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军工集团年会

羽渊

在“两会”正酣的时候，谈论军工集团的年会，似乎有点繁华盛世盘点历史知识不合时宜的感觉。但是“两会”年年有，年年被关注；但同样年年有的军工集团年会，却并没有被过度关注。一者是因为保密，除了集团所属媒体，其他社会媒体鲜有机会进入军工集团年会现场；二者，军工集团的大佬并不会像互联网公司制造卖点吸引民众，发发奖牌合合影，更不谈什么出国办年会等。所以，既然无从知晓，透露出来的也无非是开了两天会，办了几场高规格的论坛，自然吸引不了大众眼球。

但是，军工集团的年会真的很神秘么？他们到底怎么开年会？

谁会受邀军工集团年会？

岁末年初，每年总会有几个知名杂志选年会的主题。这是因为，年会总是别人家的好的心理作祟。所以嘛，有媒体就会给年会来这么一些关键词：“饭桌、会议中心、酒店、度假村、聊天、吹牛、表演节目、编派领导。这就是年会。”这明显有些起哄，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

除了媒体的大肆渲染，微信朋友圈也是年会信息的集散地。在戴尔上海公司工作的朋友，依然是热辣辣的劲舞和丰硕的奖品，还有各种high翻天的游戏。蚂蜂窝虽然不及携程有名，但300多员工奔赴新加坡开年会。1月15日新加坡蓝天碧水，让在北京某军工集团工作的朋友感叹不已，“要是换工作，就去某旅行社”。要知道，北京当天重度雾霾，PM2.5指数最高469。该朋友最开始入职的时候，公司也会去郊区度假村开个会，虽然选的是比较不知名甚至简朴的郊区宾馆，但好歹也是很拉风地拉出去开会了。随后，第二年的年会就是在某个很高档的酒店地下一层吃了个饭，员工自己演了些节目，这一年反四风的风已开始吹起来了。最近三年的年会，更加简朴，开开会表彰一下优秀员工，直接借用公司的大会议室，饭也变成了类似丽华快餐，跟工作午餐区别不大。正因为年会变得无关紧要，无非是领导讲讲话，员工领领奖，如果领导关于公司的发展业绩和未来的战略规划，并不能吸引员工的注意，不是强制性要求一定要参与的话，很多年底业务很忙的员工就借机请假了。

在公司会议室能解决年会的单位，一看就是军工集团下属的二级甚至三级单位。军工集团总部的年会，又岂是单位内部会议室能容纳的？那么，军工集团总部单位到底在哪里开年会？规模多大？哪些人有资格参会？年会怎么办？

这里，得澄清的一个问题是：对于有些娱乐性质的年会，军工集团有清晰的自动远离娱乐的界定与判断。他们一般会给一年一度全集团的会议，要么定义为波澜不惊的“工作会议”，要么则冠以颇具严肃意味的“峰会”。

问起年会的情况，很多底层员工的第一反应是，“我们没有开年会，就开了一下工作会议”，这当然是普通员工了。但领导们一般出言比较谨慎，就是“开开年度工作会议嘛！”是的，十大军工集团一般不会称之为年会，而是笼统称为“年度工作会议”。而受邀的人，除了总部党组成员、各部部长和副部长，还有“各二级单位领导班子成员及其院本部部门部长、副部长，三级厂所和控股上市公司领导班子成员，部分两院院士、获奖代表、党的十八大代表、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参加会议。”也就是说，除了特别受邀的，参加年度会议的大都是二级或者三级单位的党政领导。

而作为具有行政级别——副部级单位的军工集团，每年的工作会议，还会邀请中组部、国务院、发改委、国资委、科工局、财政部、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等相关政府机构的人参加。但这些部门并不是每年都会参加，国防科工局和总装备部、国资委等部门是必请部门，其他则根据业务关系的不同，各军工集团所邀部门不尽相同。还有，在军工集团从部改制为公司后，原属部管的相关院校划归地方后，和军工集团经历一段时间的关系空缺期，但又在某个阶段以参加年度工作会议的形式回归了行业的怀抱。

在中核集团2007年度工作会议上，华东理工大学和南华大学则受邀出席。因为教育体制的转轨改革而划属地方政府，这些创校初衷为核工业培养专业人才的学校，一度脱离了核工业系统。同样的境况，在航天和航空领域则有北航、南航、西工大等高校，兵器工业的中北大学等。还有一些地方地质局、航空局等，和高校情况类似，也是脱离又回归。即便行政所属级别不再回归，但是因为业务的原生关系，受邀参加集团年度工作会议，他们是“回娘家”的感受。

