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选择理论的理论困境与现实出路
2015-06-15卢学晖
卢学晖
摘要:从理性人到理性主义再到公共选择理论,从经济学到政治学再到公共管理学,关于人的行为假设的争论与论述从未停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理性选择理论拥有对个人行为的强大解释力,在公共管理中的运用也大放异彩,基于理性选择的公共选择理论已经成为当代公共管理乃至社会科学的一个重要的理论基础和研究范式。但学术界对理性选择理论也存在着诸多不同的观点与见解,因此有必要对理性选择理论进行一番梳理与阐释,在理解的基础上对其理论的局限性进行反思甚至批判,并探讨其对我国公共管理实践的借鉴意义,同时在质疑的基础上提出关于理性选择理论未来发展道路的一些思考。
关键词:理性选择理论;批判;公共管理
中图分类号:C9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7168(2015)03-0053-07
理性选择理论作为社会科学中的一项重大基础理论,在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公共行政学中运用广泛。探究其理论发展的脉络,最早可以追溯到哲学意义上的理性。哲学中的理性是与感性相对应的概念,作为一种认识论、本体论和行为意义的三个层次被哲学家们所探讨。随着古典经济学中的理性“经济人”假设的提出,理性选择已经发展成为探究人在经济活动中的选择动机和行为模式的重要研究视野和分析工具。再到社会学领域中的理性选择理论和公共管理学中的公共选择理论,理性选择理论在不断发展和继承中,不仅受到学术界的极大推崇和运用,也遭遇了一系列挑战和批判。理性选择理论固然是解释人类行为的精致的分析模型与有效的研究工具,但其研究假设、解释范围、逻辑思维、解释效力也存在一些不足和缺陷。对其进行反思和批判要求我们全面掌握理性选择理论的内涵和精髓,在反思的基础上对理性选择理论的理论出路和发展路径进行一番思考和探索,这对理论发展和实践应用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一、理性选择理论概述
理性选择理论的理论基石是“经济人”假设,所以要充分理解理性选择理论的理论假设与知识逻辑,首先必须搞清楚理性、理性人的概念与内涵。从理性到理性经济人假设再到理论选择理论的形成与发展,从哲学到经济学再到其他社会科学的更大范围应用,其中的发展脉络值得我们去探讨。
(一)理性
理性是一个哲学术语,蕴含着非常丰富且深刻的内涵。历史上诸多伟大的哲学家都对理性进行了阐释,但对它的理解不尽相同,主要代表人物有泰勒士、毕达哥拉斯、爱利亚学派、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康德、黑格尔等。在哲学上,理性一般指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形式或发展活动,与感性相对,是一种处理问题时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和自然进化原则来考虑的态度。在这个意义上,理性选择理论中的理性就是指解释个人有目的的行动与其所可能达到的结果之间的联系的合目的性和工具理性[1]。理性从哲学运用到社会学中,韦伯在解释社会行动合理性的问题上,区分了四种社会行动的理想类型:一是目的合理性行动,即工具合理性行动;二是价值合理性行动;三是情感的行动;四是传统的行动[2](p.56)。从合理性角度来说,韦伯认为只有前两种类型的行动即工具合理性行动和价值合理性行动,才属于合理的社会行动即理性的社会行动。当然,理性的哲学内涵之深,由于学科局限,笔者难以对其进行深入研究,但不影响本文的探讨。
(二)理性经济人
理性经济人假设作为理性选择理论的基石,其概念的形成与发展主要是在经济学领域,是理性与经济学结合的产物。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提出了一个基本假设:假定人在一切经济活动中的行为都是合乎理性的,即都是以利己为动机,力图以最小的经济代价去追逐和获得自身最大的经济利益[3]。新古典经济学家继承和发展了古典经济学家的假定,他们对人的行为的假定包括以下几方面的内容:个体的行动决定是合乎理性的(指为达到目的而选择的手段);个体可以获得足够充分的有关周围环境的信息(完全信息假定);个体根据所获得的各方面信息进行计算和分析,从而按最有利于自身利益的目标选择决策方案,以获得最大利润或效用(利润或效用最大化假定)[4](p.99)。由理性支配的“经济人”通常具有以下的特征:当其面对多种选择时,他会做出一个决定;他会根据自己的价值偏好在各种可能的选择中排序和优序;他的价值偏好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转移而转移;面对同样的选择他会做出同样的决定[5] (p.6)。