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法语thé(茶)一词说起——兼议中法茶文化比较

安 娜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南通 226019)

由法语thé(茶)一词说起
——兼议中法茶文化比较

安 娜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南通 226019)

茶，源于中国，传向世界。世界上有关茶的语音、茶文化都与中国关系密切。法国是较早接触到茶叶的欧洲国家之一，现已是欧洲的第四大饮茶国家。法语中的thé(茶)，应该是最早进入法语的汉语借词之一，但这个名称不是来源于标准的汉语拼音CHA。本文采用交叉研究，从研究法语中thé的发音由来入手，把词汇学研究和对中法两种茶文化存在相似或相异性跨文化比较结合起来，从中进一步了解法国的茶文化，更好地促进中法茶文化相互借鉴相互吸收。

茶；thé；法语；茶文化

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词汇又是“语言中最为活跃的、最有弹性的成分，也是文化载荷量最大的成分”[1]。法语中“茶”音的来源是什么？thé一词是在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借入法语的呢？进入法语后，丰富了法语的哪些词汇？中国的茶文化融入了法国的习俗，有没有形成自己特有的茶文化？中法茶文化有何相似性相异性？搞清楚这些基本问题，才能更好地推进中法两国茶文化的互相交流，促进两国外交关系的发展。

1 法语中“茶”音初探

1.1 thé发音溯源

中国是茶的故乡，法语中thé一词借于汉语中的“茶”，自有其历史根据。在叙述法语thé其发音来源之前，我想先就汉语中表现“茶”的词语略作论及。我国有着及其悠久的茶史，汉语中表达“茶”这一概念的字形式多样。“茶”之一字，古有“荼”(古书中多处出现的“荼”字据专家考证即为“茶”)、“槚”(苗族语)、“苦”、“荈”(布依族语)、“蔎”(侗族语)、“茗”等诸多写法。中国有56个民族，尤其是少数民族，不仅地区盛产茶叶而且人民好饮茶，“所以造成‘茶’在汉语中字形多样，读音也甚为繁杂，但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两大组群：cha音,如‘茶’、‘木茶’、‘诧’等；te音如‘荼’、‘苦荼’、‘吃荼’等都是属于同音或近音”[2]。

由汉语中“茶”的读音我们再来看法语中thé[te]的读音。法语中thé一词应该是最早借入法语的汉语借词之一。茶从中国传播到欧洲的过程主要是通过陆路和海路两条途径来进行的，其中海路主要是明清之际从江西、浙江、福建茶区出发经宁波港、泉州港和广州港直接运往欧洲。法国，位于欧洲西部，三面临海，据警察长Delamarre所著警政全书第三卷第797页所载，“茶”入法国的历史可追溯到1636年，是由海上贸易强国荷兰将首批茶叶带回了法国巴黎。由于荷兰是先同福建进行直接贸易，而福建厦门人称“茶”为te，于是荷兰人按音译命名之，称茶叶不为CHA，而是thee。事实上，在大多数西方语言中，“茶”这个词都是从荷兰语转移而去的。因为“荷兰人早在16世纪开办的东印度公司经海路从中国闽南进口茶叶，推销到整个欧洲时，‘茶’的闽南音也随之远涉重洋”[3]。因此，除俄国和葡萄牙以外，其他欧洲各国语言中“茶”的发音都由厦门方言“te”音派生。

“茶”在全世界的语音都直接或间接受到中国出口茶叶地区方言的影响。“尽管中国各个地区方言发音不同，但由于广州和厦门口岸最早正式开始对外经营茶叶出口贸易，因此几乎西方各国语言‘茶’称谓都是依据中国广东话中CH'A和福建话中TAY两个系谱形成”[4]。(表1)

表1 世界各地茶音称谓

1.2 “茶”和thé的概念意义

在《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里，“茶”收录了七种意思：1)常绿灌木，叶子长椭圆形，花白色，种子有硬壳。嫩叶加工后就是茶叶。2)用茶叶做成的饮料。3)旧时指聘礼(古时聘礼多用茶)。4)茶色。5)某些饮料的名称。6)指油茶树。7)指山茶。在法语中生成之后，其概念意义不完全等同于汉语，词义得到了继承与发展，变得丰富多元化，从“茶树”、“茶叶”到喝的“茶”或是不含茶叶的饮料，甚至“茶点”、“茶会”都被叫做thé。此外，法国人把产于欧洲的草本植物洋苏草、撒尔维亚也称为thé。该词在法国出版的一些较大型的法语工具书中都有收录，如《罗贝尔法语大词典》、《拉鲁斯》，我国出版的《法汉工程技术词典》等也有收录。

