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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低碳经济政策研究:进展、争论与评述

2015-06-02李玉婷

当代经济管理 2015年5期
关键词:低碳发展经济政策低碳经济

李玉婷

摘 要应对全球气候变暖,向低碳经济转型已成为世界各国共同的责任与目标。文章着眼于以低碳为目标的市场激励型政策机制,涵盖的经济政策工具包括碳税、补贴、碳交易、碳金融、碳关税等。在紧跟国外低碳经济政策的理论研究与实践进展的同时,对各种政策工具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与研究,讨论了政策机制的理论依据、合理性、有效性、成本—收益、实施方案、理论及实践中的最新成果、争议等方面的内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综合性的简评与展望。

关键词低碳经济;低碳发展;温室气体减排;低碳政策;经济政策

[中图分类号]F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0461(2015)05-0007-07

发展低碳经济有利于确保能源安全,避免被高碳投资锁定,是保障全球气候安全和利用金融危机所带来机遇的必由之路,也是各国在新的全球规则下抢占经济竞争制高点的需要。发达国家率先发起了低碳实践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为世界实现低碳发展和向低碳经济转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1990年,芬兰开征碳税,成为全球最早征收碳税的国家。2002年,英国成立了全球第一个二氧化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后来与欧盟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合并,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碳交易市场。《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和《京都议定书》的签订,开启了全球低碳发展的新篇章,为各国制定低碳政策向低碳经济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低碳政策与评价向来是学者们长期关注的主题,国外的低碳政策研究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特别是近几年紧跟世界碳市场的发展产生了大量政策研究的新成果。低碳发展离不开科学的规划,本文着眼于以低碳为目标的经济政策措施,以国际低碳经济政策的演变为脉络,对国外低碳经济政策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并在此基础上对主要的低碳经济政策工具进行了对比分析与评述,为我国制定低碳经济政策、以低成本实现低碳经济转型提供借鉴和参考。

一、低碳经济及低碳经济政策的背景及涵义

“低碳经济”的概念最早是由英国政府于2003年在题为《我们未来的能源:创建低碳经济》的能源白皮书中提出的。英国外交部自2003年以来开展的“战略方案基金”(Strategic Programme Fund)的目标之一就是保证全球经济的低碳高增长(Low Carbon-High Growth),部分解释了低碳经济的涵义。通常可以认为,低碳经济是一种以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为特点的发展模式,是以应对气候变化、保障能源安全、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有机结合为目的的规制世界发展格局的新规则。随着《斯特恩报告》等研究成果的不断涌现,加强了对于全球变暖问题与低碳发展的认识,引发了关于最为有效的低碳政策的大讨论。

为实现控制全球气候变化所必需的二氧化碳大幅减排可采取两类方法,物理方案和政策工具(Gerlagh和Zwaan,2006)[1]。物理方案包括强化自然吸收的生物固碳(如森林)以及时下颇受推崇的碳捕捉封存技术(Carbon Capture and Storage)等。低碳政策工具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命令控制型手段,另一类为基于市场激励型的经济手段。早期的环境政策工具大多依赖命令控制型手段,许多国家采用直接控制的办法。然而,随着20世纪80年代在科学与政治界掀起的环境政策替代手段争论的升级,经济类工具以其成本和效力上的优越性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并成为实践中应对碳排放的主要政策工具(Bocher,2012)[2]。经济手段利用市场为基础的价格协调机制来影响参与者的行为,本文所指的低碳经济政策是指以低碳为目标的市场激励型经济政策手段。通过经济工具减排具有较低的社会成本已得到普遍证实,如Harrington等(2007)[3]通过多个真实案例研究证实经济工具的单位减排成本较低,并且能提供持续的减排激励。学者们提出的低碳经济政策措施包括碳税,化石燃料税,碳关税,低碳(可再生)能源的补贴,基于总量控制的碳减排量交易和排放权交易,以及碳金融市场机制等。

