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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以身相许的爱的故事(上)

2015-06-10吴淡如

妇女之友 2015年1期
关键词:卵子肌瘤血压

吴淡如

我一向是个想要用自己的人生观,不受他人影响或压力,度过我自己一辈子的那种人。但人生有时就是会被雷打到,没有任何原因。如果不是被雷打到,我想我也不会结婚,还有想生孩子。

我是在四十岁以后才想要生孩子的。当时我并不知为时已晚。我还以为自己外表维持得不错,生理也很正常。千金难买早知道。我想,是一颗子宫肌瘤提醒我的。虽然它折磨了我一年,我到现在还是非常感激它曾经存在过。

这颗肌瘤只有两厘米大。当我检查出它来时,医生都说不必割,哪有两厘米需要割除的,开玩笑!不过,它的威力比别人的两公斤肌瘤还大得多。它可以让我在生理期大出血,经期可以长达二十天。一年后,我真的快被它搞疯了。但也是它提醒我,你的功能可能有问题了。

在割除肌瘤之前,我尝试过一次人工方式植入。这个过程就是不断地抽血,照超声波观察卵子大小,还要自己打针:打针让卵子多发育一些,打针让它排卵(有一种叫作HCG的针最痛)。我的时代算是幸运的,如果早几年,一次疗程可能就要打上百针。

很多人把打针形容得很痛,事实上,我还蛮勇敢的,我已经把打针视为乐趣。把肚皮捏起三厘米,针轻轻戳下去,按到医生规定的刻度就行了。由于年纪较大,医生要我打的量不小。也就是说,我用的针剂比一般三十多岁的人要贵上一倍。

取卵要全身麻醉。在培养期,和蔼可亲的技师一直和我保持联络,还告诉我,卵子看起来还很年轻,经过五天培养期,还有四颗是A级品喔。

最辛苦的不是打针,而是等待的过程。刚植入的前几天,完全不敢乱动。比大手术后更小心翼翼。这时也不能够乱用验孕棒验,因为很可能验到的两条线只是因为刚打的排卵针(内含HCG)药量还在体内的缘故。

第一次不会成功是意料中事,因为在植入那天,我就开始莫名出血了。

虽说是意料中事,但那种很努力,但发榜后完全没中的心情,还真令人沮丧。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失落感。

失败后,我决定要排除阻碍原因。我想没有别的,就是那颗两厘米的子宫肌瘤。

“真的只有两厘米,要割吗?”

“就割吧。”我用一种“废话少说,我已经决定了”的表情看着医生。

我选择一个人行动,怕亲友关心太多,反而造成我的压力。所以,连动手术都一个人去。开完那天,我就想要出院,硬是被医生留住院一天。

第二次人工植入,又重复了打针,抽血,照超声波的两个星期过程。技师又告诉我同样的话,卵子美极了,有四颗是A级品喔。

不过,听到是A级品也不会太兴奋,因为问题恐怕在于它们愿不愿意在我体内活下来。

医院的验法很精密,还要送到检验所,两天后才会知道。那时我正哀莫大于心死,女技师打电话来跟我说:“不是请你自己打电话来问吗?你怎么都没打?”

“算了,”我低声说:“没关系,无三不成礼,我会再试一次的。”

“怎么这么说,我要恭喜你,HCG到六……喔,应该不是一个而已。”

哈哈哈哈哈,我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那种中了特奖的感觉真美妙!我转忧为喜,此后,我度过了开心的五个月,完全没想到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我。

我并没有告诉任何朋友我去做试管这件事。

保密是好的,刚满三个月的那一天,我才告诉其他“不太相关人等”,包括每天来载我的女司机。当公众人物有点惨,医院里有人看到你去检查,就会打电话去爆料。这一点我很小心,依照民间习俗,未满三个月前一律否认。

三个月后公布的那天,我怀孕的新闻大概都是影剧头版。引起的风波不小,狗仔队也一直跟拍,甚至网络上还不断有人爆料这爆料那的,更有人去医院查资料。这事件有个好处,因为让不少年纪比我轻的不孕症患者拾起信心。不过也有人在网络上大骂我让她们的压力变大,因为她的婆婆把报纸剪下来放在桌上说,她能,你为什么还不能?