1.3 thé构成的衍生词及词组

法语thé一词作为借词进入法语后，大大丰富了法语的词汇，构成的派生词的涵义多达十几个，常见的有：théacées(茶科)、théier (茶树)、théière(茶壶)、 passe-thé(滤茶器)、théine(咖啡因)、 théophylline (茶碱)、 théotannin(茶丹宁)、théobromine (可可碱)等词语。而由thé构成的词组主要集中在对各式茶叶名称的翻译上，如：thé au Chulan(珠兰茶)、thé Pu Er(普洱茶)、thé Oolung(乌龙茶)这些传统中国茶叶名的翻译，采取直接音译法，保留了其原来的汉语拼音或是用法语中相近的发音来模拟其原音。thé à la menthe(薄荷茶); thé au chrysanthème(菊花茶); thé au citron(柠檬茶); thé au jasmin(花茶); thé en brique(砖茶); thé en sachet (袋泡茶) thé noir(红茶); thé non fermenté (不发酵茶); thé parfumé(花茶); thé vert(绿茶); thé semi-fermenté(半发酵茶)，处理这些茶名的翻译时，则采用意译的方法，进一步给出解释补充说明。为了便于更好推广，按功效翻译的茶名有：thé amaigrissant(减肥茶)，以及按调制方法翻译的茶名：thé au lait(奶茶)，其他词汇还有：art de thé(茶艺); maison de thé(茶室); réception de thé(茶会)等。(以上词条均收录自《法汉工程技术词典》和《拉鲁斯》。)

2 中法茶文化比较

中国和法国处于欧亚的两端，虽相隔万里，但两国文化交流史源远流长，据说古代东西方丝绸之路的终点就是里昂。茶对中国人来说，不仅是头号国民饮料，还形成了独特的茶俗、茶风、茶礼，早已成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四百年前，中国茶叶传入法国，对于改变法国人的生活方式、提高生活品质都起到重要作用，如今更是形成自己独特的饮茶文化。中法两国都拥有光辉灿烂的茶文化，通过比较，我们从中亦可窥见两个民族的文化艺术和民族特性。

2.1 饮茶历史

中国茶文化历史悠久，“它发乎神农，闻于鲁周公，兴于唐朝，盛在宋代”[5]，并将中国儒、道、佛思想完美融入其身。中国也是世界各国茶文化的故乡，中国茶传入法国已有近四百年的历史。但华茶入法初期，医药界曾因饮茶利弊展开过激烈的笔战。1648年，Morisset(毛芮斯特)医生在其论文中称茶叶会刺激神经使人精神兴奋。同年，法国科学院院士Gui Patin(归巴丹)医生却说茶是不适合本世纪的奇物。1653-1666年间，神父Alexander de Khodes(亚里山大·德·科侯得)、教育家C.Seguier(塞奎埃)、医学家Dthis Jonguet(德雷斯·鸠恩奎特)等人纷纷站出来发声，证明茶叶的特殊功效和药用价值。1685年，les Traites Nouveaux et Curieux du Café, du Thé et du Chocalat(《关于咖啡、茶与巧克力的新奇论文》)一书出版，这是法国最早论述茶叶的书籍之一。“随着饮茶有利于健康的观点取得压倒性胜利”[6]，人们开始接受饮茶，但最初只流行于皇室贵族阶层，没有马上推广到普罗大众。“1700年，法国船只Amphitrite(阿穆芙莱特)把中国丝绸、瓷器和茶叶等运入法国，”[7]标志两国茶叶直接贸易正式开始。此后法国商船开始不断从中国运回茶叶，茶叶开始在巴黎流行起来。