二、低碳财税政策

碳税(Carbon Tax)是针对二氧化碳排放行为所征收的税收,其本质是一种纠正外部性的庇古税。碳税具有透明易懂、税率稳定、征收可操作性强、成本低等优点,成为被最早应用于低碳目标的经济政策工具。芬兰是世界上第一个征收碳税的国家,早在1990年开始征收碳税(所有的化石燃料6.10美元每吨碳)。据估计,如果芬兰没有实行二氧化碳税,该国1988年的碳排放量将比实际情况高7%(Barde和Braathen,2005)[4]。从实际情况来看,税收已被许多国家用来规范碳排放,挪威、瑞典、意大利、德国、英国、日本、美国和加拿大等国都开征了碳税或类似税种。各国碳税税率差别较大,碳税可采取的形式和方法也有多种,以燃油税形式征收的碳税为例,主张节能、高效的欧盟国家燃油税税率普遍较高,德国的税率达到260%,法国更达到300%;日本为120%,美国、加拿大为30%左右。经济学家通过理论和实证分析对碳税政策的合理性及有效性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和讨论。

(一)碳税的合理性、有效性与争论

对碳税最有力的营销莫过于经济学家提出的“双重红利”设想。“双重红利”概念是由Pearce(1991)研究碳税改革时提出的。该研究表明在收入中性(revenue-neutral)的碳税改革中,用碳税收入代替扭曲性税种的收入可以获得“双重红利”;第一重红利为环境改善,第二重红利为减小扭曲性税种造成的效率损失,提高效率,增加产出,甚至促进就业。学术界通常对碳税的环境红利(第一重红利)没有异议,而对第二重红利存在较大争论。Bovenberg和De Mooij(1994)[5],认为双重红利的前提是政府先前的税制从非环境角度讲是次优的,指出“双重红利”的存在取决于收入循环效应(revenue-recycling effect)和交叉税收效应(tax-interaction effect)的相对大小。许多研究运用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来对双重红利的存在进行实证,如Glomm、Kawaguchi和Sepulveda(2008)[6]运用标准的动态CGE模型对美国经济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提高汽油税并同时减少所得税会导致双重红利的出现。围绕“双重红利”的存在性及其效力的大小所进行的辩论,已经持续了十几年,至今仍未能达成一致。事实上,“双重红利”的实现受多种因素的影响,税制改革是否会产生“双重红利” 或许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实践问题(Fullerton等,1998)[7]。endprint

碳税的负面影响也得到了学者们的普遍关注。碳税具有一般税收的刚性特点,会降低化石能源部门的利润,可能对能源部门造成显著的影响,并加重低收入家庭的负担(Parry,2004;Metcalf,2008;Burtraw等,2009;Parry和Williams III, 2010)[8-11]。因此,实行增加财政收入的碳税常常在政治上颇具争议,极易遭遇公众反对和排污企业的阻碍(Newell等,2005)[12]。一些研究表明,甚至在某些情况下,碳税改革可能导致环境恶化(Sinn,2008;Amigues等,2011)[13-14]。Sinn有力地证明“绿色悖论”的可能性,即在一定条件下,气候政策加速而不是减缓全球变暖,这表明“好意并不总是滋生善行”(“good intentions do not always breed good deeds”),比如一种在排放轨迹之初过低而增长过快的不恰当的碳税,可能会导致化石燃料资源所有者由于预期未来收益恶化而加快当石燃料的开采,从而导致当前碳排放的增加。Amigues等的研究结果也表明以较低的碳强度为目标的更严格的环境政策会推迟清洁可再生资源的推广及完全转换,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加速当前的开采。

(二)碳税的实施方案

有效的制定与实施碳税需要考虑多种因素,碳税的实施可以采取统一碳税(uniform carbon tax)或差别碳税(differentiated carbon taxes),征收的对象可以选择生产者或消费者。在实践中,通常是对不同类型的排污企业征收有差别的碳税(Bye和Nybor,2003)[15]。Bye和Nybor在挪威的碳税体系下,通过多部门一般均衡模型的框架比较了差别碳税、统一碳税和免费的可交易排放配额对社会福利的影响,发现差别税收优于可交易的配额,而统一税收又优于前两者。而差别碳税的依据在于,不同类型的公司存在碳减排成本差异,如果对所有的公司征收单一排放税收将致使高减排成本的公司负担过重的减排成本,低减排成本的公司却缺乏动力实现更多的减排,实证研究也证实了单一税率对不同产业的影响有较大差异(Godal和Holtsmark,2001)[16]。此外,可供选择的碳税纳税环节有多个,可以向供应商征收、中间环节或消费者征收(如电力税、燃料税),但在不同的环节征税,效率和可操作性存在较大差异。向少数能源供应商收税虽简单易行,但有研究发现以向化石燃料供应商征收碳税替代消费环节的碳税会显著提高社会成本(Fischer和Newell,2004)[17]。目前,多数国家是在化石燃料使用链条的下游征税,即能源的使用者为主要纳税对象。

