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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水源梦成真,当代夸父四海扬

2015-06-12潘湘禄马汪璐刘德华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5年6期
关键词:四海

潘湘禄 马汪璐 刘德华

引子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甚至还没有达到小学文化程度;他,更不像雷锋、焦裕禄、牛玉儒这样的先进人物,有上级组织领导的关怀,有工资有社保……

但他,却以一己之力将人民之嘱托扛在肩上,将自己的毕生心血洒在了干涸的土地上,用在了建设水利的事业上。

他的学术论文登上了省水利厅的大雅之堂,他的学术成果变成了四川省委、省政府开发水利的指引,四川省人民广播电台称他为当代李冰。

他是一个心怀人民的普通农民,但他却感动了整个中国。

远古,夸父留给人们一个悲壮凄美的神话。

神勇无比的夸父,为了征服自然,一路追赶太阳,越过高山,跨过平原,他一直追呀,追呀……夸父追累了,又饥又渴,他喝干了黄河,又喝干了渭水,最后口渴而死,倒下了。他扔下的那根手杖却化作一片森林——“邓林”绿树成荫,给后人留下了乘凉歇脚的好地方……神话传说,显现出了古代先民们征服自然的热切愿望和百折不挠的顽强意志,夸父受到了华夏子孙的无限崇敬。“夸父逐日”,至今仍传为美谈。

而今,有这样一个农民,为解决家乡十年九旱的自然困扰,坚持60余年找水寻源、造福千万民众,留给我们的,却是又一段感天动地的现实传奇。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仅有私塾三年文化;他,没有专业平台;他,更没有生活保障……

但他,却怀揣一个梦:找水寻源,开渠引水,改变川中地区干旱面貌,造福千百万旱区民众!

他,用80年的人生,以一己之力将千百万民众的期盼扛在肩上,将自己的毕生心血,洒在了那片干涸的土地上,用在了四川省的水利建设事业上。

他的学术论文登上了四川省水利科技的大雅之堂,他的学术成果变成了省委、省政府开发水利的先导。他,被誉称为“当代李冰”、“农民水利专家”。

他,就是姚四海,一个心怀民众的普通农民,但他却感动着中国。

姚四海的家乡乐至县回澜镇五台山村金堂沟,地处四川省中部的沱江、涪江分水岭,十年九旱,民不聊生。姚四海从小立志找水开源,60余年矢志不渝。为解决川中旱区长年无雨无水而造成的干旱难题,他耗资数万元(当时农民年收入不足100元),徒步数万里,独自一人到川中地带的沱江、涪江、岷江、青衣江、大渡河等五大流域的40多个县市、300多个乡镇、1000多个村社,反复进行水流水量观测,山脉走向踏勘,地势落差测绘和旱情民意调查走访。根据川中地区西高东低、北高南低特殊的地形特点,他提出了多水源组合利用、顺山势走向开渠引水、实现自流灌溉的一系列构思方案,企图从全局上根本破解川中地区有史以来饱受干旱困扰的种种难题。其中,如今开建的四川省毗河供水工程,就是他当年提出的构想之一。

围绕这一构想,姚四海坚持了60余年。可惜的是,在他有生之年构想却一直未能实现,带着痛彻心扉的遗憾而去了……如今,惠及数百万川中旱区民众的四川省毗河供水一期工程已经正式立项动工。“哗啦啦”的水流,即将灌进千年干涸的土地,也将随之浸润川中旱区数百万民众的心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同毗河供水工程有着割舍不断情怀的姚四海,被定格在历史的一瞬间——姚四海:找水寻源追梦人!

民国二年4月16日(公元1913年5月21日),在四川省乐至县回澜镇五台山村金堂沟,农户姚吉金家中好一阵忙乱。他那身怀六甲即将十月临盆的妻子姚江氏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接生婆站立一旁,束手无策——姚江氏难产捱过好几个时辰了。眼看母子难保,六神无主的姚吉金万般无奈,跑到村子外的三宝堂寺,冲进庙堂,跪在观音菩萨神像面前,“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姚家香火……”

说来也怪,好几个月一直没有下过雨的金堂沟,刹那间竟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好一阵暴雨倾盆。丝丝凉意袭来,痛苦难堪的姚江氏比先前似乎轻松了许多。不多一会儿,她那腹中的小生命,便伴着“哗啦啦”的阵阵雨声而呱呱坠地。

“娃儿爹,今天下雨好日子,给娃儿取个名吧?”

