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句子组合规则悟文本情感意绪
2015-06-11刘永康林润之
刘永康 林润之
阅读教学中,要引导学生从句子组合规则悟文本情感意绪。同样几个词语,其组合的句式结构不同,表达的意义也会不同。可见语言的结构形式不只是内容的负载体,它本身就意味着内容。总之,句子的一定组合规则是与一定意义和感情的表达相对应的。句子的结构形式在语言运用中虽然千变万化,但也有一些使用频率高、表意功能强的基本结构形式,在阅读教学中,教师要引导学生从对这些句式的分析中感悟作品的情感意绪。
一、注意用标点改变句式带来的情意变化
文章的标点有导致句式变化进而引起语意变化的功能。因此,在阅读教学中,要解读文章的意义,不可不注意分析由标点引起的句子结构的变化所带来的语意变化。
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中叙述刘和珍遇难的话:“听说,她,刘和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鲁迅在“听说”后面加上一个“她”来称代复指刘和珍,然后分别在“她”与“刘和珍”后面加上逗号,这就增添了语言的顿挫,表现出先生在叙述学生遇难时的哽咽难言之状。假如用“刘和珍那时是欣然前往的”句式来叙述刘和珍遇难,那么,先生因学生无辜遇难的悲痛和对刽子手的愤怒,就会被这样平和的句式给冲淡。
《祝福》中,祥林嫂两次给别人讲阿毛:
第一次:“我叫阿毛,没有应……”
第二次:“我叫,‘阿毛!没有应。”
第一次将逗号放在“阿毛”之后,“我叫阿毛”是个主谓宾结构,语气显得平和,那是祥林嫂因为希望四婶能收留她时说的话,从中看得出祥林嫂是在有意压制心头的悲痛,不便毫无顾忌地向四婶流露,这是打掉门牙往肚里吞。第二次将逗号放在“我叫”之后,使“我叫阿毛”这个主谓宾结构的句子一下变成两个句子,一个是主谓结构的“我叫”,一个是独词句“阿毛”,并且在“阿毛”后加上感叹号。从中,我们仿佛亲耳听到了痛失爱子的祥林嫂急切呼唤爱子的悲惨声音。这是祥林嫂在饱受鄙夷、奚落等各种精神折磨之后,对被狼吃掉的儿子更加思念而又永远见不到儿子的无助与无奈的真实写照。
二、注意由语序变化带来的情意变化
文言中的主谓倒置、介宾结构后置、宾语前置、定语后置等;现代汉语中的主谓倒置,定语、状语的后置等,都是语序的变化。在阅读教学中,要从语序的变化去把握情感意绪的变化。
《信陵君窃符救赵》中“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一句,是“公子能急人之困安在”的倒装。倒装之后,更能突出平原君在赵国邯郸被围时的求援之切。《荷花淀》中,料事精细的水生妻从水生说话的异样神情和支吾其词中判断出一定有什么隐情,便问道“:怎么了,你?”这是“你怎么了”的倒装,倒装之后再用逗号隔开,使本来短促的语气显得更加急促,“怎么了”也在倒装中得到强调,就把水生妻渴望知道丈夫的隐情却又不得而知的急切心情表达了出来。
鲁迅《祝福》中这样来写祥林嫂:“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她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其中,“空的”本来是“破碗”的定语,将其后置,并用逗号把它和中心词“破碗”隔开,使人想到已经沦为乞丐的祥林嫂连饭都要不到的悲惨,如此无助的祥林嫂从冷酷得令人战栗的环境中走向死亡,已经是必然的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中,用“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和“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分别作为诗的开头和结尾。其中“轻轻”和“悄悄”本是“走”的状语,可是它们都被前置在句首,这就把诗人离去时生怕惊动了康桥的心情表达出来了,字里行间流露出诗人对康桥深深的爱意。
三、注意由成分省略带来的情意变化
句子成分的省略造成语言的“缺陷”,就会产生一种内在张力,促使人的大脑皮层以紧张的活动来填补“缺陷”,从而达到内心的平衡。语文课文中用省略的地方很多。教师要引导学生通过想象去填补,在这个过程中学生既加深了对文本的理解,还发展了想象力。