三、低碳财政补贴政策

补贴作为一种与税收对偶的政策手段,也能发挥市场调节的作用。以补贴政策促进低碳经济的发展在OECD国家具有悠久的历史,许多国家采用直接补贴、税收返还、上网电价补贴、公共研发支出等方式鼓励节能以及新能源的发展 (IEA,1997)[18]。据IEA报告指出,2012年全球对可再生能源的补贴金额合计为1 010亿美元,其中,欧洲为570亿美元,美国为210亿美元;并呈现逐年增长趋势。丹麦、瑞典、美国、德国、日本等国均出台了财政补贴政策以鼓励风电、太阳能及生物燃料发电。许多国家为节能项目研究提供财政补贴,如英国贸工部对基础性节能研究项目提供100%的资金支持,欧盟对研究项目最高提供50%的资助。以低碳为目标的补贴政策可以在新能源以及节能两个领域实施,补贴的对象可以是生产者也可以是消费者。英国、法国、意大利、美国等对购买节能型设备的企业和个人给予补贴;比如在法国,购买政府公布清单上的产品,可获得设备价款15%~20%的补助。不少国家以补贴方式促进消费方式的低碳化,如美国和日本对购买清洁环保汽车的消费者给予税收返还或财政资助。

(一)补贴政策的选择

以低碳为目标的补贴政策通常作用于新能源或节能领域,学者们对这两方面的补贴分别进行了研究并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支持可再生能源补贴的经济学家提出,能源部门面临多重外部性,如碳排放、技术溢出、不完全竞争、能源安全等,仅实施碳税的减排量将低于社会最优水平(Grimaud等,2011)[19],为实现既定减排量需付出高于社会最优的成本。Boeters和Koornneef (2011)[20]罗列了支持可再生能源发展的种种好处,如提高能源安全(通过降低化石资源进口),提供绿色岗位,发展技术优势等。然而,支持可再生能源的补贴政策也存在不少争议。Borenstein(2012)[21]指出,对绿色能源进行补贴的政策主要存在三方面的缺陷:其一是压低能源价格而引起能源的过度消费;其二是无法直接与减排效果挂钩;其三是在开放经济中,政策实施国家或地区可能会被搭便车,减排的环境收益具有溢出效应。因此,可再生能源生产技术的环境、经济、社会成本收益仍有待进一步研究,相关部门在推行大规模能源改革政策时仍需谨慎。

有研究认为,节能补贴政策的效果取决于市场投资的不足程度,当直接干预的措施(比如向信息不完全的消费者提供信息)无法完全有效地实施而市场中又存在投资不足时,节能补贴政策能够增加社会福利(Allcott和Greenstone,2012)[22]。不少学者从某个国家的视角考察补贴政策的效果,如Lim和Kim(2012)[23]通过引入R&D产业,建立了模拟韩国经济的内生增长的CGE模型,证明对研发投资进行补贴会促进真实GDP增长,但同时增加碳排放强度;而将补贴政策与碳税相结合,则可以实现在不增加碳排放强度的同时促进真实GDP的增长。市场中投资不足的存在性及大小是节能补贴政策评价的核心问题。但由于研究方法以及对贴现率的假设等不同,学者们对补贴政策的研究结果出现较大差异,得出的评价往往存在较大分歧(参见Allcott和Wozny,2012)[24]。

