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的组合及组合关系
2015-06-10胡抗美
七0后书法群体
七O后书法群体是特指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书法篆刻家群体。他们出生的七十年代,以及成长的八九十年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经济的改革、文化的碰撞交织在一起,深刻影响了他们的成长历程和思想观念。与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或者八十年代的书家群体相比,七O后书法群体的成长历程确有其特殊之处,正如胡抗美所说:「七十年代书家组合的意义不仅仅是人与人的组合,其价值还在于性格、学养、风格、审美观、价值观的组合。因为,三十多名同一年代的书家,诸多不同组合在一起,反映出来的是丰富、包容、多元和多彩。这样的组合效果只有自由自愿的组合形式方可获得,这也给治理千作一面、千人一面、千展一面开出了一剂良方。」二OO二年,由顾工等人策展的「七十年代书家提名展」在苏州美术馆首展,此后十余年,又先后在苏州、连云港、大连、天津、衡阳、长汀、苏州、漳州、枣庄、开平、昆山、南京、乐清、北京举办十四次展览。基于此,本刊特推出七O后书法群体专题。(编者)
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书家有多少,其中优秀者有多少,我没有统计过;按年代划分而组成的书法群体到底从何时兴起,我头脑中的印象的确也不是太深刻。但是,对于十多年前开始的「七十年代书家提名展」的作者们,我却不陌生,算得上熟悉。因为关注而熟悉的熟悉才是真正的熟悉。我记得,当得知「七十年代书家」这种组合形式,第一反映就是:有点意思!意思就在于他们这种自觉自愿自由的组合及组合关系。这种组合如同书法创作章法的追求,是各种元素一风格一的相互依存、相得益彰,也是「和而不同」。正因为三十多名作者各具千秋、風格各异,所以才组合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群体,才把群体组合成一幅精美的作品。诚然,这个书法群体本身就是一幅成功的书法「作品」。这种组合后产生的关系,首先是这个群体所有成员自身素养的提高,他们有了更高更远的追求。其次,这样一个群体的组合,必然使群体之外的书家拭目以待,从而对书法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第三,群体有组织有计划有秩序的开展活动,很可能成为书法史上的一个事件。
书法的组合不是排列,它往往是在对比情况下进行的。用笔的快,是在用笔慢的比较中存在,一味的快或陧、陕与慢的效应都将减弱到极至。用笔的轻重以及断续也同理,都是在不同的对比组合中,使张力、节奏的力量得以彰显的。「七十年代书家提名展」的组合,也是在对比中组合,在组合中对比的形式。这种组合形式的背后是趣味相合。趣味相合与风格各异从表面看是矛盾的,然而正是这矛盾的运动确定了他们特有的组合形式,并不断地发酵着组合效果的社会影响。「七十年代书家提名展」的组合形式不能不使我们想到书法的组合形式,例如,书法创作,一般包括点画的组合、结体的组合,点画与点画、结体与结体之间的组合,还包括墨色的组合和空白的组合等,这些组合的形态反映出一对对矛盾的对立统一,比如粗细长短、大小正侧、浓淡枯湿、疏密虚实等。粗与细、长与短、大与小、正与侧、浓与淡、枯与湿、疏与密、虚与实等,在组合中产生韵律、运动、均衡和节奏等等,是这些艺术要素构成了一件作品的张力和生命感。组合形式中又分为笔势的组合方式和体势的组合方式。笔势组合的主要特点是连绵,即上下畅达、一气贯通、一泻而下。连绵不是等量的重复,是在跌宕、跳跃、起伏中运动,其运动规律包含用笔的提按顿挫、速度的疾涩快慢,形态上的离合断续等丰富的变化。书法创作之所以追求这么多的变化,目的是使连绵中有对比,对比后产生各种关系。由此可以看到,形式上组合的是点画、结体与墨色,实则组合的是时间节奏的音乐感和空间关系的绘画感。体势组合的主要特点是呼应,即左右摇摆、正侧顾盼。体势组合的结体看似独立、分离,实则「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像宋代李之仪《卜算子》中的男女主人公:「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7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李之仪把男女相爱的分离与怨愁用思念进行连接,类似于书法结体与结体的组合。词的开头写两人各在一方相隔千里,但不因为有距离而淡漠关系,连接距离的是相思之情。「共饮」以水贯通两地,沟通两心;融情于水,以水喻情,情意绵长不绝。这种虚的心灵与实的事物合二为一的状态,和体势创作的效果几乎完全一样。正是由于势,使一个个独立成体的字之间紧密相连,互相呼应,互相期盼,从而浑然一体,谁也离不开谁。根据这种组合原理,我认为,「七十年代书家」组合的意义不仅仅是人与人的组合,其价值在于性格、学养、风格、审美观、价值观的组合。因为,三十多名同一年代的书家,代表着不同的性格、学养,不同的风格、流派,不同的审美观、价值观,诸多不同组合在一起,反映出来的是丰富、包容、多元和多彩。这样的组合效果只有自由自愿的组合形式方可获得,这也给治理千作一面、千人一面、千展一面开出了一剂良方。
书法技法的缺失在书法史上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古人都是先解决技法这个基本功问题,然后才进入书法创作的,哪里有不懂技法而成为书法家的怪事?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原因,书法技法几乎被彻底抛弃,这是七十年代书家长辈们的悲哀,也是七十年代书家面临的形势。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以来,七十年代书家的长辈们背着沉重的技法债务,先是狂热地追随王铎,继之是米芾热的兴起,接着又是颜真卿的流行等,此起彼伏、上下而求索。尽管如此,实事求是地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书法技法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尤其对技法的认识,存在着种种片面的、误解的东西,至今依然严重地影响着书法艺术的发展。七十年代书家踩着长辈们的肩膀一跃而入魏晋、秦汉,成为书法技法复兴的主体。尤为值得总结的是,经过七十年代书家也包括所有书法人多年不懈的努力,书法开始将技法由工具层面提升到意境创作的层面。即,把笔法的方圆藏露作为书法造型的组合部分,使方圆藏露的形态直通人们的心灵,书法家寄情于方圆藏露,方圆藏露承载着万事万物和情感世界。应当看到,这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新理念、新变化,而是时代精神的反映。七十年代是我国新时期的源头,是中国工作重心大转移的年代,这个年代中国由封闭走向开放。在这种背景下,书法一方面与实用趋于分离,独立为一个艺术门类,另一方面要适应人们日益增长的文化艺术等精神的需求;一方面要坚持传统、弘扬和光大传统,另一方面要适应时代的快节奏和多元思维;一方面要不断积累自己的创作经验,另一方面要汲取其他艺术门类的营养。这些就是书法千年不变的技法,跃升为「道」这个根本性变化的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