综上所述,“经济人”假设在方法上主要是以个体主义方法论为主,主要观点是个人在经济活动中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即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由此该假设也主张运用微观分析来阐释经济学中个体选择的行为。“经济人”假设在经济学家穆勒、帕累托、马歇尔、贝克尔等人的继承与发展下,在经济学中拥有至高无上的解释力,逐渐成为经济学的理论基石。对其推崇的学者甚至将经济学称为“理性选择的科学”,试图用经济人假设解释社会行动中的所有个人行为。对其批判的学者则认为学界过度放大其适用性,甚至将其称为“经济学的帝国主义”,以此来批判其过甚的风头。经历了经济学逐渐占领社会科学主导地位的时代,该假设也被运用到其他学科,从而促成了理性选择理论的诞生。
(三)理性选择理论
基于以上对理性和理性经济人假设的阐述,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解释理性选择理论的主要立场、观点、主题等。理性选择理论又被称为理性选择学派,是一个用经济学的理论逻辑和研究方法研究政治学主题的学派,它以微观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原理和方法作为分析工具,来研究和刻画政治市场上的主体的行为和政治市场的运行[6](p.1)。理性选择理论的建立基于以下四个前提条件:第一,个人是自身最大利益的追求者;第二,在特定情境中有不同的行为策略可供选择;第三,人在理智上相信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第四,人在主观上对不同的选择结果有不同的偏好排列[7]。理性选择可以概括为最优化或效用最大化,即理性行动者趋向于采取最优策略,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收益[8]。罗伯特·达尔和查尔斯·林德布洛姆对理性行为做了表述:“假定目标与真实世界既定不变,一种理性的行动就是得到正确设计,并能最大限度地实现目标的行动。因此,如果某个人在追求其目标时尽可能地追求高效率,那么它就是个理性的人。”[9](p.180)endprint
理性选择理论以其强大的解释力和适用性,逐渐渗透到包括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公共行政学等在内的众多社会科学中,成为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理论流派中的一个重要理论范式。它运用经济学的理论假设来研究政治科学的相关主题,如国家理论、政党竞争、公共政策的制定、官僚政治、委托—代理人关系、比较政治学、政府失灵等,代表性的学者有阿罗、唐斯、布莱克、布坎南、塔洛克、奥尔森、科尔曼等。理性选择理论是西方政治学后行为主义时期的一种重要研究范式,对于政治学理论发展意义重大,甚至被阿尔蒙德称为20世纪政治科学发展的“第三次高峰” [10]。在公共管理运动中,以理性选择理论为基础的公共选择理论作为与官僚制、管理主义、制度主义等主题并驾齐驱的理论,在众多公共管理理论流派中占有一席之地。它将经济学的理论与方法应用到公共行政中,依然不能掩盖其巨大的理论光芒,很好地解释了行政过程中个人的选择对集体行动的影响与政治过程的影响,对于解释政治过程和行政过程中的个人选择、集体行动的内在逻辑、公共政策制定中的博弈、公民参与理论等主题具有重要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二、理性选择理论的困境
从哲学思辨上的理性到经济学上的理性经济人假设再到政治学、社会学、公共管理学等众多学科在内的理性选择理论,理性选择理论的基本概念、逻辑思维、行为分析、实践应用也日趋完善。虽然理性选择理论发展成为众多社会科学关注的焦点,但其获得巨大关注与无比推崇的同时也遇到许多质疑和挑战。对于理性选择理论的批判经久不衰,如有学者就提出了理性选择理论面临的困境,认为存在着“小农”理性命题的悖论、“家庭理性”的悖论、“东方理性问题”的悖论、“集体行动理性”的悖论[1]。也有学者指出理论选择理论存在着纠结的理性以及不确定性的挑战[11]。与此同时,不同学科对理性选择理论也作出了基于其学科基础上的批判,如经济学中无法解释的“残差”的挑战、社会学中“嵌入理论”的挑战、社会哲学“主体间性”认识论的挑战、人类学“遮蔽理论”的挑战、心理学中“自我实现”的挑战等。理性选择理论陷入理论发展和实践应用的困境中,我们有必要讨论理性选择理论所面临的批判。
(一)对理性选择理论研究假设的批判
一是对理性选择理论“经济人”假设的批判。与“经济人”并驾齐驱的关于人的假设有“社会人”、“自我实现人”、“复杂人”等假说,每个假说或多或少与经济人假设的立场不同。理性具有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古典经济学的“经济人”假设主要是基于工具理性的考虑,较少涉及价值层面或者说价值理性。而“社会人”假设是一种价值理性,马斯洛关于人类需求的“五层次”学说已成为了“社会人”假设的最好注释。新制度主义认为人要受到制度环境的约束,因此政治学研究中有必要使用“政治人”代替“经济人”。在管理学中,科学管理主义提出了“X”理论和“Y”理论,认为只要运用科学的管理手段就能发挥人的最大效用,使之成为“管理人”,管理学大师西蒙就曾提出以有限理性的“管理人”代替完全理性的“经济人”。