(二)补贴政策的评议

学者们主要从两方面论证可再生能源政策的作用,一是基于效率,二是基于政策实施在政治上的可行性。经济学家普遍认同,理想状况下,解决外部成本的最有效的经济方法是对外部性进行定价,即通过税收或者可交易的许可证制度进行纠正,而补贴时常被认为是一种次优政策(Second-best Policy)(Bennear和Stavins,2007)[25]。也就是说,补贴政策的角色通常被定义为纠正其他低碳经济政策扭曲的对冲措施,或是其他低碳经济政策在政治上不可行时的替补。相比碳税,补贴的实施相对复杂,还涉及到资金的调拨,协议的谈判,更多的监管等。Grimaud和Rouge(2014)[26]认为,碳税与补贴在实施效果上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碳税倾向于推迟资源开采,而补贴则加速资源开采;碳税倾向于降低短期内的碳排放,而补贴则会增加短期内的碳排放,从而产生“绿色悖论”;与补贴相反,碳税在短期内对于产出和消费的规模产生负面影响;碳税一般促进增长而补贴则降低增长;然而,如果受补贴部门在经济中的比重很高时,这些影响可以逆转。在实践中,补贴政策也备受质疑,存在防碍公平竞争和违反世界贸易组织规定之嫌。欧盟与美国在生物质燃料的问题上产生了激烈的贸易摩擦,并于2009年7月决定对美国出口到欧盟的生物柴油征收为期5年的反倾销和反补贴关税。endprint

四、碳交易与碳金融

相比碳税和补贴,碳排放交易机制的形成较晚,其基础是1997年制定的《京都议定书》。碳排放权交易(Carbon Emission Permits Trade)又称温室气体排放权交易。根据《京都议定书》的框架,全球碳排放权交易的交易市场可分为配额(Allowance)市场和补偿又称碳信用(Offset or carbon credit)市场;配额市场基于总量控制与交易机制(Cap-and-Trade);而补偿或碳信用市场由基线与信用额机制(Baseline-and-Credit)(即项目市场)产生。世界上最早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出现在2002年,由英国建立。欧盟于2005年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交易体系(EU-ETS),成为全球碳市场发展的引擎。作为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重要市场手段之一,该体系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确立碳排放的市场价格水平(Lowrey,2006)[27]。碳交易的信息成本低,只需评估碳排放的社会成本,并据此确定减排目标和排放权配额即可,与碳税相比,碳交易的减排效果更加明显。经验表明,生态问题被纳入市场参与者的自行决策时,能够得到更好的解决(Adler,2001)[28]。许多学者相信,碳交易体系中,排放权的明确界定能促使作为市场主体的企业将低碳减排自动纳入决策,企业间自发的碳交易往往可以降低整体成本并提高效率(Gorman和Solomon,2002;Vob,2007等)[29-30]。随着碳交易机制在世界各地的发展,大量实证研究考察了碳交易机制的有效性,主要集中在减排效果以及对低碳投资的促进作用两个方面。大多数关于减排效果的研究几乎都遵循了类似的方法,以计量经济学方法估计校准情形(Business-as-usual),即未实施碳交易机制的情况,再对比实际排放量而得到减排量;研究的结论总体上支持交易机制产生了明显的减排效果。如Anderson和Di Maria(2011)[31]核算出欧盟碳交易市场在第一阶段(2005~2007年)的二氧化碳总减排量约为247百万吨,Egenhofer等(2011)[32]发现欧盟排放交易体系产生的碳排放强度改进从1%上升至每年3.35%。考察碳交易机制对于低碳投资和技术创新的影响的研究大多采用调查方法,研究结果表明碳交易机制对投资和创新有一定的影响,但其作用的效果取决于政策的严格程度,且对不同行业、不同规模的公司影响不均等(Rogge和Hoffmann,2010;Martin等,2012)[33-34]。

