回复。我心疼她为了保住她的考试排名,苦苦挣扎,为了华丽的作家梦想,她把青春年华里的曼妙四年,双手捧着举过头顶献给了这本书。为了写这本书,从初中二年级到高中二年级,她没了假期和礼拜天。我明白,这书就是她的心。我旁观我的女儿像个傻子一样学习、学习,写作、写作。像曼曼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又聪明又坚持,怀着对文学诚惶诚恐的虔诚,花费四年时光埋头写作,忐忑不安地把心捧出来给读者看。我想,我没有理由不为她高声喝彩。
记得曼曼小的时候就能很专心的读书,画画,我当时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她乖呀,我可以更多专注于写我的书、画我的画。几乎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养成了独立阅读的习惯,后来上学后,我们就几乎没有陪曼曼写过作业或辅导功课,连早上起床也是她自己定闹钟。上了高三后她安排自己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十点半睡觉,说这样比熬夜更健康。她的独立和勤奋,让我既心疼又高兴,因为她怀了颗渴望亲近大自然的心,却不能离开书桌半步,繁重的学业和想要优秀的愿望把她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牢牢捆住了。作为一个有创作激情的写作者,我了解这煎熬折磨。很多次我们在家各守一台电脑写作,如她在书里所言,我是在极放松惬意的状态下写,而她是在高考压力之下的夹缝里艰难地写。总是刚在周天的下午写出感觉,周一又得上学去了,而且她必须成绩不受影响,我才会同意她在边角夹缝的时间里写作。这使十几岁的曼曼格外珍惜时间,也特别会安排时间。好多次她在写得极累极烦的时候,会在她的房间里遥遥对我喊:“妈,我想去北京吃金鼎轩!我想看京剧!”或是说:“妈,我想去巴黎看罗浮宫。”
我会在我的房间里边写边回应她说:“走吧,咱们现在就去!”
她当然就会叹气,高考还没考,书也没修改完,她缺的就是时间。
偶尔她有空在我画室看我画画,我看到她摆弄毛笔或是帮我研磨墨汁和矿物质颜料,想要画画的渴望全写在她的脸上。我知道她发自内心地热爱艺术,便不忍折磨她的心就放下笔。她装作轻松地劝我说:“妈,等我高考完了就可以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啦!”
如此类似的对话就这样时不时的出现在我们之间:等我高考完了就可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等我高考完了就可以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旅游!
这本《十七岁的围城》曼曼写了四年,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她没有过一个完整的礼拜天。她随身带着本子,要写作,而且不容我们扰乱动摇她。去年过年时我们带她去三亚住了些日子,想让她放松放松,可只有第一天和第二天曼曼在海边的躺椅上躺了几个钟头,之后的二十几天她都在酒店里奋力写作。结果是,我和曼曼的爸爸每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而我们此行主要人物——曼曼,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写小说。晚上被我们硬拽到海边散步时,曼曼也多是神魂不在的,在想着她的小说。
在生活中,女儿曼曼是乖巧孝顺的小棉袄,同时她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记得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我得了重病,曼曼居然发心到九华山南无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和普陀山南无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去为我祈求健康。从九华山的山门到半山的肉身宝殿,她五步一跪拜地爬上去了;从普陀山法雨寺到山顶慧济寺约一公里的山路,她也同样五步一跪拜爬上去了。时值最热的八月份她没有停歇地用了五个多钟头虔诚跪拜,引来无数游人、香客的惊讶赞叹,而我心里悲喜交集。到了山顶她头发全让汗濡湿了,额头红肿青紫,蒙了层尘土,两腿一直在不由自主打战,可她对我微笑着说:“妈,你一定能好!菩萨一定会救你!”
果然,我的女儿用孝心和虔诚心感动了佛菩萨,我的病慢慢好了。
有时看着如此独特的女儿,我会无比庆幸: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她还是我的女儿,真好。在写作这条路上,我看着她写得辛苦,写的勤奋,可是却无能为力。聪明如她,莽撞而执着,却不管不顾就撞进文学的路上了,我真是心疼她。
在这条路上,曼曼她想做的事情让我敬重,她思想的锐利划破了我的母爱,于是,我只好放手,眼睁睁看她赤脚走在文学和高考的荆棘上,血迹斑斑。我的心和她的脚一样,很疼。
作为一个母亲,我心疼曼曼;作为文学路上的同行,我却佩服曼曼;但作为她的读者,我以她为骄傲。然而这一系列的情感,并不仅仅因为她有思想有毅力写了这本书,而是小小年纪的她对“九零后”学生现状的思考让我震撼。
学校教育让孩子们成了考试机器,即使在我心底,我知道高考不代表一切,但是着滚滚的洪流,我的女儿却随波而走。所以如果曼曼愿意作为亲历者和见证者写下这部《十七岁的围城》,为她的同龄人著书立传,我觉得她就是有思想和勇气的,我选择支持她。很多次见我的女儿又瘦又小的背影在桌前写、写、写,我就心疼,鼻子发酸。可我不敢不让她写,我怕真的在高考这事上误了她。我怕在这滚滚洪流的教育制度下,曼曼不顺流而下就会被浪淹没。我不敢冒险,只好努力照顾她,陪伴她,鼓励她,分享她,赞美她。
无论是生活还是写作,其实我一直都在被曼曼感动着,但是在她说出梦想的时候,我却没有一直支持她,这使我有些惭愧。我完全不如她爸爸疼她疼得那么明确:别写了,作家都是傻子!走!爸爸带你们去终南山玩一天吧!
我曾和她说过,我不需要一个有名校高学历的女儿,也不需要一个作家女儿;我只想要她能睡够,能轻松,能不用为了成绩跌了几分就担心离理想远了几步;能快乐地周游世界,想写就写,想画就画。但是她却告诉我,她是一个“有梦想的人”,请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落笔至此,回过头又一次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伏于案前,我无力帮她什么,只能祈愿曼曼早日结束这炼狱一般艰苦却美好的高中生活,早些实现她的梦想。我们一直约着结伴去周游世界,希望那时她能带个男朋友一起同行。我知道曼曼的同学们大多都谈过恋爱了,而她,我美丽乖巧的女儿,为了她那该死的理想,连制造点儿早恋绯闻也没时间呢。
我希望曼曼快乐,能更多享受到生活里的美好!
2014年11月22日于化州南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