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梨花香似海
2015-05-30杜安成
杜安成
这时,星星正敲击着黎明的窗,在夜的薄雾里时隐时现。你在梦中又梦见了那株摩天的梨树和满山的梨花了。一朵朵梨花栖息在枝头,在你的眼里就是一个个身着白色绸纱的少女。那醉人的花香像乳白色的浓雾一样从树梢上漫下来,你就像跳入了由梨花香气组成的大海,你正随着航船漂浮在那大海之上。你又梦见了那成群结队的白色小蜜蜂,在千朵万朵的梨花波浪间飞舞着,它们的翅膀轻轻拂过你的脸庞。你也梦见了那位颤巍巍的老奶奶给你——那时十八岁的小贾的你——端来了一碗白玉似的梨花蜜,你又要再喝时,窗外沙沙的雨声打断了你的梨花梦。啊,几十年前在杜里坝梨树听到的沙沙雨声,就是我们今天称之为的梨花雨!
你老了,小贾变成了老贾。你这时睡在离杜里坝梨花树相距八九十公里的南滨县城里,住着百十平方米的楼房,睡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上,当然你的梦也像大海一样波涛汹涌。你小时候就经常唱着那一句嘉陵江边的童谣:三分钱,到广元。你不知道,三分钱是多少,广元又是个什么地方。大人说,到广元,过苍溪。你又迷惑了,苍溪怎么过?江水深吗?苍溪有你和弟弟妹妹吃的红薯吗?你在你的家门口见过听说是苍溪下来的木筏子:一个青铜脸色的汉子在木筏上一边舞着竹篙,江水边向两边流去,给他让出一条水道来;一边又吼了起来:嘉陵江吔呢……苍溪的梨花吔呢……你在江边跟着别人的屁股后头追赶那木筏,那木筏似乎要去追赶太阳似的跑得飞快,你累了,跌倒在沙滩上,啃得满嘴是沙。
那一年,你高中毕业了,你差点儿被推荐上了大学,最后被生产队长把你撸了下来,其原因,是你老了之后才从老队长儿子的口里知道的,那是因为你们家太穷,给来你家谈心的队长煮了一碗没有油水难吃的豌豆面条,让队长的肚子涨了三天也没有消化,更要命的是,你爹为了巴结队长,从你家后门那棵梨树上摘下几个碗大的土梨,队长的么女儿吃了,拉了五天五夜肚子,队长恨死你和你爹了。对着你的工农兵大学通知书吐了一口痰,呸,我叫你那梨坏了我家么女的肚子。你那张大学通知书就成了队长茅厕里漂动的一张臭纸。
从此,你恨死梨子了。那几个梨子让你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接着,饥饿又来了。
那一年,嘉陵江仍在脚下流着。可太阳悬在天空里像个火球,放出灼热的光芒,灼死了地里大大小小的禾苗。你扛上锄头,站在田坎上,看到的是焦土和焦叶。你的肚子早已空了,缸里的凉水喝了一瓢又一瓢,水在肚子里呱呱地叫着,饿啊饿啊,你又有什么法子?家里没有粮食,队上没有粮食,公社没有粮食。听说国库里也没有粮。你父亲说,你是我们家的长子,你还能走远路,你就出去给我们要点吃的回来吧。你知道你要承担责任了,但你也很茫然,你从来也没有出过门,你不知道到哪儿去。你皮包骨头的弟弟在一旁唱道,三分钱,到广元。要穿衣,到苍溪。你父亲说,那你就去苍溪吧,听说那里人诚实,不会取笑我们的。那里有的是梨子……
你再也恨不起梨子和你的那张大学通知书了。饥渴总是可以让人忘记某些东西,又可以让人在灼热的江边乱石里飞跑起来,尽管你的脚板出血了,汗水模糊了你的双眼,你的脸上没有十八岁的青春色彩,有的是饥渴和狼狈,苦闷、彷徨和无奈,你在心里说这叫什么,这叫“讨口”。多年之后,你还听人展言子:“苍溪的雪梨阆中的醋,南滨县的讨口子一大路。”你听后并不感到羞耻,你说,我们那时要活命,更重要的是,我遇见了很多很多苍溪的好人。