姚吉金好不得意:“头两个都是姑娘家,菩萨保佑,今天送来个儿娃子,就叫他祥富吧。”祥富祥富,吉祥富贵。从今往后,守着一亩三分地,一辈子吉祥富足!

随着岁月前行,姚祥富一天天长大。

一晃七八岁,该发瞢了。姚祥富走进了私塾学堂,他兴奋得又蹦又跳。从“人之初、性本善”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再到“天对地、云对风、大陆对长空”……小小年纪的祥富,念书十分用功。他聪明乖巧,懂事听话,私塾先生讲授的课,当天就可以熟练背诵。富家子弟有时还悄悄地用鸡蛋找姚祥富换作业,私塾先生也非常喜欢这个勤勉好学的弟子。

可祥富家境并不宽余,父母哪来更多的钱来供他读书?上几年私塾,能识字能断文,分得清“赵钱孙李”,算得来“加减乘除”就可以了;在穷乡僻壤的农家小户,靠读书还指望升官发财?姚吉金想,“命中只有八升米,拼命难满一斗粮”,算了算了,还是种田务农要紧!于是,仅读了三年私塾的姚祥富,满含委屈的泪水,只好辍学回家。同父母一道,起早贪黑,摸爬滚打。日复一日,背太阳过山;年复一年,脸朝黄土背朝天……

天上太阳红似火,赤日炎炎好难过……

民国十七年,乐至县又遭遇一场特大干旱。

入冬以来,开春过后,回澜镇方圆几十里就没有洒过几颗雨点。“二月二,龙抬头”,又是半个多月的太阳暴晒,整个大地就像滚过火球似的。刚出土的禾苗晒蔫了,庄稼叶子有气无力地趴在土埂子上,似乎快要烙糊了,肥硕的苞谷叶子打了卷,裹成了一条一条的索子……就连平日里扯起高嗓门吼叫的蝉鸣子,一个个躲进树荫里,也懒得叫了……

五台山村的囤水田早已干涸见底,小水塘的鱼虾也晒得发臭了……土地龟裂开缝,庄稼颗粒无收。眼看一年忙到头,又是一场空欢喜,柔弱的女人哭天嚎地。“嚎,只晓得嚎,你要哭死几个人?”眼冒金星的男人,看见女人流泪,心里更是焦急!“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乡亲们没有饭吃,娃儿们更是哭得哇哇直叫。人们饿得发慌,刨草根,剥树皮,甚至去挖观音土;有的得了水肿病,实在熬不住,十天半月后也就悄无声息地抬出去埋了。今天村头张家死了人,明天村尾李家又死人了。没有办法,一些乡亲不得不背包打伞,逃难他乡,卖儿卖女……

干旱、饥饿、死人、逃荒……这一切,都让年仅15岁的姚祥富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要救庄稼,哪去找水?要救乡亲,哪来水源?干旱的威胁和震慑太让人害怕了!可人们又束手无策,只得听天由命。看到这一幕幕的悲惨景象,姚祥富一次又一次地流泪——不,他的心在流血,流血啊!

姚祥富一口气跑到村子里最高的山梁上,放眼望去,山上山下,全是那干裂开缝的田土,奄奄一息的生灵。这时,他仿佛听见附近村子又传来一阵阵锅碗瓢盆的敲击声:“苍天苍天,救救秧田!苍天苍天,救救秧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的心收得更紧了。

姚祥富抹干眼泪,挺直身子站定。这时,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时常听一位老人摆过的“龙门阵”:我们五台山村原来是沱江和涪江两条大河的“龙背”,要是哪个神仙能在龙背上开出一条水渠,把河水引上来,水就可以通过这条龙背,自上而下地自流灌溉……到那时,庄稼绿得流油,儿孙吃水不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神话传说,在姚祥富幼小的心灵,画上了深深的印痕:“开渠引水,自流灌溉;庄稼绿得流油,儿孙吃水不愁……”多美多好的愿望和憧憬啊!

姚祥富站在山梁上,也有些累了。他躺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找水,开渠,灌溉……地里五谷飘香,渠边果树成行,田里鱼虾跳跃,碗里米饭鸡汤……一幅蓝图美景,清晰,模糊,模糊,清晰……渐渐地,渐渐地,在姚祥富的脑海中沉淀了下来。

对!我要找水寻源。找四海水,寻四海源,用来解救我的乡亲,解救我的家乡,让庄稼绿得流油,让儿孙吃水不愁!

决心就在一念之间。

决心下定,姚祥富毅然决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四海”——姚四海!

