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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孩子,拿什么来依靠?(创作谈)

2015-06-19目非

山花 2015年10期
关键词:虚构信仰丈夫

目非

在写《新生》前的漫长7年,我一直在写网络小说,也就是说,采取了边写边在网上连载的形式。我如此不能自拔,并非有多少粉丝在摇旗呐喊膨胀着我的虚荣,而是我确实从中收获了快乐——虚构,带给我很多宁静而充实的时光。我喜欢笔下的人物慢慢活起来的感觉,喜欢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包围我的生活,与我同寝同食同呼吸。

但这件事我一直是秘而不宣的,因为我好歹是学中文的,跟经典打交道,写通俗小说,实在是有点不上台面。

差不多是去年9月开始,我断掉了长篇连载,准备写一些短的。那时候我对生死问题比较感兴趣,就借了一些书,其中包括《死亡如此多情》。那本书汇编了医生口述的一些临终事件,有几个故事挺震撼我的。我在小说中用了一个骨肉瘤孩子的素材,其实原本是想写孩子的。那个孩子非常乖,对父母非常体谅,还在医院找了个玩伴,直至同伴先他而去……我就想,濒临死亡,又那么年轻,他的内心到底经历了什么风浪?但是最后,我还是把关注点放到了父母身上。这个孩子的母亲平时也算是个彬彬有礼的人,但是在孩子死后,她表现失控,肆意辱骂甚至殴打医生……

在我们国家,孩子向来是家庭的中心,很多父母穷尽一生都是在为孩子而活。我和我先生没要孩子,身边就有很多人无法理解,断言我今后一定后悔,一定孤单。我母亲曾问我,没有孩子,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

我先生的舅舅,他的女儿在14岁时被歹徒杀害。在一段痛苦的煎熬后,舅妈开始了艰难的孕育。她那时候46岁了,舅舅大概50岁。因为是高龄妊娠,子宫附着力差,她怀孕后就只能整天躺着不动,全身浮肿,经过了三次失败的妊娠,她终于有了一个男孩,这样他们的生活才算能够正常地继续下去。

我想,为什么失独家庭这么悲惨?为什么失去了孩子,就等于失去了全部生活的意义?所以,我虚构了一对失独夫妻重建生活的过程,想看清他们除了丧失孩子还丧失了什么。

没了孩子,妻子活不下去,一次次自杀。被朋友拽进庙后,终于在佛的怀抱里安生。因果报应,前生后世……总而言之,宗教中“死亡并非虚无”这样的理念,给了她安慰,她感恩于还能为孩子做点什么,茹素、念经、做功德回向给孩子——终究还是在为孩子活。

而丈夫却不信这些。他仍有饮食男女的渴望、正常生活的要求。于是,我又虚构了一个肉感的、充满烟火气的女人,与冷硬、洁净的象征宗教精神的妻子作对比。妻子想用宗教感化丈夫,然而丈夫宁愿拥抱俗世生活。丈夫的精神底色是:生命就是虚无,所以一次性的人生要热辣辣地过。

转折点在女人为那个丈夫生了个小孩。这个活生生的孩子,彻底摧毁了妻子的宗教信仰。其实现实生活中很多善男信女跟这个妻子一样,投身宗教,往往具有临时抱佛脚的意味,这样的信仰没有根,风过就折。但是,对它的旺盛需求,至少说明了,作为人这种生物,不是吃吃喝喝就够了的,他需要一个精神上的依撑。我们大多数人又没有真正的信仰,只好把它放在特别具体的东西上,比如说出人头地,然而成功毕竟只青睐少数人,对平头百姓来说,也许只有孩子。孩子是希望,是自己未竟梦想的延续,是操劳一生的理由,尽管现在空巢老人也很多,实际上孩子未必能给你带来什么,我们也一而再地意识到孩子还有孩子,而绝大多数人的爱是向下的。

怎样让信仰长出根来?又或者如何建立能够依靠的独立而强大的自我?我不知道。

现代科技滋养了富饶的物质文明。我们活着,嘈杂、火热。然而抛开这一切,当所有的喧嚣如潮水般远去,面对那个赤裸的自己,我们还能够恬然自守吗?

我很庆幸,我找到了写作。写作中所有的挫折,都是让你进得更深,直至找到那个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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