有人十次革命都没成功,凭什么你年纪不小还这么幸运呢?我的喜悦大过一切。那五个月大概是我情绪最好的时期了。

想来变化发生的那天,我是有不祥预感的。

这之前,我很幸运,一点孕吐,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两个小家伙乖乖的长大,医生还说,按照超音波,两个都够大。

我平时都一个人做产检,那天,我忽然打电话给我唯一的姐妹淘,也就是一位绝对不会多话的研究所女同学,要她陪我去。我在满五个月时去做高层次超音波。那天早上,我还很开心地拍完《妈妈宝宝》之类的杂志照片呢。

那个悲哀的晚上,我躺上床,有个护士先来帮我照,第一秒钟她脸色就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说什么,只赶紧叫医生来。

那位医生也真是镇定到让人不知道是不是该称赞他的地步,他看了看屏幕说:“喔,有一个停止心跳了。”

这是一个令人差点呼吸停止的答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医生还是很镇定地说:“以一个高龄产妇来说,这也很正常。”

“什么?”我记得,也是在两个月前,我怀孕满三个月时,同一位超音波医师很肯定地告诉我:“现在你安全了,可以照常生活,不会有流产的可能。”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脑袋像被刀割开一样,眼泪一直流,流个不停。那时我老公在大陆工作,我的好姐妹送我回家后完全不敢离开,怕我想不开。那是一个最寒冷的冬夜,我企图用保溫包温暖我的肚皮。整个晚上,我不停哭着,希望那个孩子活过来,证明超音波机器是错的。

第二天,我还是选择先去工作。因为如果我忽然缺席,一定会有更糟的新闻传出来。那晚我到另一家医院检查,医生发现我血压很高,大概是160与100。我被打了一针镁──那种针剂打进血管,好痛,而且好像会燃烧血管似的,最后痛到头仿佛要炸开。

“奇怪,别人打了之后,血压都会降下来,你怎么反而增高?”医生自言自语地说。

我在医院躺了七天,每天都要靠打抗组织胺才能睡。医生建议,在这种状况下,流产比较好。因为早期的妊娠毒血症(孕妇高血压)常会造成妈妈中风,母子俱亡。我说什么也不肯。

还有一个活着,不可能。

还好,我不是一个可以被说服的人。在离开医院,决定回到生活轨道时,我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就算我活不下去,我也会赌下去”。这是一场赛局,反正你们用各种方法也降不了我的血压,那么,我就必须撑到孩子大到可以活命出世,而我再也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死亡并不可怕,对我来说。如果因为中途放弃、永远失去机会的话,我将终身带着悔恨度日。

日子比我想象中难熬,不只是血压的问题。

事实上,没有任何妊娠毒血症产妇的问题和我是一样的。尿蛋白指数上升到三个加号以上,也就是我的肾脏随时可能完蛋。白细胞上升,应该是体内失去心跳的胎儿造成的感染吧。看遍名医也想不到方法可医。

到了六个月后,我血管里的水分开始透析出来。我整个人不能吃,不能睡,举步维艰,有时呼吸困难,有时头痛欲裂;又后来,一直打嗝,不断想要吐口水。

我每天晚上做噩梦,半夜抽搐醒来,全身疼痛不已。我总是梦见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伤兵医院,我的四周到处都是尸体,还有一些肢体不全的鬼想要接近我。我大叫醒来。

平时我独居习惯了,还好这时有我的姐妹淘和秘书轮流陪伴我过夜。网络上又开始流传,有人看见我在医院哭得很伤心的事,记者来问我:“怎么了?”除了否认,避免制造更大的新闻,我并没有更好的做法。还有一些奇怪的医药记者,找了妇产科医生来骂我不做羊膜穿刺是高龄产妇最坏的示范。

这一段期间,我已经明白媒体像鲨鱼一样,实在嗜血。如果你没流血,它们也会咬你一口,再引更多鲨鱼来。

我的父母当然也都不知道。

节目制作单位还在此时做“双胞胎大集合”单元来凑热闹呢。我除了强颜欢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告诉自己,维持正常生活,活下去,能撑一天是一天。我带着胎儿心跳侦测器过日子,只要听不到心跳,我就有点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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