从此,15岁的姚四海,立志找寻四海之水,以解救家乡干旱,造福乡亲父老。

15岁,对于大多数孩子,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年龄。在富裕人家,儿女们也许还在父母面前撒娇,他们讲吃穿,享玩乐。而在贫苦农家,孩子们可就没有这种福分了,他们至多上山爬树,下河摸鱼,长大了,还不是跟大人一样挼泥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姚四海背上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十年一大旱、三年两头旱、冬干春旱年年见”而并非金玉满堂的金堂沟,外出去自流井挑盐贩盐了。15岁的姚四海,以他那瘦弱的身子,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为求生计的重担。他这样想:挑盐贩盐虽然很苦,却能糊口果腹,还可以为今后外出找水挣点盘缠。

春秋冬夏,南北东西。几年光景的奔波,老大不小的姚四海,也该“男大当婚”了。

民国二十三年,姚四海与刘光淑结婚。

刘光淑老家在邻近的安岳县鸳大乡龟山坝,也是一块靠天吃饭的穷乡僻壤,好在娘屋也算殷实人家。姚家刘家,不相上下:“蔑折折、板板门,闭门就是一家人”。于是,两个年轻男女也就拜堂成了亲。

姚四海娶了裹着“三寸金莲”的新娘子,自是满心欢喜;可他这人也怪,脑子像进了水一样,成天总想着要外出去找水,去寻源。

“光淑,明后天,我想出去一趟。”

“我才过门几天,你就不怕爹叨你呀?”

望着娇媚的新娘,姚四海心里也有些犹豫。

好歹又捱过了十天半月,姚四海终于鼓起勇气:“光淑,不能再耽误了,趁现在农闲,我还是要去找……”

新娘子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贤良的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说不清楚,但知道丈夫想要做的,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新娘子安岳老家,距金堂沟不过几十里,也是川中老旱区,老天爷要是两三个月不下雨,不要说庄稼缺水,连大人娃儿吃水都恼火……唉,水呀,水呀!刘光淑心里盼的,姚四海去找的,都是水。

可老丈人不依了。他把女婿喊过来狠狠地数落一顿:“你又不笨,又不是挣不到钱找不到饭吃,守到家里好日子不过,到处跑去找水,你要安心败这个家呀?”

正如老丈人所言,姚四海天资聪明,无师自通,干啥都是一绝。尤其是三大农具——风车、水车、犁头的制作,还有风箱、鸡公车之类都是姚四海的拿手好戏。提起姚四海的木匠活,方圆几十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凭着他手艺好能挣钱,姚家的小日子,当是风车斗转,吃穿不愁。再说,家里还开有粉坊、面坊、布坊,“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凭姚家家底,就是天干三年,也照样吃饱饭。

可找水寻源,已经成为姚四海生命的意义。

不顾老丈人的数落,姚四海决意要外出了。他执着找水那股子牛劲,刘光淑心里最清楚。虽有十二万分的不舍,但她却不忍心为难他。

姚四海每一次外出,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五月。刘光淑总是默默地为丈夫准备好衣服和布鞋,还有路上的干粮。那年月,没有便利的交通,更没有现代化通信手段。刘光淑揪心的是:他一个人出门在外,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饱饿冷暖,日晒雨淋,谁来照顾他?

冬去春来,花落夫妻之间,最可宝贵的是默契自然,心心相印。随着经年累月的时间推移,刘光淑先后生育了8个儿女,农活、作坊、儿女抚育、孝敬老人、日常家务全都压在了一个小脚女人羸弱的肩头上。丈夫经常外出,在刘光淑看来,已是“家常便饭”,早已习惯成自然了。从她身上,人们看到了一个农村妇女温顺、柔善、贤德、吃苦、忍耐的美德光辉。虽然说不出多少大道理,但刘光淑心里明白:丈夫外出找水,为的是旱区的百姓,为的是田地里的庄稼,是行善积德的大事。就此,她为他骄傲,她为他自豪!

姚四海坚持一生执着地找水寻源,可谓是:走遍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吃尽千辛万苦,有时还得千言万语地说尽好话。

找水寻源,谈何容易!

可姚四海不信邪,不畏难,不死心,满怀执着,毅然决然。

从民国时期开始,60余年时间,他始终坚持不懈,硬是一步一步地走遍了沱江、涪江、岷江、青衣江、大渡河等五大流域。川中地区分布的40多个县市、300多个乡镇、1000多个村社,都留下过姚四海的足迹。

找水寻源,非同寻常!