《荔枝》中,母亲一见荔枝,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财主了怎么着?这么贵的东西,你……”母亲一贯节约,平常买的沙果总是带着疤或烂皮的便宜货,可儿子买的荔枝一斤要花几元钱。在母亲眼里这未免太奢侈了,所以忍不住要数落儿子几句;但儿子买荔枝毕竟又是尽孝道,母亲感动了,又怎么骂得出口呢?母亲节约俭省的美德以及为儿子的一片孝心所感动的情感,就是从这省略号里渗透出来的。
《秋天的怀念》中,母亲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生病的儿子,还有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说到这里,母亲便硬噎不能语了,这就给读者留下一个悬念:母亲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学生尽可以去猜测、去想象。这里面或许有母亲对一双儿女的牵挂,或许有对瘫痪儿子能重新点亮生活激情的期盼,或许有对儿女能好好活着的希望……这些正是省略符号所蕴含的母亲的遗言。
曹禺《雷雨》第二幕中,当鲁侍萍听周朴园说她走错了屋子时,有这样一段台词:“哦——老爷没事了。”鲁侍萍“哦”了一声,立刻有意将要想说的话停住,然后马上将话题转向“老爷没事了”的询问上去。这本来是她从前住过的屋子,可现在她却被周朴园认为是走错了房间的人,她能不倍感痛心吗?面对道貌岸然的周朴园,她有恨,但发不出声;走进这间曾经住过的屋子,她有情,又说不出口来。此时此刻鲁侍萍心中的心酸怨愤,全都浓缩在一声“哦”中。这短短的一声“哦”却蕴含了鲁侍萍长长的悲惨身世。
四、注意句式的多样性导致表意的复杂
有时,句子的组合形式并非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形式的综合,这就导致句子在情感意绪表达上的复杂化。
鲁迅《祝福》中,鲁家三次祭祀,祥林嫂都被四婶阻止插手酒杯、筷子及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以上三句的共同点是:在相同的语言环境中,四婶阻止祥林嫂插手酒杯、筷子或烛台,都是祈使语气。与第一、二句比较,第三句在句子的组合上多用了两种形式,一是倒装,将“你放着吧”放在了“祥林嫂”的称呼之前;二是省略,将不让祥林嫂插手的借口也省略了。第一、二次不让祥林嫂插手,交代了原因——“我来摆”“我来拿”。虽然是借口,但语气毕竟还比较委婉,客气。第三句的倒装是先阻后呼,省略“我来摆”,那就是说连借口也不要了,不容分说。加上“慌忙”后还用了“大声”,这就是一道绝对的命令,语气十分强硬,态度十分坚决。要知道,这是在祥林嫂自以为捐了门槛赎了罪、自认为不再是伤风败俗的灾星了之后,才去坦然地拿祭祀用品的。没想到,还是遭到断然拒絕,这意味着她的社会地位在一阶一阶下降,遭受的歧视一次比一次严重。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她的精神因此而彻底崩溃了。正是这种拒绝,逼得她最后走向死亡,她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
句子有整散之分。整句如对偶、排比、反复,其句式整齐、音调和谐、气势充畅,能够使文章的情感意绪更加鲜明;散句结构形式自由、灵活、富有变化。整散句式交错使用,能使语言于整齐中富有变化,在对称中出现错落,这种具有流动感的语言,其传情达意的功能会更强。《祝福》中写道:“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今年自然也如此。”三个“……如此”构成排比,使句式显得整齐,语气十分流畅;又在第二、三个“……如此”之间插入“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这样一个散句,节奏鲜明,音韵和谐,错落有致,把鲁镇过年的风俗民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中可知,当时的革命新思潮对鲁镇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上面分析了几种使用频率高的句子结构形式的表意功能,无非是希望窥一斑而见全豹,意在提醒语文教师:要引导学生与文本展开深层次的对话,就不要忽略对句子组合规则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