军工集团体量大小不等，小的集团员工约10万人，多的则有50万人。据《国际航空》报道，2015年中航工业峰会，“有434名峰会代表、53名外请嘉宾、46名‘航空之星荣誉称号获得者和199名职工代表”出席，约700多人。中国电科2015年会主会场就有1600多人，还设有视频分会场。这和动辄要借用容纳四五千人的首都体育馆、高校体育馆办年会的公司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一般为期一两天的会议，涉及到吃和住，尽管各集团总部的网站只是简单说，“在京举办”，但我们还是可以猜测到，如此规模的峰会，必须要有一个大型度假村或者宾馆才能容纳。我们从中核集团网站可以看到2007年工作会议是在“中核宾馆”举办；2014年初，中航工业综合管理部副部长张福君在接受采访时则介绍了“7个工作组，3个论坛，1个系列会以及1个云湖”和“筹备1个月”，既透露出了中航工业的年度工作会议是在云湖度假村举办，而且也表明年度工作会议是一项复杂且艰巨的工作，光是筹备都得1个月之久。

但是即便在宾馆或者度假村举办，受八项规定的影响，集团年度工作会议的形式也越来越简朴，以前一般得开个3天，现在都缩为一天半或者一天。而智能手机、APP的普及，也很大程度上帮助会议议程的缩短，很多会议精神的传达就直接通过手机进行，参会人员通过APP能清楚地知道峰会信息、行程安排和活动手册，节省了等待和纸质资料的流转时间。中国航天科技集团2015年工作会议，则只花了3小时15分钟，董事长、党组书记雷凡培做完长达10多页的工作报告，受邀领导代表讲话和表彰先进，会议就结束了。中船重工2015年度工作会议与平常会议区别不大，各成员单位的领导都没有聚在一起，视频成了大家了解集团总部精神的最好载体。会议的简洁浓缩在集团网站区区400字的报道里。曾经形式丰富的集团年度工作会议，也趋向越来越简单了，这是文风会风转变的最好体现。同时，这也告诉我们，玩得转尖端武器的技术大牛们，同样也玩得转时尚科技。

至于那些编派领导的事情，在军工集团年度工作会议上，是决然不会出现的。作出了《穹顶之下》的前央视名记者柴静，就是在受邀参加央视《新闻评论部》的年会，看到当时员工把领导按住，从他们口袋里扒出人民币撒向人群，当一张100元的人民币飘向柴静，则坚定了在湖南卫视做得风生水起的柴静跳槽央视的决心。军工集团领导的行政级别，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年会组织者不敢如此造次。

年会里的大学问

其实，查阅最近几年军工集团网站关于年会的报道，有一些细节容易被忽视但很重要：那就是来自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国务委员等国家级领导人的批示、致电、致信。还有那些坐上嘉宾，都是政府要职部门的当家人或者副掌柜。还有军工集团的大客户——总装，也是非请不可。

从政府部门转型为企业公司的军工集团，自然比其他央企、炙手可热的网络公司等和政府保持着更为密切的关系，但值得政治局常委批示或者贺电，则是这些军工集团在国家战略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决定的。他们从事的那些绝密级的武器研制，事关中国政府在国际上的话语权。而对于最大的客户——总装的邀请，则事关军工集团的产品能否很好地销售出去。虽然卖方的用户相对单一、买方的厂家也相对单一，国家利益也统一，但年会无疑是一个更适宜沟通的场合。

虽然今年很多军工集团的年会集中在半天时间就开完了，但对于那些开了两天的集团年会，在奢侈免谈的“四风”氛围里，几场高大上的论坛，则颇有“谈理想谈未来”的情怀意义。论坛的前身是演讲，但论坛则参与性更强。区别于别的单位单纯命名为“年度工作会议”，集团峰会则成为中航工业对年会的简称。而中航工业峰会上的主题论坛，甚至可以堪称行业里的“头脑风暴”。那些创新了商业模式、经济效益颇丰的总经理，则会受邀作论坛报告。