川中地区五大水系,纵横交错,曲折蜿蜒。那些星罗棋布的县市、乡镇、村社,又是那么的偏僻遥远。造访这些地方,跨越五大流域,绝不像现今旅行社组织的“游山玩水”,那般舒适惬意。哪来风花雪夜?哪有诗情画意?

实地观察实地测量,必须“打水到井边”,只能是亲力亲为。姚四海每到一地踏勘,每一次的观察测量,都要上坡下坎,攀上溜下。同一地点,得分季节多次查勘,来来去去往返好几回,获取第一手资料,以资分析、比较和立论。毫无条件和保障的野外勘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随处都有可能遭遇不测,弄得不好,就将遭遇生命危险!

对于这些,姚四海全然置之度外。

姚四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跋涉在找水寻源的路上。山道崎岖,长途跋涉;孑然独行,没有陪伴;朝迎晨曦,暮送晚霞;多少个春秋冬夏,多少回南北西东,可他仍义无反顾,激情满怀。饿了,啃几口干粮;渴了,捧几把山泉;困了,就地而卧,打个盹再走……他满脑子装的,就是水,水,水……

在长年找寻水源的实践过程中,姚四海用他天生的智慧,不断摸索总结,“发明”了他十分得意的“四子法”——即用“一根杆子,一条绳子,一块石子,一把尺子”,再加上一个饭碗、一根筷子,配上罗盘,来观察水流水量,测量地势高差,既方便又准确。这个“四子测量法”,一直伴他终生。

为确保找水寻源,姚四海还使出另一招:带着三个成年儿子和一帮徒子徒孙组成农具修造队伍,沿着找水的山川河流,走村串乡农具修造农具挣盘缠。他肩上时常扛着自己精制的农具小模型,沿途四处揽活。生意谈好后,他让徒弟们干活,给徒弟们发薪水。他则腾出时间去观察山势水流。浩荡的队伍时常穿行在穷乡僻壤之间,姚四海农具修造队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但是,队伍却永远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寻水路探到哪里,队伍就走到哪里……

姚四海几十年找水寻源经历,惊险、传奇、“插曲”不断。

1935年5月21日,是姚四海22岁的生日。那天一早,他兴冲冲地到石棉县安顺场附近的大渡河观测水情。他从背包里取出工具,正准备支杆子、摆罗盘时,突然,一声断喝:“不许动!”几个国军士兵围了上来。姚四海被抓到军营,一个晚上的拷问,打得遍体鳞伤。虽然他一再声言自己是在搞水流水量测量,可人家哪里会相信?原来那几天,共产党红军先遣部队正准备抢渡大渡河。国民党守军严防死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才把在这大渡河边滞留的人员统统当成共军密探而抓了起来。可姚四海一问三不知,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红军痕迹,国军拷问不出个所以然,关押三天后,也就只好把他放了。

一个三伏天,姚四海只身背着自己多年积累的水文资料,到青衣江飞仙关去观察水情,不料被三个盗贼盯上了。盗贼见他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断定包里有不少金银财宝,于是就抢了姚四海的背包。他立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盗贼,可盗贼不相信:你手艺那么好,挣那么多,哪才这几个钱?接着又将背包里的资料全数抖了出来。看着满地的纸片片,姚四海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恐惧陡然而生,这么多年的心血啊,万一被他们毁了,那可真是比要命更要命啊!姚四海顾不了那么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些……些钱你们尽管拿去……去喝酒,可这些资料却是关系我们旱区百姓的死活哇!”听完姚四海的讲述,盗贼见他粗布褴褛,老实巴交,还牵肠挂肚地念叨着旱区百姓;你我也是旱区人,怎么干出……三个贼娃子顿时感动了,扶起姚四海,把背包退还给了他,还请他下馆子吃饭喝酒,一再谢罪认错,表示今后要做好人。

一日,姚四海在金堂县淮口测量地势落差,用的正是他自己发明的“四子法”。他支起杆子,抖开绳子,梆着石子,手拿尺子,端着罗盘正来来回回地测量。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跑过来,声言他兄弟在地质勘查部门上班,家中还有一台勘查仪,用来测量地形地势,又方便又精准。姚四海一听,喜出望外,可身上当时只有几十块钱。他恳求卖主,我马上收拾回家,凑钱再来。姚四海星夜赶回家,好歹凑足320元,喜滋滋地把那台“勘察仪”买过手。后来明眼人一看,原来是一台带三脚架的望远镜。姚四海受骗上当,伤心、委屈、愤怒!他捶胸顿足,泪如雨下,一病不起。