二是对理性选择理论关于人是完全理性的假设的批判。理性选择理论假定人是完全理性的,人能够找到实现目标的所有备选方案,并通过评估方案的实施结果而衡量做出最优选择。尽管理性选择理论家承认,个体不可能总能掌握做出最佳的可行决定所需要的全部信息,但他们还是继续假定,人们总是能尽可能最有效地利用他们所掌握的信息[12](p.41)。这个假设忽视了环境的不确定性、信息的不完整性、人认知能力的局限性等诸多不同的意见,甚至提出了批判与修正。阿罗提出用“有限理性”替代“完全理性”,认为理性是有局限的[13](p.11)。在诺思看来,“人的有限性包括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环境是复杂的,在非个人交换形式中,人们面临的是一个复杂的、不确定的世界,而且交易越多,不确定性就越大,信息也就越不完全;二是人对环境的计算能力和认识能力是有限的,人不可能无所不知”[13](p.11)。西蒙则认为,“人们行动中并非寻求‘最大或‘最优,而是寻求‘令人满意的方案,理性就是要用评价行为后果的某个价值体系,去选择令人满意的备选行为方案”[14](p.20)。西蒙的有限理性模式被认为由于“使原来的理性模式的局限性得到了最好的弥补” [15](pp.517525)而受到广泛的好评。
(二)对理性选择理论解释逻辑的批判
理性选择理论在方法论或者解释逻辑上存在一些错误,它重视个人主义而忽视集体主义,重视结构甚于能动而忽视观念的作用。结构是基础条件或者外部环境等因素,而能动是指个体实现自身目标的主动性和具有适应环境或者影响环境的能力。结构与能动是相互作用的,不能简单地、单一地肯定一方而否定另一方。理性选择理论家认为,结构通过决定激励因素而影响能动性,能动性又直接影响行为。换句话说就是结构决定行为,个体行为差异是根据其所面临的激励结构的差异来解释的。这等于承认社会结构的最终决定作用,社会结构先在并独立于个体意图。这是有待商榷的。个人的行为不仅会受结构的影响,也会受其自身思想观念和意识的影响,具有一定的能动性。理性选择理论假定行为者集体以理性的方式追求目标,由于忽略了个体能动作用的可能性,自身也陷入了忽视思想的因果意义之危险中[12](p.44)。不可否认,理性的人们往往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但如果所有追求都根据利益来加以说明,那就显得过于牵强。关于这个现实世界如何运行,人们会产生不同的经验性的看法,而这些差异也会导致人们在哪个行为过程符合他们的利益上,做出相反的考虑与权衡[12](p.44)。另外,理性选择理论强调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而忽视了外部文化或者制度的影响。由于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一些非理性或理性之外的因素也会产生常规的影响。因此,理性选择范式面临着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个体意识与宏观结构的“二元对立”困境。
(三)对理性选择理论解释效力的质疑
批判者认为,理性选择理论作为解释人类行为方式的逻辑模式之一,存在解释效力的局限性。理性选择理论为了拥有强大的解释力,剔除了许多其他影响因素,相对来说过于简单、过于追求单一性而缺乏系统和宏观的范式解释,反而大大降低了理性选择范式的解释力度。其解释力有限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理论假设出发推导出的结论有可能截然不同。例如,面对理性化的搭便车者,奥尔森、阿罗等人主张提供公共物品的唯一途径是采取(仁慈的)专制,尼斯卡宁和唐斯则主张政客和官僚的最大化行为妨碍了公共物品的最优分配,但每一种立场都同样是从一种利益最大化理性的假设推论出来的[16](p.98)。二是可解释的范围有限,存在解释边界。如在不同文化和制度的条件下,理论解释就会产生分歧和矛盾。如在西方的个体主义与东方的集体主义的矛盾冲突下,理性选择理论难以完全解释不同文化下的社会现象差异。西方以个人主义为主,其经济行为较多地体现个人主义和理性选择。但是,已有中国学者通过研究指出,“中国人的社会行为的取向始终是和家长权威、道德规范、利益分配、血缘关系等四个因素联系在一起的”[17](p.279)。因此,其理论解释就存在着将有一定解释力的西方文化和价值推向普遍主义的危险倾向,忽视甚至无视其他文明和文化的存在。正如查默斯·约翰逊对美国政治学界中的理性选择理论泛滥所做的批评那样,“在文化概念上理性选择理论完全是幼稚可笑的;与其说它超越了文化,不如说它仅仅反映了美国文化中的特有的地方偏狭主义(Parochialism)”[18]。endprint
(四)对理性选择理论经验研究的批判
