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人

不像一年四季那样的重复，儿子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不一样的风景。说实话，每一年都有让我又兴奋，又吃惊，又骄傲的地方。我还记得十年前，阿兰还只是个4岁的孩子，就已经会打电话给我说对于金球奖评选的看法了，而且一语中的。这甚至让我忍不住地开心起来，生子当如是。

法语中有句成语，和汉语一样，有其父必有其子。看看儿子，好多时候真的像看到了自己一样。我还记得他稍稍长大之后，开始收集法国球星的照片，那种执著让我自己都望尘莫及，连一个替补的生日都会清楚地记得！而他最开心的，就是我带他去队报参加各种球星的新闻会了。一张合影或者一个签名，就会让他开心好一阵子。甚至一直开心到学校。一天放学，他很沮丧地告诉我：同学们说我和德罗巴的合影是假的，怎么证明是真的呢？

我忍不住笑了，这本来就是真的啊！这当然不是一个答案，也就不能打消他的纠结。渐渐的，虽然还是收集签名，但是合影的热情就开始变淡了。幸好，没有人怀疑他签名是假的，或者，他已经不再向同学们炫耀自己的成就了，否则，在种种比赛和活动之中，岂不是少了一个快乐的部分。

科帕回忆自己小的时候，最重要的礼物就是父亲奖励的啤酒，那时初三时候的事情。于是，我在看球的时候，也会给儿子点上一杯，一大杯扎啤和一小杯扎啤，儿子今年也已经初三了。在喧闹的酒馆里，或者是在球场外面的摊点上，还真的是很亲切和宁静的镜头。周日那场里昂和巴黎圣日尔曼的比赛，门将洛佩斯的6次救险，恐怕多少年后都是我们共同的回忆，在啤酒的泡沫之上。

初三了，在青春期的门口，法国的学校专门安排了为期一周的实习。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把他安排在了队报。好多年，他都和我一起在这里度过周末，一起看球，一起吃饭，我写稿子，他写作业。这个并不陌生的地方却让他激动了好久，毕竟，这一次不是跟着爸爸，而是作为一滴独立的水，参与到了这份传奇的报纸的流动之中。

隔三差五，他会给我发一张照片，比如金球，或者是和利扎拉祖的合影。我说你怎么又开始和明星照照片了呢？他有点腼腆地笑了，“大家都照啊。”好吧，原来如此。随后，还有和巴特斯的，再之后，是自己的一个自拍，坐在队报的直播室里。然后就告诉我他上电视了，快回家看。

那天我终究没有看到他上镜的样子，不过，晚上的时候，我还能感到他仍然沉浸其中。他也没有看到录像。直到第二天，回到家，有些生气，有些泄气，有些不服气地问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电视上播出的节目，哪怕是新闻，并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原来，他参与的节目是对于亨利退役的讨论，他谈了很多亨利的优点之后，开始说了亨利的个别不足。但是采用的仅仅是不足的部分，好像他对于亨利完全是负面的评价一样。

实习结束之后，负责接待的姑娘玛丽奥和我专门说起了儿子的表现，一如既往地赞美。是的，自从上学之后，他始终都处于赞美之中，无论是好多年话多得停不下来，或者是现在惜字如金。遇到关键的地方，他总会掏出笔，记下来，一副职业记者的派头。这一点我可以想象，看了他写的18页的实习报告，我只能说，后生可畏。

儿子的表现甚至得到了队报电视台总裁斯潘德尔的关注，一再表示这是个人才c我知道，这样的赞许，并不仅仅出于礼貌。这个小家伙虽然说话不多，但是经常有与众不同的角度和观点。我的得意还没来得及表达，斯潘德尔话锋一转，不无好奇地问：“在队报所接受的实习生中，几乎所有人都对于到队报工作充满了向往，但是你的儿子阿兰是一个例外，这是为什么呢？”

回到家，阿兰和向我澄清道：“我并没有拒绝自己将来成为记者，尤其是成为队报的记者的可能性，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热情。”刨根问底之后，才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失望，那是一种从外面看起来的神圣和从里面感受到的真实的差距，是从一个孩子的眼睛，看到了大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