“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姚四海一门心思观察山势水情,奔前忙后,有时竟顾不了朝夕晨暮,太阳落山。有一天,天色黑得早,这九龙滩地处荒山野岭,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哪里去找住户人家?又渴又饿又累,环顾四周,到处黑黢黢的。算了,将就一夜吧。疲乏不堪的姚四海,找块地方,倒头便睡。第二天一觉醒来,“妈呀,我咋睡在这十多米高的悬崖边!”他着实吓了一跳:再跨出一步,掉进悬崖下的滚滚沱江,就……

常年奔波,风餐露宿,姚四海积劳成疾。1983年,70岁的他身患高血压、冠心病,感到在世时日不多,更是不愿歇息,拖着病体,拄着拐杖,继续奔波在寻水考察的漫漫路途。1990年12月,78岁的姚四海发布了他的最后一批水利图文。垂暮之年,姚四海时常艰难地拄着拐杖在自己勘测设计的引水渠线上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半天。儿孙搀扶他回家,他老眼闪着泪花,望望苍天,看看大地,步履蹒跚,一步三回头……

姚四海一门心思地找水寻源,千里跋涉,万里奔波。几十年来,有艰辛,有苦痛,有困惑,尝遍人间苦难,品尽世俗辛酸。有人看他成天观察山脉地势,说他是阴阳先生;有人看到他宏大的治水方案,讥讽他异想天开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有人看他成天都念叨着引水、引水、引水,说他像个精神病……他难过之极,但又义无反顾,依然我行我素,“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他总是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时我不待,只争朝夕!

谁曾料想,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狂风暴雨般地袭来……

按当时的说法,“大革命”面前,须人人触及灵魂,个个口诛笔伐,必须旗帜鲜明,不得有半点含糊。

可姚四海也太麻木,太含糊了。对这场冲击全国所有工厂、农村、学校、机关的政治运动,他似乎并不关心;甚至长年在外,成天背起他那个工具包,端个罗盘四处转悠……搞什么名堂?

一天,一脸严肃的驻村干部,当着村组好多人,凶神恶煞地朝刘光淑吼道:“刘光淑!你男人一年四季不出工到处窜!找水修渠是人家国家的事,关他毬事!他不抓革命不促生产,不干农活不挣工分就不给他分口粮!给我找回来进行批判!”

刘光淑低着头地听着,没敢吭声。待姚四海回到家,她把驻村干部的那一顿呵斥,一五一十地向姚四海倾诉。

“关我毬事?”姚四海愤然。百姓事,我偏要管!

“不分口粮?”姚四海不屑。我挣钱,我买工分!

那非常年月非常时期,“大批判开路,运动压倒一切”。公社派来的驻村干部,张的就是金口,吐的就是玉牙,说一不二,谁还敢斗胆冒出半个“不”字?哪个违抗,哪个遭殃。不管姚四海认不认账,他的境遇不言而喻。

“我为大家找水,干的是为旱区老百姓吃水用水的大事,我怕啥子?毛主席都说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我姚四海何罪之有,罪从何来?”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旱区的百姓,我姚四海行得端走得正,找水寻源没有错!开渠引水、根治旱情是迟早要办的事。这个不能动摇,必须坚持,再坚持!”尽管饱受屈辱和责难,但人们看到的是,姚四海依然背起他那装有测量工具和大量资料的背包,头戴草帽,手提竹竿,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几十年来,姚四海走村串乡,跋山涉水,实地考察,收集到大量的水文资料。除自己绘制的《对四川地区水利规划建议示意图》和《川中地区多水源组合引灌建议示意图》外,还积累了200多本、50多万字的考察记录。这些原始的零碎的考察记录,一页页,一本本,可是凝聚并积淀着他一生的心血和追求啊!

渐渐地,姚四海的脑子里形成一个总体构想:在大渡河的瓦斯截江堵水,穿过二郎山,在两河口进入青衣江支流,顺河流至青衣江中段的飞仙关,在飞仙关以下十多华里的狗脚湾筑一堵水坝,开渠引水,经名山、邛崃、大邑、崇庆、温江、郫县到柏条河,再经新都、广汉到湔江。这样,一条组合引水渠道,沟通大渡河、青衣江、岷江、沱江、涪江等五大水系,可在岷江、沱江之间的分水岭顺山势走向开渠引水到泸州与宜宾之间;在沱江、涪江之间的分水岭(即毗引)顺山势走向开渠引水到泸州与合江之间。如此,川中沿途40多个县市、近10万平方公里的绝大多数地区可实现自流灌溉,3000多万旱区民众可永久性受益。

有山川河流走向、水流水量、地势落差等成千上万个实地考察数据的支撑,有对引水工程科学性、可行性、合理性的深入分析论证,以及工程量和综合效益的精心测算,姚四海这个川中地区多水源组合引水方案,彰显出了不容置疑的合理性与可行性。

姚四海兴奋了,他找到了解决多水源组合引灌的“金钥匙”!