代替以往系统内的大型文艺晚会，微电影则成为军工集团年会的新宠。那些被优选出来的微电影，成为下属单位宣传的绝好窗口，也有些娱乐与放松的意味。和文艺晚会的节目一样，用艺术形式表现的微电影，成为大家记住一个单位的最好途径。

年会的形式千千万，但万变中有一个环节必不可少，那就是掌门人的主题演讲。

每年关注军工集团老大的工作报告，都会有一个感觉：军工集团版的政府工作报告，过去一年的工作总结和未来的展望，最后在“取得更大的成绩和作出更大的贡献”中用热烈的掌声结束了一场报告会。其实，这和李彦宏的“Its time to move forward！ Its time to lead the future！Its time to change the world”，话语体系不同，本质异曲同工，员工听着有着各种理解的会心一笑。而系统内的记者，能拿到的年度工作报告，必然是脱密版本，关于武器的研制计划和进展，肯定不适宜公之于众。

而对于年会组织者里说，年会的主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军工集团政研室主笔的大咖，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冥思苦想之夜。

经济指标与奖金

谈钱光荣和谈钱可耻，虽然现在没有明显的界限，不像以前成为评判人道德高尚的两级指标。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员工和领导的思考层次不在一个量级上。

军工集团的领导，更注重通过他们的主题工作报告，向社会传递一些普通人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关注的经济指标。总产出和利润是两个基本的指标，总数和同比增长都必不可少。随着近年来国资委对军工集团考核更加全面，经济增加值、万元工业增加值能耗、资产负债率、净资产收益率等也成为工作报告要披露的数据。经济指标是业绩最直观的证明。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态度的大转弯，在七八年前的工作会议上，有的二级单位总经理接受采访时会说，“又好又快发展依然是最近几年的主旋律”，显然是符合当时集团工作发展的精神；但是今年的关键词，“新常态”则成为上至集团总部、下至成员单位的共识，有质量、有担当的发展越来越受到重视。

我们来扒一扒军工集团的经济指标。在一份网络上流传的2014年军工集团业绩“成绩单”上，各个集团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份表格的真实性，我们从军工集团官网关于工作报告的新闻和国资委的微信平台“国资小新”得到了证实，个别数据可以根据信用评级公司披露的2013年数据和集团网站公布的增长比率计算出来。据财政部网站公布的《2014年1～12月全国国有及控股企业经济运行情况》显示，2014年1～12月央企营业总收入和利润总额增幅为3.1%和3.6%，军工集团业绩增幅均高于央企平均水平。

但是，对于员工来说，他们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总值。他们或许更在意李彦宏在百度演讲中提到的，“我听说有位员工拿到的奖金，相当于他50个月的工资”；尽管网络上流传的2015年互联网公司年会礼品单总表：阿里巴巴年会特等奖5000股票（按照1月18日的股价在300万元左右），腾讯特等奖200万现金，百度特等奖斯坦福游学……等被证实为虚假消息，但李彦宏年会的言辞关于奖金总不至于空穴来风。在2014年的年会上，刘强东带了100万现金，50万现场发放，50万全部留给在加班的员工。查遍了军工集团年会消息，我们看到2008年年会上，中核集团为15名技术能手每人颁发了5000元奖金。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每年都会设置：年度航天功勋奖、年度航天创新奖、年度航天贡献奖、年度航天金牌班组奖，2015年航天科技集团网站则能查到：3位获得“2014年度航天功勋奖”称号的奖金是每人100万元；22位“2014年度航天创新奖”获得者每人20万元；100位“2014年度航天贡献奖”获得者每人奖励2万元；12个“2014年度航天金牌班组”每个班组奖励30万元。这笔1300万的奖金，是不是亮瞎了你的眼、秒杀了所有互联网公司？

我们年轻时都曾相信过网络上盛传的行业工资排行榜，也艳羡过别人家年会礼品清单，在公司以半天会议形式结束年会后的同事自我组局中，朋友圈又被同学年会连中3个iphone6的消息大大刺激了一把。

抛却运气的成分，其实想想奖金都是给那些努力做出了改变与贡献的人。领导和员工的站位不同，领导关注整体数据，关注考核；员工关注工资卡里的数字。年会只是一种集中表现与放大，经济指标好，奖金自然多点。生逢其时与生不逢时，都是人生常态；军工集团大部分老员工经历过困难的坚守，才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在物质匮乏、发展困难的年代，年会与奖金并不是一个如此热门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