碳交易的实施相对复杂,涉及到配额制度、碳交易体系、交易平台、清算结算制度以及相关的市场监管体系的建立。研究表明,多数情况下,碳交易市场存在机制设计、交易成本、价格波动、碳泄露等缺陷(K. Sovacool,2011)[35]。以欧盟碳交易市场为例,Hepburn(2007)和Lohmann(2009)[36-37]均指出,由于欧盟碳交易市场的配额发放设计不合理,企业可以通过增加早期碳排放获得超过必要的配额。碳补偿机制的交易费用平均约为5%,其标的项目可能会花数年时间才能完成,从而产生难以控制的交易风险以及高昂的交易成本,2007年的一项调查表明约60%的参与者认为项目的注册及审批时间等交易成本是其投资全球碳市场的主要障碍(Boyle等,2009)。欧盟碳交易市场运营的第一个阶段,价格波动幅度极大,几个月间的排放权价格可相差上百倍。欧盟碳交易市场的价格波动还引发了钢铁和发电行业成本相对历史成本10%至175%间的剧烈波动,进而引发居民用电价格和工业产品价格的大幅波动 (Andrew,2008;Peeters和Weishaar,2009)。现有的研究发现两种类型的碳泄露值得关注,一种现象是的碳交易利润通过公司内部转移回流到高碳行业(Lohmann,2009)[37],另一种情况则是化工等大型耗能企业由于成本上升而迁出协议国(Sovacool和Brown,2009)[38]。然而,Chan、Li和Zhang(2013)[39]用欧盟国家2001~2009年的面板数据对三大污染行业(电、水泥和钢铁)的实证研究结果并不支持碳交易机制产生碳泄露、失业、产业竞争力等负面影响。

以碳交易市场为基础,碳金融市场迅速发展,逐渐成为全球低碳发展的新引擎。碳金融,是指服务于旨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各种金融制度安排和金融交易活动,主要包括碳排放权及其衍生品的交易和投资、低碳项目开发的投融资,以及其他相关的金融中介活动,具有多样性、灵活性的特点。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05年《京都议定书》实施以来,全球碳金融市场规模保持了几乎每年100%以上幅度的高速增长,2011年达到960亿欧元,有望很快超过石油市场成为世界第一大市场。全球碳交易市场发展迅速,已涌现出多个层次的碳交易体系,包括欧盟排放交易计划等多国区域合作交易体系,加拿大、英国、日本、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家级的排放交易体系,以及如美国区域温室气体减排行动(RGGI)等国内地区范围内的交易体系。随着碳交易市场的日渐成熟,碳金融市场的产品和主体也不断丰富,碳基金、低碳信贷、低碳保险、碳交易中介服务、碳指标交易、期权、期货等新的金融工具和市场机制不断涌现。学者们对于碳金融工具寄予厚望,相关研究众多,主要集中在碳金融的发展路径、碳交易和经济发展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影响、碳金融体系优化完善、碳金融衍生品的创新与发展等几个方面(Convery,2009)[40]。碳金融近年来发展迅猛,各类碳金融创新业务层出不穷,然而,伴随而来的碳金融风险不容忽视,如流动性、市场参与主体违约、协议到期产生的可信承诺缺失以及碳交易对关键部门的国际竞争影响等问题(Jotzo和Pezzey,2007;Blyth等,2009;Ermolieva等,2013)[41-43]。

五、其他政策与政策组合

(一)碳关税

碳关税,也称边境调节税(Border Tax Adjustment,BTA),是国内碳税的延伸和补充,最早由法国前总统希拉克于2006年提出。其含义是指主权国家或地区对高耗能产品进口征收的二氧化碳排放特别关税。截至目前,世界上虽然并没有征收碳关税的严格范例,但美国和欧盟已出台类似碳关税的法案规定。欧洲委员会于2008年11月通过法案将国际航空领域纳入碳排放交易机制当中,即实行航空领域的“碳关税”。2009年6月底,美国众议院通过了一项针对排放密集型进口产品的 “边界调节税”法案,实质就是从2020年起开始实施“碳关税”。endprint

碳关税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与争论,其对于全球贸易格局和博弈的潜在影响不可小觑。碳关税争论的焦点是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大阵营的影响。发达国家的研究指出,在开放贸易条件下,由于存在碳税利益搭便车的机会,各国有动机执行较低的碳税政策而从其他国家的碳税政策中获利。如果一些国家放低减排要求,这将对那些为达到减少全球减排目标而严格征收的排放税或其他价格产生更昂贵的成本。不征税的国家还可能会增加排放量,即产生“碳泄漏”(Carbon Leakage)(Manders和Veendendaal,2008)[44]。Elliott 等(2010)[45]的研究预测协议地区的碳排放税效果将被发展中国家增排抵消20%,并提出解决碳溢出的方法是实施边境税调整,即“碳关税”。具体方法是,对碳密集型产品的进口征收碳关税并结合碳产品出口退税,从而保护国内生产者相对于来自高碳排放国生产者的竞争优势。不少研究对碳关税提出了批评,认为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国内厂商,有碍公平竞争,如Ismer和Neuhoff(2007)[46]用数学模型推导证明各种情形下碳税边境调整如何影响各国利益,证明目的地边境税调整使欧盟在与美国的贸易中占据有利地位。许多研究认为商品中实际的含碳量难以准确估计,发达国家有动机将碳关税作为改变贸易条件的策略而非简单的抵消国家间低碳政策的不一致,碳关税可能会损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Bhagwati和Mavroidis,2007;Weitzel等,2012)[47-48]。