于是,姚四海决定上访。他要将自己的这一构想和方案,上报政府,通过政府和社会力量,使之变为现实。

1954年,姚四海被选为乐至县人民代表。在遂宁专区劳动模范大会上,他就口头提出兴修脊梁干山水渠的建议。随后,他一直保持执着,数十次地向县、地(市)、省,直至中央有关部门建言献策,不厌其烦地陈述自己构想的引水工程方案。

追溯起来,姚四海关于沱、涪江分水岭引水方案,早在民国时期就已提出。民国政府官员虽然叹服不已,结果也只能无奈摇头。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主,自己作为共和国合法公民,为自己家乡,为父老乡亲,向自己的人民政府提建议提方案,应该是天经地义的!

姚四海在数次造访地方政府有关部门的过程中,专家学者总是笑意盈盈地接待这位风尘仆仆的老农民,也热情地收下了他送来资料和图表,肯定他,赞扬他,他感觉无比欣慰。偶遇“内行”官员,也有激烈争辩,他又感到一片茫然。

一月两月过去了,甚至半年都过去了,泥牛入海,杳无信音……

姚四海不死心。县里不行还有专署,省里不行还有中央。于是,他把上报资料和有关图表重新装进背包,再次出门了。这一次,他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他知道,华国锋、邓小平都住在北京。

执着上访,这是姚四海的性格使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执着上访,大都有其执着上访的理由。

不少人坚持经年累月的“执着上访”,或为政治待遇,或为个人名誉,或为专业职称,或为工资补发……然而,姚四海却没有这类似的诸般要求或困扰。那他,究竟又图个啥?

千百年来,乐至安岳遭遇天干的凄惨景象,旱区民众对水的渴望期盼,无不时刻在姚四海脑子里翻腾,他寝食不安。为了旱区民众,再苦再累再难,豁出命我也要把这个“提案”报上去!

几十年的建言献策,从始至终600多份、数十万字的开渠引水方案及相关图表,一篇篇、一页页,字里行间姚四海没有半点自家功利,更没有丝毫利己私心。他那么执着,那么不厌其烦,同其他类型的“执着上访”者相比,那又岂止一个“执着上访”了得?

功夫不负有心人。

姚四海耿怀于胸的美好梦想,终于露出了希望的曙光。

1973年2月,四川省水利局收到姚四海《关于兴修脊梁山水渠的建议》后做了回复,“你的建议很好,给我们的工作提供了一定的线索……你能花费很大精力到实地察看,这种精神是很可贵的,我们表示感谢。”接着又来信表示:“我们将以你这个建议为重点,研究川中地区的水利规划。”

1973年5月,《四川广播电视报》、《四川人民广播电台》先后以《当代李冰姚四海》为题,分别报道了姚四海找水寻源、探索水利的事迹。姚四海倍受鼓舞,再接再厉,进一步完善建言献策提案,1979年7月报送省水利局,随即又收到了省水利局的回函。

1981年,姚四海《大渡河引水组合青岷水源的建议》被《四川水利·水利规划》专刊采用,编者按语写道:“姚四海同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文化水平不高,经济上也不富裕,却以找水寻源为己任,刻苦钻研,数十年奋斗不息,企图改变我省腹地的干旱面貌,这种精神十分可贵。他的引水规划设想,与本刊发表的一些文章不谋而合,也是值得认真研究的。”

1987年3月22日,四川省毗河引水工程学术论证会召开。来自省、市44个单位的110多位专家学者济济一堂,姚四海作为唯一的“农民专家”特邀出席。他没有西装革履,没有领带皮包,而是头戴草帽,脚穿布鞋,一身整洁得体的中山装。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会场,很是引人注目。接下来,姚四海落落大方地走上主席台,信心百倍、中气十足地宣讲《关于川中地区多水源组合引灌的建议》,并展示了相关图表。他的方案,构想科学、理据翔实,论证雄辩而毋庸置疑。他那特有的真知灼见与典型农民形象的强烈反差,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与会专家学者交口称赞,震动性的效果更是引人注目。同时,姚四海的文稿被《四川省毗河引水工程论文专刊》刊用。