2.2 饮茶习俗概览

2.2.1 中法茶食 茶不但可以品，还可以吃。早在春秋时期，就有关于茶食的记载，“《大金国志-婚姻》：‘以酒撰往……次进密糕，人各一盘，曰茶食’；到金元时把各种食品统称‘茶食’；直至今日，我国江南许多地区仍把点心称之为‘茶食’”[8]。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的这些“茶食”既指佐茶的或咸或甜的点心，又包含以茶煮食的各类菜肴:如东晋的“茗粥”、“茗菜”，用乌龙茶烹调的“乌龙鸡”，用茶叶煮的“五香茶叶蛋”，“茶干”，云南地区的“腌菜”等等。目前中国世面上的“茶食”不仅品种繁多，口味丰富且都与茶叶有直接或间接关系，像“茶月饼、茶面包、茶果脯等”[9]。中国有“茶食”的说法，这在法国也有表现，这一事实可以从1844-1845年间首次出版的《贵妇的乡间别墅》的作者米菜罗比纳夫人那里得到佐证，她说：“三十年来，饮茶已在法国大大普及。喝茶时，人们通常吃中间涂有奶油的薄面包片，也吃小饼干，奶油圆球蛋糕或者三明治”[10]。现在法国人喝茶的时候，仍然习惯吃一些甜糕饼，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例如各种各样精美的蛋糕、烤饼、甜面包、松饼、马卡龙等。甜点Macaron(马卡龙，法语发音[makar])，这个来自19世纪的杏仁小圆饼更是以它多彩可爱的外形和丰富的口感，迷到了全世界的甜点爱好者。如今茶叶也被一些法国大厨当作食才，用于菜肴或点心的制作，如“各式茶叶饼干、茶糖、茶冻等食品”[6]。

2.2.2 中法茶叶消费目的 早在战国时期，中国就有饮用茶叶的记载。顾炎武《日知录》中说：“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11]。作为拥有几千年制茶、饮茶历史的中国人，往往以鉴别茶的品质和欣赏茶的艺术为出发点，更注重从精神内涵上来体验和消费茶。“自古文人雅士就有‘斗茶’的兴致，互相比试所饮茶的优劣，并且观察茶叶冲沸后使汤纹水脉变幻出种种图案：山水云雾，花鸟虫鱼”[8]。这种以自娱自赏为目的，通过品茶和赏茶，从而修身养性、提神抑或消遣的娱乐活动将东方文化和人文精神体现的淋漓尽致，亦是中国茶文化境界的升华。此后文人品茗自成一大规矩，受人推崇至今。法国文化截然不同，法国人更强调茶的功效性，注重开发和利用其本身所存在的药用和商业价值。早在17世纪，华茶入法奠定了茶叶消费的物质基础，法国上流社会把中国茶视为拥有神奇保健效果的贵族饮品，这种以药用价值为目的消费茶的传统仍影响至今。近年来，法国人“发现把绿茶提取物用在化妆品或直接洗茶叶澡有美容护肤、减肥的功效”[12]，甚至以茶叶的进一步商品化为目的，开发出茶味香水、洗发水、茶味牙膏，甚至“把茶叶添加到蜡烛、奶油、巧克力、酒中”[6]。除此之外，中国茶文化认为略带苦涩的茶叶口感蕴含先苦后甜的生活哲理，法国人却以调节口味为目的，在传统茶叶中添加薄荷等香料，研发出更符合法国人口味的“调味茶”。近年来在法国，饮茶新潮又起，法国的一些年青人，把开始喝茶看成一种时尚，这些都促进了茶叶在法国的消费。尤其近二三十年来法国市场的茶叶消费量激增，如今已成为欧洲第四大饮茶国家，每年进口约1.4万吨茶叶。

2.2.3 饮茶品种 中国是世界最大茶叶生产国，产生了许多享誉国际的茶类品种。依据茶的颜色，可以分为绿、红、青、白、黄、黑六大类茶。依据茶叶生产地和外形特点，有西湖龙井、江苏碧螺春、安徽毛峰、安溪铁观音、安徽祁门红茶等中国十大名茶。有“借用历史典故的如普陀佛茶等，还有花茶、药用保健茶等再加工茶”[13]。如今法国的茶叶经销商“从中国进口各种白茶，如银针和三个级别的白牡丹，从十个省份进口三十多种绿茶(包括一些再加工茶)，还从台湾进口绿茶、红茶和半发酵茶”[14]。同时印度、斯里兰卡、韩国、尼泊尔、越南、拉丁美洲的阿根廷、巴西，非洲的肯尼亚、津巴布韦等都是法国的茶叶供给地。幸福的法国人可以随时随地享用到丰富茶叶种类。各地小酒吧、杂货店、药店都能买到一杯茶或是小袋分装的茶叶。其中具有保健以及减肥功效的中国沱茶，在法国深受年轻女士欢迎。在法国各类商场、餐厅、超市和酒店等场所都可以发现红茶和花茶。饮红茶时，习惯与英国人相似。有的地方的法国人则会将鲜鸡蛋打入茶中，加糖喝；还有流行一种瓶装的柠檬茶或橘子茶；另外，在巴黎酒吧可以品尝到由茶水混搭洋酒(主要是杜松子酒或威士忌)调制而成的鸡尾酒。“在巴黎的中餐馆和当地华人圈中，花茶的饮用方式与国内饮茶方式相同。法国人也喜欢饮用高品质的绿茶，他们习惯在茶汤中加入方糖和新鲜薄荷叶。”[15]