在一堵山崖,山风吹拂着你蓬乱的头发,你和其他几个“讨口子”就要分手了,他们要继续沿着嘉陵江北上去广元。广元人最富,他们对你说,我们可以吃到大肉。而你记起了在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你的耳边响起弟妹的话语:我们饿,你要早回!你知道你要回去救你的家人。山崖边一位老人说:我们苍溪也有几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可不要紧,我们这里梨树多,过不了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将梨当顿了。你看了看那位老人,也是瘦骨嶙峋的,似乎也没有吃上个饱饭,你望了望老人身旁的梨树,稀稀疏疏地缀着几个青色的梨子。你便问老人,哪儿的梨子最多?老人说,江那边的杜里坝啊,你就可以看见苍溪雪梨农场了,也许你就不会挨饿了。你一下子振奋了,只要不挨饿,你的命就保住了。那饥饿啃噬你的痛苦就会解除,你就像脱去了浑身的枷锁,你就会在梦中跳跃起来,你就会跳得比山还高,你就会在梦中梦见你离别了二十几天的母亲和妹妹。
对岸就是杜里坝。几间瓦房在梨树丛中时隐时现。江边巨大的乱石被无情的太阳烤得惨白,就像被饿死人的脸。你是最后一个上嘉陵江渡口木船的人,船上的人都向你投来询问的目光,你想张开嘴说,我是南……我是南……可你不愿说出口来,你愿意说你是来苍溪走亲戚的。所有的人都交了五分钱的船费,你从你的口袋里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出一分钱来。这时,船工就走到了你的跟前,他看了看你背的方方的不同于他们苍溪长长的细腰的背篓,就像一双硕大的饥饿的眼睛在盯着他,他也感到窘迫了,起初是一双凌厉的眼睛,这时也变得温柔了。那目光像你后来见到的梨花那样白,那样温柔。他的目光在你的脸上停留了那么一瞬就移开了。那你就算了,他嘟哝道。而你的心里也感到不是滋味,要是你有钱,哪会连五分钱都拿不出呢,你看着船工那刻着深深的皱纹的脸和那双黑如煤炭的手,你的眼泪就要上来了。
船在老船工的那橹桨的摇动下向江心冲去,江水一个浪接一个浪打击着木船。“哗,哗,哗”木船肃穆而平稳地前行,对岸梨树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了。你就要过江了。
你一踏上杜里坝的感觉就像踏上了你自己家乡的土地一样,一样的嘉陵江边的沙地,柔软而肥沃,可惜都被这无情的太阳熏烤得冒出烟来了。但这里却长满了层层的梨树,将火热的太阳挡在了外面。你一走近树林深处,沁人心脾的阴凉就罩住你的全身,雪白的梨花儿早已变成了绿茵茵的梨树叶儿,逼着你的眼,你的饥渴霎时逃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在一家瓦房门口站着,你并没有走上前去敲门。一条大花白狗卧在门前梨树下,用温柔的眼光瞧着你,好似你是这家的客人。一会儿,一张惊奇的小脸在“吱呀”的门缝里闪现了一下又消失了。整个梨树小院里飘满了中午饭的香味。但你仍不愿意上前去敲门打破这江边小院的宁静。这时,你听到了从屋里传来了的絮絮聒聒的话语。
小男孩:我知道他是从南边来的,背了个方形的背篓。你看看他那瘦的样子,好似几天没有吃过一口饭。
老奶奶:那你去叫他进来吃饭吧。
小男孩:奶奶,我们锅里也没有多少饭。给他舀一碗我们就要少吃半碗。你从来也没有吃饱过!
老奶奶:不要紧,我们吃不饱可以吃梨子呀!
小男孩:吃梨还早着呢。梨子还是青皮没有上浆!
老奶奶:那总比他们南边来的人饿着强。说不定这些落难的人中间会有朱元璋,哪一天富贵了也会照顾我们的,人哪会一辈子都倒霉的。我给来的客人盛饭,我们杜里坝的人从来都是讲礼数的。我们杜里坝的杜姓人还是从那边的铁山坪迁徙过来的。也许他们并不姓杜,也许他们姓张姓李,也是我们祖先和现在的好邻居啊!
小男孩:好吧,我都听奶奶的!