1988年5月,姚四海的《跨流域多水源组合引水建议》在四川省《水电科技简报》发表。

1991年12月和1992年3月,省委机关刊物《四川党的建设》杂志先后发表《一个普通农民的奉献》和《一个农民的追求》两篇文章,赞颂姚四海几十年忘我探索水利,无私奉献民众的献身精神,赞颂姚四海一生坚定信念,坚持真理的执着精神。

随后,《资阳时报》、《资阳日报》、《华西都市报》、《成都商报》、资阳电视台、《资阳人》和央视网、新浪网、腾讯大众网等各类媒体以及四川省毗河供水工程开工建设动员会,相继组织大量文章,报道宣扬姚四海60余年如一日,找水寻源的感人事迹、执着精神和高尚情怀。《乐至县志》和《回澜镇志》也将姚四海的事迹记载入史。

姚四海终其一生的执着追求,姚四海感人至深的故事,早已传遍十里八乡……

五台山村小学沸腾了,回澜镇中心小学沸腾了,乐至县红星中学沸腾了……学校操场上,同学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校长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姚四海老人的手,感谢他的到来;教师代表送上花束,向姚四海老人表示敬意;少先队员代表跑步上台,给姚四海爷爷系上鲜艳的红领巾……姚四海爷爷的眼眶湿润了。

几十年长途跋涉的艰辛,几十年执着上访的苦衷,几十年外出找寻水源而遭受的冷嘲热讽,甚至打击……多少辛酸多少磨难,多少委屈多少困惑,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萦怀,百感交集……但当他看到操场上孩子们洋溢着幸福的一张张笑脸,为了孩子们明天的幸福,姚四海感到满足感觉欣慰: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整个学校的大操场,鸦雀无声,高音喇叭里送出的,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农村老人抑扬顿挫、铿锵落板的洪亮声音——为解救家乡长年干旱,坚持几十年找水寻源,不顾艰辛的执着精神,更透出他立志改变家乡落后面貌,造福民众的赤子情怀。

饱含热泪,师生们聆听着姚四海爷爷的“专题报告”——一堂朴实真切又形象生动的人生课。酸甜苦辣调和出来的“故事”娓娓道来,艰辛曲折的“情节”环环紧扣,早在师生们心中激起了一阵阵涟漪,滚击着一阵阵震动……接下来,各中小学校的黑板报、墙报、学习园地,到处都贴满了学习和赞颂姚四海爷爷的各类文章:诗歌、散文、感想、心得……数千篇文章铺天盖地,一个共识异口同声:姚四海爷爷不愧是真正的“龙的传人”,“龙的精华”!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春风化雨,万物生机。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希望的田野。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燃起了亿万人民的新希望。而今,在希望的田野上,到处呈现出生机盎然的蓬勃活力。

姚四海,一个不甘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没有专业设备,没有经费支持,更没有身份地位,支撑他的只是一个单纯而又固执的梦想,任何艰难困苦都无法阻挡他。无论何时何地,他始终行进在找寻水源路上,毫无畏惧,绝不退缩。这正是一个普通农民朴实无华却又感天动地的人生梦。

2008年,四川省委省政府把解决旱区“生存之水”的问题提到了历史新高度,做出“再造一个都江堰灌区”的战略决策,并把毗河供水工程确定为全省重点水利工程,成立毗河领导协调小组,将兴修毗河供水工程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经省、市和中央的合力推动,水利部2009年7月审定通过《四川省都江堰灌区毗河供水一期工程项目建议书》,并送国家发改委审查立项。

四川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高度关注毗河供水工程,多次亲临现场调研,听取专题汇报,并作出明确指示。

资阳市各级领导无数次赴省、进京,全力推动毗河供水工程上马。

2012年5月12日,一个凝聚着党中央、国务院,凝聚着省委、省政府强力关注的水利盛事,一个饱含着旱区民众百年期盼的生命之源,四川省“再造一个都江堰灌区”工程的重点项目——四川省毗河供水一期工程,在资阳市雁江区宝台镇黄泥村宣布开工。

中央领导高度重视,省市领导均出席这一盛事。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刘奇葆出席开工建设动员会并宣布工程开工建设启动;省委副书记、省长蒋巨峰出席动员会并讲话。现场汽笛鸣响,宣示毗河工程正式开工。

常年备受干旱困扰、旱区民众因为缺水而蒙受贫困与死亡威胁的艰难困苦,将从此成为历史!