(二)政策组合

如前所述,每种政策工具都具有各自的优点和局限性。每一项政策的实施依赖于政策体制背景,政策一旦实施便会和其他政策相互作用,其结果可能是加强或削弱该政策的效果。不少研究指出,实施配套的政策组合可能比单项政策的效果更为理想。学者们在各自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不少可供选择的最优政策组合(I. Galinato和K. Yoder,2010; Gawe、Strunz和Lehmann,2014)[49-50]。I. Galinato和K. Yoder模拟了一种税收与补贴相结合的综合政策(向高碳能源征收碳税并完全用于补贴可再生能源的综合政策)的福利效应,美国佛罗里达州的盖恩斯维尔2009年已经开始实施了类似政策。该研究表明,税收与补贴相结合的综合政策干预市场能够增加社会福利;相比单一的碳税政策,这种综合政策的吸引力在于其产生较少的净税收,对于能源整体价格的冲击较小,可以实现在不增加财政负担的条件下促进国内能源生产结构的转变。该研究同时表明,组合政策对福利的改进效果低于理想状况下的碳税,也就是说组合政策并非绝对的优于单项政策。Gawe等则考察了欧盟碳排放权交易机制(ETS)与支持可再生能源政策相互作用的综合效果,研究发现考虑多种政策目标及外部性的情况下,欧盟碳排放权交易机制的效率得到加强,组合政策有利于提升整体效率。从实践上看,多数国家先后推行了多种低碳经济政策,即采用了政策组合的形式,少数国家只使用了一项低碳政策工具(REN21,2011)[51]。

六、简评与展望

众所周知,温室气体在空气中积聚的是全球变暖的原因,而温度升高会对生态系统和经济活动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众多学者围绕碳强度、损害及减排目标进行了研究,并据此提出了各自认为最优的低碳政策措施。世界各国先后开展了低碳实践,为全球低碳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理论和实践蓝本。经济学家们普遍认同,在市场完全的条件下,碳税或碳排放权交易体系是最为理想的低碳政策工具。至少从长远来看,为了实现低成本减排目标,似乎无法绕开直接或间接的碳定价措施(即碳税或碳排放权交易体系)(Matthias、Edenhofera和Lessmanna,2013)[52]。离开了碳定价机制的低碳政策可能会由于成本爆炸变成一个致命的偏差。相比碳定价机制,可再生能源以及节能补贴政策可能的优势和作用主要体现在整理效率和政策实施在政治上的可行性两方面。

然而,现有的理论与实践尚无法提供促进低碳发展最有效的唯一政策方案,各种观点众说纷纭,甚至相互矛盾。一方面原因在于,无法进行准确、一致的成本收益分析。现有研究尚不能明确解释碳浓度极其损害之间的确切关系,尤其是对温度升高的重要性。相关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气象,气候和公共健康模型,以及统计的生命估值,常常由于简化而不准确,Greenstone等 (2011)[53]详细解释了估算温室气体排放的社会成本上的不确定性。另一方面原因在于,每种政策工具都各自的优势和无法避免的局限性。一些研究指出,实施配套的政策组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单项政策的缺陷。总之,发展低碳经济没有简单的答案,各种低碳经济政策工具在理论和实践上的有效性仍然有待进一步验证。或许发展低碳经济本身更重要的是一个实践问题,各种经济政策工具的效果受不同的经济、政治环境影响较大,政策工具的选取应对立足于各国的国情、民情以及时代背景等,不宜简单照搬和复制其他国家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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