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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惑时·此生

2015-06-09杨四平魏文文

安徽文学 2015年12期
关键词:阿成诗人诗歌

杨四平 魏文文

阿成的诗歌时间和空间交织、抒情与理趣相融,语言清新、凝练、质朴,在自然的抒情中不露声色地彰显理性与睿智,直抵生活本质和人性深处,给人无限遐想和启迪。诗人也于自我沉淀和反思中凸显出主体透明、智性的诗性人格。

在这个诗意逐渐消失的时代,阿成执着地从生活琐碎中汲取诗情、发现诗质,拉近诗歌意象选择与平凡生活的距离,并由此回到自然与生命的本真状态。这种生活审美意象认知的平常性并没有弱化诗作本身的可读性,反而让读者在欣赏的酣畅淋漓中倍感亲切。在日常生活平淡的事物中发现诗并不是将诗人的情绪降到卑微的水平,而取材的平凡也并不等同于情绪的平庸。这其中的奥秘就在于诗人是否具有敏锐的发现眼光和超强的感觉力,能否发现生活深层蕴藏的诗意。诗人阿成善杂社会色相,观感人生无常,竭力发掘生活中富有隐喻性的意象,并用它们构筑起他所爱和所憎的象征世界。他向往单纯美好、诗情画意的乡村生活,“在这里,流水比春天慢/春天比古桥上的石头慢/石头比覆盖在它身上的青苔慢”(《慢庄》),而这里住着的“是被山水宠爱着的人”,“他们要在田埂上/坐一坐,歇一歇/——油菜已经收割,田畈一片汪洋/流动的水光/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静静的村落……”(《五月》)。诸如此类的充满乡愁叙事和回忆美学风范的诗作还有很多。阿成这类“吝啬笔墨”、明朗隽秀的诗歌具有形而上的思辨色彩和哲学向度,体现出诗人深刻的生命经验与心灵体验。而深入诗人灵魂的深处,我们却看到这种单纯、明朗背后的忧郁与焦虑。

80年代以来,诗人们执拗地坚守纯粹的精神存在、竭力追求生命的质感,以寻求精神蜕变;但是伴随着现代性异质而来的却是一种精神裂变的痛苦,无力改变的现实让诗人们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沉思。感情和情绪是诗的灵魂,只有经过灵魂历练的诗才能表现诗人内心涌动的精髓。“一座山的疼痛/是砍伐的疼痛、挖掘的疼痛/也是植物动物的疼痛/有时是纵向的,是钻头击碎岩石的疼痛/有时是横向的,是树木轰然倒塌的疼痛……疼痛的山也会喊叫/用暗疾、内伤喊叫/用恶劣的气候、流失的泥土/和洪水、干旱、不能确定的阴晴冷暖喊叫/雨季,我曾无数次看到它/张开粗糙的大嘴,用褐色的液体/吞咽山脚的村落和居民/以暗无天日的条规/给过度索取的人类封口”(《一座山的疼痛》),现代化建设以乡村的颓败为代价,它们摧毁的不仅是乡村原住民的栖息地,自然的生态平衡,更是诗人心底期许的一个梦,那不仅是一座山的疼痛,也不仅是诗人的疼痛,更是整个人类的疼痛。然而只有“一座山的疼痛”也就罢了,更惨淡的是乡村人精神的疼痛。现代化建设的强烈冲击摧残了诗人的乡村梦,“我写过的青山,一半崭新一半衰老/它们有和村庄一样顽强的定力/也有和夕阳一样落寞的心情/男男女女的青年外出打工了/一座千年古村就要被野花占领”,而当诗人准备向横江两岸的古塔诉说内心的苦楚时,“一座已坍塌过半,一座已失去右肩/另一座我想和它说说心事,它却摆动一头/纷乱的毛发和胡须……”(《怀乡之诗》)诗人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内心焦灼,但又不得不和现代和解,他只能暂时放下执念,在快节奏与慢生活之间寻找平衡点,在现代性与传统“心性”之间寻求谐和,从尘世中“解脱”出来,“我要收拾那些荒废已久的旧山河/——一间依山傍水的草屋,半亩丰歉由天的薄地/一群自由自在的流水,几只不老的鸡鸭/早晨,放牧几朵了无牵挂的白云/夜晚,邀约虫鸣和薄雾一屋居住/把稻米和平淡的日子在柴锅里煮白/炊烟向上,暮色迟疑,淡漠岁月/掷地有声……”(《旧山河》)。

好的诗人是感情和情绪的控制者,阿成就是这样的诗人,尽管他心中充满矛盾和焦虑,但是却能把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悲不喜,亦不矫揉造作,具有另类平和冲淡之美。阿成的诗歌语言清新通透,有一种理性的节制,让人情不自禁地触摸诗人淡然的灵魂。诗人试图放弃修饰,以求自然清新,而别有风味的淡淡的忧伤又为其诗歌平添了朦胧的美感,这和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作有着根本的区别。“减少交往,回归自我,不求完美;/胸无大志,无忧无喜,淡泊名利。/——年轻时,怀着一颗救世之心向往远方,/现在开始折返回归,/捡拾一路上遗落的风景……/所谓不惑,就是白天的块垒/在夜晚的梦中,悄悄的和解了;/所谓耳顺,就是面对中伤/仍以微笑相迎……”(《中年之境》)。诗人在自然的抒情中不露声色地彰显理性和睿智,让你不由自主地走近他的精神世界,一切不惑、一切忧伤都悄然和解了,诗人以微笑迎接崭新的一切。

波德莱尔说:“任何拒绝和科学及哲学同行的文学都是杀人和自杀的文学。”诗歌也不例外,诗应该充满“哲思”和“智性”,而这种“哲思”和“智性”又必须转化为诗,是真正的诗,而不是哲学的说理。阿成的诗歌毫不例外,具有一种存在的体悟,昭示了理性精神的在场,生与死、变与不变、时间与空间、困境与绝望这些哲学主题都在他的诗歌中有所表现,这与诗人追求哲思的精神密不可分。他的诗歌既指向日常生活,也指向形而上的隱性空间。这种凝重的思考具有思辨的力量,强化了诗人对个体生命的自我认知。“怎么来的,还怎么去/把时间还给时间/把寂静还给寂静/把腐烂还给腐烂/把死亡还给死亡”(《感时》),“两个人的寂静是美的/而寂静的同义词是永生”(《寂静》),“世界这样白/我这样黑”(《洗》),“只有植物才能重生/只有自然才能回归生命的原点/时间的单轨列车,只有前方,没有回程”(《只有植物才能重生》)。阿成在哲理性思考与诗的艺术性传达之间建立起一种和谐的、水乳交融的创造秩序,既避免了因深刻哲理性而丧失了诗意的美感,也增强了诗作的可读性,拉近了与读者心灵的距离。

“挖掘机和机械手把钢铁伸入山的胸腔”使一些人沉溺,也使一些人清醒。如阿成一般清醒的灵魂品尝的是无能为力的痛苦,于是他在自己的情绪与现代生活之间寻找最具有诗意的表现手法,以及最自然、朴素的诗化语言,以求在诗歌的带领下得到精神“解脱”。“悄无声息,大地上朴素的事物/就像一茬又一茬的作物/种种收收,走走停停……”(《五月》)。诗人阿成以超然的态度面对生活,走走停停,停停写写,无烦无躁,多好。

责任编辑   何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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