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还是向右?(下)
2015-06-17党红
党红
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时,股东利益至上的现实使得“对所有利益相关者一视同仁”的理想仍然难以实现。
上期我们在分析利益相关者的理论框架时说到,20世纪中期出现的企业社会责任概念及活动,实际上已经缩小了“社会”的概念而演化为所谓“利益相关者”,由利益相关者代表社会利益并要求企业对其利益做出回应。企业利益相关者路径选择的左翼理想与右翼现实一旦开始对歌,我们听到的主旋律就是企业因时因地考虑顾客、供应商、员工、政府及其他机构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排序进而最终满足股东利益,以期实现所谓商业意义和股东价值双赢的局面。 在利益相关者的范围界定方面,现实商界中右翼的工具性方法完胜理想花园里左翼的规范化方法,即企业重点考虑的是那些可以影响企业经济和竞争地位的利益相关者,那些被边缘化的利益相关者群体则难入企业法眼。历史上土著社区与采掘业公司之间的恩怨情仇经典地诠释了利益相关者的所谓相关与无关。 按理说,企业在土著社区的地盘上挖矿采油,土著社区当然是利益相关者,但这些社区对在他们土地上进行的开发却鲜有发言权。以澳大利亚北领地土著社区为例,在1978~1998年的20年间,该地区采矿创造的财富总收入超过100亿美元,但土著社区的经济持续萧条。基础设施缺乏问题、土著居民的贫穷和失业问题等都没有得到改善。比如,当时澳大利亚总失业率是8%,而同期土著居民的失业率约为40%。缘何如此?看看澳大利亚采矿企业用来达成土著社区采矿租约的磋商策略(当然正式报告不会出现下述有点敌对色彩的策略而是代之以更中听的描述),或可使我们略窥其间玄奥。这些策略有:只要有可能,无视土著居民土地委员会;孤立任何作为“传统拥有者”的土著群体和个人,并努力与他们达成交易;败坏土著群体所雇用顾问的名誉,破坏其他方提供的科学证据;援引澳大利亚的国家利益和经济安全为借口;给可雇佣的土著居民提供就业机会(所谓可雇佣,一方面只是少数土著居民被雇佣,另一方面,即使被雇佣,往往也只能从事无需技能的低收入工作)。显然,土著社区是被边缘化的利益全体,这些采矿企业在攫取土著社区矿产资源的同时,根本不打算拿出对等的其他资源。想想国内盛行GDP唯上主义的地方政府,何尝不是打着发展的旗帜对治下土地任性改造,念着为民的口号对原住民的去留漠然置之。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左翼理想主义者的发声,企业逐渐承认土著社区作为合法利益相关者的地位,并声称将土著社区视为资源开发的合作伙伴。但是,这一转变的真实性颇为存疑。比如在尼日利亚尼日尔三角洲经营石油的壳牌公司声称其“拥护尼日利亚宪法关于人权的陈述,以一种对社会负责的方式在现有法律范围经营”,并在社区发展报告中大书特书其如何对当地公路、学校、医院等建设做出贡献。但实际情况呢?该公司建造的一个医疗诊所从来没有开张运营,公司修建的道路主要用于公司进入油田,频繁的石油泄漏对生态环境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原住民精英组建非政府组织“奥戈尼人民生存运动(MOSOP)”,向政府提出了一系列保护当地居民的要求,却受到尼日利亚军政府的暴力镇压,1995年MOSOP领袖萨罗·维瓦及其他八人被处死。此后多个国际人权组织强烈谴责壳牌公司在尼日利亚残忍践踏人权的行径,并在美国起诉壳牌公司。2009年壳牌公司最终同意达成庭外和解,对九名被害人家人给予一定赔偿,并为居住在尼日尔河三角洲的奥戈尼人提供基金以助其修复家园。 在利益相关者的座次排定方面,左翼的美好理想是曼妙无比但难以企及的雨露均沾众生平等,右翼的现实选择是以重要与否作为取舍权衡的不二法则。菲利普·莫里斯公司的变身是公司奉行股东利益至上的绝佳例证。2001年公司更名为奥驰亚集团,收购卡夫卡进军食品业,只因不想被贴标纯烟草公司而损害公司声誉和股东利益。2007年公司宣布卖掉卡夫卡重回烟草主业,该决议一经确定,公司股票上涨10%,即资本市场认可烟草业有利可图,回归可使股东利益最大化。烟民虽也是莫里斯公司要考虑的利益相关者,但显然,在进行上述资本决策时,股东利益方至关重要。 当然,在一些华而不实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你可能会见到“利益相关者参与”、“理解和支持利益相关者”等字眼,但是到底哪些利益相关者被支持、哪些被边缘化,则仍是云深不知处。雾里看花,需看官慧眼,亦需真实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