2.3 茶与文学艺术

自古文人就爱吟咏茶诗。早在中国第一部诗集《诗经》里就有七首涉及茶。随着饮茶习俗普及，直到中唐以后，茶诗大量涌现。唐代诗人白居易是最为著名的“茶痴”，在其代表作《琴茶》里写道：“自抛宫后春多醉，不读书来老更闲。琴里知闻惟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初唐诗人刘禹锡对茶有首题为《西山兰若试茶歌》之作，范仲淹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中更是生动描绘了斗茶活动的盛况全景，北宋大文豪苏轼、爱国诗人陆游、王安石、欧阳修等均是既爱饮茶又以茶入诗的文人。此外“《红楼梦》中有近百处提及‘茶’，诗歌中有六处咏及茶，还有专门论叙品茗一事的回目。茶与文学的结合虽不是从《红楼梦》为先，但效果却以此为佳”[13]。与欧洲的其他国家相比，法国的茶文化形成较早。早在17世纪，法国人将中国茶视为贵族饮料，有文化的人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剧作家Jean Racine(让·拉辛)、大文豪Honoré de Balzac(奥诺雷·德·巴尔扎克)、知名作家Madame de Genlis(德·让利斯夫人)都爱好饮茶。与此同时以茶为主题的文学创作也拉开了序幕。十八世纪初，“Pierre Daniel Huet(皮埃尔·达尼埃尔·休忒)用拉丁文作诗咏茶，法国文学家Peter Antoine Mitteyx(彼得·安托万·蒙忒)在1712年作《茶颂》，诗中歌颂茶德”[6]。除此之外，在法国的艺术作品中，印象画派大师Pierre Augusta Renoir(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1841-1919)的油画《安托尼妈妈的旅店》就描绘了人们在餐馆饮茶的场景。

3 小 结

通过对法语thé(茶)一词的发音来源研究，不仅梳理了法语词汇thé以及衍生词的涵义，还了解了中法两国茶文化的异同。总之，源自东方的茶来到法国后，大大丰富了法国文化，并被法国人用自己的思想来表现。传统古朴的中国茶文化与浪漫高雅的法国茶文化共存，这正体现了我们在这个时代全球化、多元化的特点。比较中法两国茶文化的相似性、相异性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法国的饮茶文化，有利于促进我国的茶叶在法国更好的推广与传播，两国外交关系也定会向更深远、更广泛的方面发展。

1 胡文仲，高一虹.外语教学与文化. 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93.

2 张允中.英语Tea一词源考.山西农业大学学报，1988，(1):110-114.

3 姚伟钧.茶与中国文化.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95，(1)：60-66.

4 角山荣.茶入欧洲之经纬.农业考古，1992，(4)：257-262.

5 申艺芳.浅谈中俄茶文化的比较.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11)：149-150.

6 刘朴兵.略论法国茶文化的演变.农业考古，2010，(2)：231-235.

7 王春华.中法茶文化交流探析.贵州茶叶，2011，(4)：50-51.

8 赵映林.论茶文化.农业考古，1995，(4)：5-11.

9 http://zhangsy1011.blog.163.com/blog/static/11782666420109119385484/

10 乔治梅塔耶.法国饮茶史.茶叶通报，1990，(3)：46-48.

11 姚伟均.茶与中国文化.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5，(1)：60-66.

12 王亚兰.浅谈中国茶文化和法国咖啡文化之比较.中国校外教育(理论)，2008，(4):33、68.

13 孟丹.中英茶文化内涵的对比研究.硕士论文，2010：17.

14 刘晓非.浅析法国现代饮茶艺术.文史艺术，2014，(6)：97.

15 申卫伟.英、法茶叶见闻.广东茶叶，2012，(6)：32-34.

On the Origin of the word "Tea" in French——A comparison of Chinese-French tea culture

AN Na

(Foreign language Institute of 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19)

French word "thé" is a foreign word, borrowed from Chinese. The present paper attempts to make a contrastive study into the origin of the word. Intersection method is used by combining the origin with the tea culture. In addition, it brings out the prominent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existing between the Sino-French culture relating to tea.

tea; French; origin; tea culture

2015-09-08 修改日期：2015-11-12

安娜(1985年-)，女，江苏南通人，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主要从事法语教学与法国文化研究工作。

TS971.21;H32

A

0577-8921(2015)04-23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