你已经饿昏了,你已经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一丝丝凉意从青石板上传遍了你的全身,你的神经末梢仍然清醒着。这时,你可以清楚地听到紧闭的灶屋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你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慢慢走到了你的跟前,她弯下了腰,对你说,孩子,累了吧,饿了吧,吃了这碗饭吧。她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条。老奶奶看着你在衣服上揩了揩脏兮兮的手就接过碗去,你用长长的筷子将滑溜溜的面条送入你那饥饿的嘴里,吧唧吧唧,你吃面的声音真好听,听得那只大花白狗睁圆了双眼,竖起了耳朵,伸长了鼻子。房屋前梨树上的几只鸟儿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很快,当你吃完面条,把碗恭恭敬敬递回去的时候,你看到老奶奶的脸上是梨花般的笑容。你也笑了,你说,你们都姓杜吗?我也姓杜。
啊,你听到老奶奶发出惊叹的声音,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在嘉陵江的下游,我们住在嘉陵江的上头。你快上来坐吧。老奶奶硬是拉你走进了屋里。屋里,土墙,竹篾,老牙床,小方桌,石头凳,跟你的家差不了多少,穷不了多少,也富不了多少。你这时才看见了刚才听到说话的小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条小花短裤,手里捧着一个大碗,一个脑袋几乎掉进了碗里。等他从碗里钻出来时,你才看清他碗里还剩下什么,几勺子玉米糊糊,他瘦削的脸庞和额前短短的头发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玉米粒。你顿时惊呆了,望了望老奶奶,又望了望这个小孩。你顿时后悔坐船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家只有老奶奶和小孩的家里,吃了奶奶这么一大碗不让孙子吃的面条。你当时想,你夺走那男孩那盼望已久的一碗面条,就是犯了杀人的大罪,活该“凌迟”,活该投江(想想那时一碗面条多么珍贵),可你的腿又抬不起,你这时想到了饥饿中的妹妹,她们是吃不到这么香的面条的,可你吃到了,你享福了。你说你要回家了,你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你不知道家里成了什么样子。
老奶奶说,歇歇明天回去吧。你却说你已经吃饱了,你要回去帮父母抗旱,不能只这样讨一顿吃一顿。你已经站起来了,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了,那一碗面就是钢就是铁,让你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从那梨树顶上望去,你似乎已经看到了嘉陵江边你自己的家了。
等等!你听到了是走进屋里的老奶奶的声音。你迟疑了半会儿,老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打了补丁的口袋。口袋里鼓鼓的,鼓鼓的口袋压弯了老奶奶的身子。你看到老奶奶走近你,说,好小子,毒日头不会永远这样晒下去的,我们的嘉陵江永远不会枯干的。这袋子里的粮食也不多,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拿回去和你的家里人暂时度几天吧。
你当时说了什么呢,你又能说些什么呢。你当时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你把你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那老奶奶。你的眼泪想涌出来又被你压了回去,一滴眼泪是报不了恩的,只有天天想着,夜夜念着,才能对得住老奶奶。
你得走了,老奶奶跟在你的身后。你对老奶奶说,你一定听老奶奶的话,逢年过节,一定要望望这边的山山水水,也许你家门口江水里漂过的一株青草,或是一朵早已枯萎的梨花,就是从这杜里坝老奶奶身旁落入江水中的。你还说,你一定代老奶奶和她的全家去拜祭杜氏先祖,让嘉陵江把我们永远联系在一起。
你走出了梨树丛里老奶奶的老屋。梨花虽然早已飘去,可青青的小梨儿挂满了枝头,一个个像调皮的小孩坠在枝头,用清亮的笑声吮住梨树的乳头。
在你回头望去的那一瞬间,你看见老奶奶和那株虬龙般的梨树融合为一体,那是一尊佛,那是你几十年梦中永不褪色的意象。
你记得你还是坐了那条老木船过了江的,汩汩的江水在你的脚下流着,清凉的江风掀起你蓬蓬乱飞的头发,你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梨树丛中的小屋。那铜色脸的船工仍是没有收你的船钱,那诚挚的目光里,你并不是所谓的“乞讨”,而是来苍溪走亲戚的人。
你下了船,看了看你自己的那双脚,怎么看也不是平时走亲戚的人。你记得平时走亲戚脚上都要穿一双青面白底的布鞋,身上还要穿一件白得耀眼的的确良衬衫。你这时穿得啥样,你后来都不敢想象。
过了江,你就朝南面走了,你也许明天或后天早上就能到家,让你的弟弟妹妹们吃上一顿饱饭。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老天爷稍稍睁一下眼,你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嘉陵江清波荡漾,可日头却烤焦了大地,让你失去了欢乐,而这里的人们又给予了你温暖。你想改变大地,你想学习那古时候的后羿把毒日头给弄下来,你这时已经又没有多少力气了。你行走在江边的小路上,回家心切,你的步子却迈得不快。你来到了一株老梨树跟前。老梨树旁边,就立着一户人家。三间瓦房,一间拖铺。