对理性选择理论的批判常常集中在关于理性的假设或者意识形态上,缺乏对经验性应用进行阐述的兴趣。当面对人们总是理性或者自利的事实证据时,或当事实证明人们的思想能够而且确实对他们的行为方式产生影响时,理性选择理论家能够通过采用“工具主义”的辩护手段,来为他们的研究取向进行辩护[12](p.44)。也就是说,理性选择理论家们坚信其理论可以解释许多现实,理性选择与社会行为具有事实上的因果关系。但这只是停留在理论宣言上,缺乏充实的经验研究以检验理论的正确性。而且相关关系并不一定代表因果关系,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中,工具主义是一种容易引起争议的解释视角。目前,理性选择理论家的大部分理论猜测还没有被经验所证实。那些已经做过的检验不是归于失败就是为那些被认为平庸的命题积累理论上的支持,这些检验几乎只是在重复陈述理性选择词汇中已有的知识[19]。在《理性选择理论的病变》一书中,格林和萨皮罗认为:“理性选择的经验记录事实上是极为糟糕的,他们认为迄今为止,理性选择理论家的大部分理论猜想都没有得到经验上的验证,而已经进行的那些检验,要么根据它们自己的条件已经失败,要么在为那些根据思考只能被视作陈词滥调的观点获得理论支持,除了在用理性选择的术语重申现有知识,他们几乎毫无建树。”[20] (p.8)
(五)对理性选择理论政治倾向的批判
理性选择理论的基础是经济学的“经济人”假设。理性选择理论家认为,政治过程中的参与者的目标是为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由于理性选择理论重视个人利益而忽视公共利益,过分提倡自由主义而反对政府干预,甚至漠视了政治中的公共精神,因此容易导致政府失灵等现象的产生。正如马什和斯托克所说:“理性选择理论家的政治倾向,是如何使他们简单忽视了许多政府干预的成功范例,并且又是如何损害了反对党和媒体在揭露和防止政治违法行为中的作用。理性选择是在何种意义上具有变成本身自然会实现的那种预言的风险,并且还教育学生,每一个人都是自利的,政府干预受到对选举利益的考量的驱动而不是受公共利益的驱动;第二个问题还涉及,理性选择鼓励人们以自利方式行事,从而增加了政府失灵的机会。”[12](p.45)马韦尔和阿姆斯通过20世纪80年代初进行的一系列实验证明,“用一些经济学的基本原理教育学生会使他们更有可能以自利的方式行事”[21]。马格林也曾经指出,“对市场的日益依赖已经导致了对共同体的破坏和个体认同的丧失”[22]。
三、理性选择理论的反思
及其对我国公共管理的启示不可否认,理性选择理论拥有其自身解释个人行为的强大力量,同时也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局限和缺点,对其进行理论借鉴和实践应用要充分考虑到其适用性。在经济、社会、政治、行政现象中,理性选择理论只是众多解释逻辑或者理论范式之一。其研究假设、解释逻辑、解释效力、政治倾向、经验研究等方面都存在着不少局限,其利己的人性论在经济活动和政府规制中显然是值得商榷的,对市场经济的过分推崇更多地强调竞争而忽略了合作的可能性。面对理性选择理论,学界应该保持客观的态度,当今学术界主要存在以下三种观点。第一,认为理性选择理论的假定只是现实中的一种极端情况或者一种理想的特例,其工具理性也只是众多理性模式之一,不能过分放大或者强化其工具理性取向,而应采取社会科学的批判和怀疑的精神,更多地加入价值理性和其他理性的考量,防止工具理性的“唯我独尊”倾向。第二,客观意识到理性选择理论还存在一些局限和缺点,需要进一步完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虽然理性选择理论以其巨大的可操作性和解释力来讨论社会现象和个人行为,但需要对其进行科学化和规范化的修正和调整,不断减少其理论解释的不确定性和难以预言性,在社会科学建立起统一的规范体系和逻辑语言。第三,对其进行怀疑与批判的同时要采取一种包容态度,并努力加强跨学科的研究,博采学科众长,使其与经济学、社会学、哲学、行政学的解释框架和逻辑语言相融合,反过来促进理论和方法的进一步发展。
当前我国已经进入深化改革的关键时期,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在不断发展和完善中,但在经济领域的行动日趋理性化。理性选择理论在经济领域和社会领域中的运用都存在着问题,这为公共管理提供了可研究的角度和方向。如何对经济领域和社会领域进行改革和治理,如何对人们的理性选择行为作出规范,是许多重大改革所需要面对并解决的问题。对理性选择理论的思考对于我国公共管理和社会治理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理性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理性也是万万不能的,不能过分放大它的作用,也不能完全否定它的意义。其对我国公共管理的启示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工具理性不是唯一选择也不是灵丹妙药,价值理性同等重要。