开工现场人头攒动,欢呼声浪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旱区乡亲们群情激动,奔走相告。

毗河供水工程20条骨干输水渠道合计总长度384公里,由取水枢纽、输水总干渠、囤蓄水库、灌溉渠及提水工程五大部分组成,灌区覆盖成都市金堂县,资阳市雁江区、简阳市、安岳县、乐至县,遂宁安居区、大英县等7个县(市、区),惠及川中433万民众。将从根本上解决成都、资阳和遂宁丘陵地区民众吃水问题。宏大的供水网线将在川中土地上,犹如一条条跳动着的血管,给旱区民众输入生命的养分,注入生命的活力,带来对美好生活的新梦想。

60余载艰苦卓绝,60余载玉汝于成。姚四海,60余年的寻水梦终于在这一刻走进现实。

姚四海,一个被载入史册的名字;姚四海,一个感动中国的名字,姚四海,用他坚韧不拔的精神和脚踏实地的行动成就了自己的中国梦。

尾声

姚四海出生在民国初年,生活艰辛,饱受磨难,对家乡长年的干旱灾难感受尤其深刻。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主,他被选为人民代表,还曾出席过遂宁专区劳模大会,他感到无上光荣。

“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他发自内心地拥护党感谢党,是共产党给他带来了希望。1991年12月,他冒着严寒,拖着病体,辗转乘车数百里,赶到铁道部资阳机车厂,让自己最小的儿子姚孝吉代他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1992年7月,79岁高龄的姚四海被批准吸收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

姚四海身怀绝技,一生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但他把家中绝大部分钱财都花在了找寻水源的事业上。在离世前几天,姚四海拄着拐杖艰难行走几里路,找到村党支部书记,颤颤巍巍地将身上仅有的55元钱交了自己的最后一次党费。到生命尽头,他已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共产党员不是荣誉称号,而是一种政治身份,更是一种责任担当——带头吃苦多奉献,带头吃亏讲牺牲。姚四海——当之无愧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姚四海一生的追求和梦想:找水寻源,开渠引水。可还没有等到引水方案的实施,姚四海老人则于1993年除夕前两天,满含遗憾,辞世而去……

1993年1月20日,姚四海的儿孙数十人陆续回家。大家高高兴兴,准备同他老人家欢欢喜喜地过年,吃团圆饭。姚四海老人当天显得特别兴奋,他向儿孙们讲述几十年找寻水源的酸甜苦辣,讲述开渠引水的美好前景,吩咐儿孙世代相传寻求水利。提到昔日辛酸,他老泪纵横;谈到幸福未来,他笑逐颜开……

突然,姚四海心脏病发作,昏迷了过去。顿时,全家人乱作一团,儿孙们哭声一片。小儿子姚孝吉抱着父亲,轻轻地把他移到沙发上。老人慢慢醒过来,抚摸着儿孙的头,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哭……水渠没修……我不死……水……水渠……水……”一会儿,姚四海的眼角淌出泪水,他那颗坚强、执着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姚四海老人走了,他带着十分的遗憾……

噩耗传出,震惊四方。人们为姚四海的不幸病逝而悲恸,更为这位传奇老人匆匆辞世而痛惜。下葬当天,附近村社的大人小孩都来了,他们自发地为这位尊敬的长者送行。哀乐长鸣,哭声四起,感天动地……

一个普通农民,心系天下苍生,勇于挑战自然,60余年跋山涉水,历尽艰辛,为的就是一个梦,——庄稼绿得流油,儿孙吃水不愁!姚四海的事迹和精神惊天地、泣鬼神,怎不让千千万万的人感动?

而今,毗河供水工程已经开工建设。用不了多久,“哗啦啦”的水流就将跳过山涧,越过沟渠而灌进农田,滋润千百万旱区人民的心田……

可为水而生、为水而死,对水魂牵梦绕,对水无限深情,对水带着无限期盼、牵挂、眷恋的姚四海老人却走了。

不!姚四海没有走,他还活着。他那心系苍生、忧国忧民、造福乡里的高尚情怀,矢志不渝、不畏艰难、挑战自然的奋斗勇气,坚忍执着、甘于牺牲、乐于奉献的忘我精神,严谨周密、充分论证、反复实地考察的科学态度,多水源组合利用、顺山势走向开渠引水、实施自流灌溉方案的实用价值,还有那一辈子做好事的难能可贵,作为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将与世长存而熠熠生辉!

感天动地姚四海,找水寻源追梦人:光昭日月,辉映汗青!

责任编辑/彭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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