这是一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梨树。树高达三十来米,苍老的树干泛着一绺绺青色,数千条蓬勃遒劲的树枝向四处飞扬。青翠的绿叶覆盖着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土地,就像上帝为大地撑开的一把绿色巨伞。枝叶中间闪耀的,是那些让人生馋的梨子,在江风里摇摆着,像无数张闪着惊奇眼神的小孩的脸。你望一眼,你那刻骨铭心的饥饿就会立即解除。你往树下一歇,就不想站起来,你觉得那清凉的绿荫就是你饮不完的醇酒。你闭上了眼睛,因为你已经走了几十里山路,你累了,你顿时沉入到了梦乡,你那方方的背篓也倾斜着,老奶奶给的粮口袋也匍匐在树根下。
你醒醒。你觉得好似有人在叫你,你又感觉那是嗡嗡的蜜蜂似的甜蜜的声音,你闭着双眼不敢睁开,你确信那是你的错觉。你醒醒。你再次听到了那温柔的声音,你这时坚信这不是幻觉,你睁开了沾满汗渍的双眼,这时才看到一张清秀的姑娘的脸。你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站了起来,脸红得跟关公一样(你那年去阆中张飞庙,见过关公塑像),你口里嚅嚅着,你,你,你。你就是说不出一整句话来。你看到姑娘花朵般的脸儿了,你听到了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了。你听到姑娘说,哥哥,你是南滨县的吧,我家就有那儿的亲戚。我妈说,那儿来的人都是我们家的亲戚!我看你半天了,你从江边上来我就注意你了,你一定是累了,你坐在老梨树下就呼呼睡着了。你这才望望天,日头减弱了许多,高高的山岭遮挡住了那火辣辣的光芒。
你觉得姑娘在盯着你笑,你觉得你有什么好笑的呢,你只是个“乞丐”而已,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迹的。你不禁弯折你的目光把你自己打量了一番。你看到自己的衣服肮脏不堪,汗渍、脏土死死地钉在上面,形成了一朵朵丑陋的花朵,真的是波特莱尔的“恶之花”。你再看看你的那双脚,大脚拇指好似铁棍早已刺穿了那双布鞋。你的脸真的一下子又红了,你觉得在姑娘面前的这一副“尊容”让你无地自容。你只得低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赶路了。因为你看到日头还没有完全落山,嘉陵江轰轰的声响在催促着你。
你忙啥呢?那姑娘又在对你说,天都快黑了,你就到我们家歇息一晚吧,也许你还是我们家亲戚的邻居呢,正好我们要给他们带点东西呢。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你没有,你一路行来,也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家,就是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邀请你去家里的,这里就好似自己的家一样,这里就好似自己的亲戚家一样。你看看落日,早已躲到山那边去了,一颗星星隐隐从天幕上探出头来,好似在凝望着迟疑的你。你看看姑娘诚挚的眼神,你点点头,顺从地跟了姑娘向她家走去。你不知那神秘的地方会给你带来什么惊喜。
姑娘的母亲是那样慈祥,就像你自己的母亲。给你沏茶,给你煮饭,给你烧洗脚水,你完全是贵客待遇,你自己似乎都有一种错觉,你哪是来找吃的,你完完全全是来苍溪做客的。你的背篓放在堂屋里,你的住处安排在姑娘曾睡的房间里。你想入非非,你又不敢想入非非。
脚洗了,你正准备穿起你那双旧鞋,那双旧鞋却不见了。你的眼睛四下里找寻,却没有踪迹。你看见姑娘手里握着双崭新的布鞋走了过来,只轻轻地说,你穿上它吧,它已经搁很久了,不知它合不合适你。你还能说什么呢,你接过来,轻轻穿上布鞋,才那么往地上一踩,你自己都被吓着了,你觉得好似踩到了彩云上了,你变成了仙女了。原来这双鞋是那样合脚,你穿着是那样舒服。你的眼泪要掉下来,你却看见了姑娘灿灿的笑容。
又是姑娘说话了。的确,你一进她家,就无法说话,你生怕有什么不当的言辞打碎了这一切。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你顿时又懵了。又要给我换衣服,你想。你这时清清楚楚看见姑娘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衬衫的衣襟上还绣着一朵怒放的花朵,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你才看清那是一朵大大的梨花。
你换上这件衣服吧,这是我哥哥的。姑娘说。
这一夜里,你在那方暖绵绵的被子底下怎么也睡不着。这家要招我做上门女婿,又不像,没有任何人向我提起,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不知过了多久,你轻轻地睡着了。星星在你的梦里跳跃,梨花和梨树在星星丛里飘浮。你恍惚一会儿嗅着梨花,一会儿又在摘梨果。梨果的味道胜过了老家的陈年老白干。
轰隆隆,轰隆隆,江水冲开了黎明,梨花似的晨曦跃上窗棂,像小男孩亮闪闪的眼睛。
老贾,你忘了你昨夜说的话吗?你不是说你要到苍溪去吗?你老婆在你身旁说。
你起了床,整理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开始了那梦中向往已久的苍溪行。
备下香蜡,向老奶奶祭拜。备下话语,在梨树下向那小男孩和那老屋里的姑娘(也同你一样头上有白发了,也同你一样脸上生出了诉说沧桑的皱纹)叙说……
脑海里,海洋似的梨花向你扑来,一阵阵梨香醉得你步履蹒跚。
(责任编辑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