在强调行政人员理性地追求利益的同时要加强行政伦理建设,形成诚信建设、制度约束、道德规范、法律制裁等多元有效的机制,促使行政人员在利己的同时也寻求更多的利他,促进责任政府、法治政府、服务政府的建设。第二,正确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突出市场经济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以“经济人”假设为基础的市场经济需要政府为其创造良好的环境,提供更多的优质服务,健全法律和产权制度,完善市场秩序,为市场经济的发展保驾护航。只有这样,企业才能更好地在市场中进行良序竞争,追求利润的最大化。第三,理性选择理论对个人选择和市场经济的过分推崇必然导致过分强调竞争的存在。然而合作也是至关重要的,在提倡竞争的同时要强调合作,这个合作既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合作、不同机构和组织之间的合作、跨区域政府之间的合作,也蕴含着更深的意义,就是更加重视政府与公民之间的合作、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第三方组织之间的合作治理,如网络化治理、多中心治理等合作机制的建立。第四,寻找公共价值和公共精神,治理不能局限于理性选择理论的工具理性倾向而忽略政府管理的多元价值体系的追求。在市场经济追求效率至上的同时更要注重平衡效率与公平的关系,强调人民主权、社会公正、公共利益、公共精神、公共服务、公民参与等多元的价值,共同促进社会福利。第五,处理好深化改革的顶层设计与试点探索的关系。基于理性的顶层设计为全面深化改革指明了方向,做出了具有指导性、原则性、系统性的制度安排与公共政策,但由于外部环境存在着高度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理性的顶层设计可能会受到现实条件不可预测的约束或影响,因此应当将顶层设计与试点探索相结合,以顶层设计指导试点探索,以试点探索反过来不断地修正与完善顶层设计,促进顶层设计更加科学化。endprint
四、结语
世界是如此复杂和难以预测,而往往越简单的理论与方法越有吸引力,我们可以利用它们来解释不确定的事务和复杂的社会现象。也就是说,理性选择理论虽然是一种关于个体动机和行为假定的简单化理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具有相当大的解释力和合理性,而且它本身并没有宣称能够解释普遍性事件和问题。正如有些学者所说:“理论选择更适用于对某一情况类型进行一般性的笼统分析,而这种笼统分析又能被用于进行更为特别的标志性事件的解释,在这个意义上,理性选择可以被视为为其他政治科学取向提供了一种有益补充,而不是对其他取向的替代。”[12](p.47)从经济学运用到其他学科本来就存在着学科逻辑和语言变换的困难性,而且理性选择范式只是解释经济学中的某些类型问题的假设和方法,只是众多研究范式之一,所以在对其运用的同时也要保持怀疑和批判的精神。可以看到学界已经开始对理性选择理论进行修正,如以埃莉诺·奥斯特罗姆为代表的印第安纳学派为了提高理性选择理论的解释力对传统理性选择模型进行了一些改造。他们认为理性概念重要的不是围绕“人的理性是不是完整的”问题的争论,而是“具有多样程度的理性的个人行为在什么样的制度或制约下能发挥其最有效的、最佳的作用”的问题,认为人是一个“非常复杂和容易犯错误的学习者”,而且人是在一个给定的具体条件下,试图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目的,同时为了改善制约自己行为的规范和规则而具备可以重新设计制度能力的个体[23]。关于理性选择理论的质疑和争论还会继续下去,这对于理性选择理论的发展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理性选择理论要寻求进一步发展必须超越自身的理论界限,不仅要改进研究的工具和技术方面的不足,而且要找到从多样化的个人选择出发达到不损害个人利益的社会选择的途径。理性选择理论在自身的发展中,也要克服简化社会现象的缺陷,更加注重研究影响社会现象因素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吸纳其他理论取向提出的“挑战”和“反思”,增强自身理论体系的包容能力[1]。可以说,在与其他学科理论的对话与争论过程中进行互补和融合才是理性选择理论的发展出路。
总而言之,理性选择理论只是众多社会科学理论之一,在运用理性选择理论的同时要认识到其理论局限和适用性,不能盲目地崇拜或运用该理论。与此同时,在谋求理性选择理论发展时必须注重与其他理论的对话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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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英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