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圪脑(外一首)
2015-05-30梁静
梁静
生而有网罗 至此并未逃脱
十点钟 火车到达磨滩
我们下车 穿过铁路隧道
再过一座铁路桥
白色层岩 在山顶大而无物
山腰以下是秋色淋漓
的荒芜与妖娆
然后你看见
那些柿树有最好的姿态
叶片被风吹净 只剩红通通的柿果
像满天繁星挂在 光明玄虚的背后
你看见山毛榉有 最好的锯齿
柘桑有最好的针棘
你说我们是最好的伴侣
所以这不会是一趟
有去无回的行程
沁河从两山之间流过
低凹的坡地上 有小小村落
红砖青瓦十几户人家
玉米一垛一垛悬在 院墙外
我们两个外乡人偶然 路过
却一眼瞥见
在世界上最僻远的角落
有人过着比表象 更深的生活
又一趟火车从山中
呼啸而过 又一种抵达
只是暂停与消磨
生而有网罗 至死仍未跳脱
我们在有的地方 只看到无
在少的境遇却 获得了多
这是人生而无果 的结果
西阳屯
立春这天下的雪
消融在种子内部
土地翻开蓐生的篇章
写下从赭红
到煤灰的猜想
山在远处消失了
山的线条清晰而古板
刻在阴云和低气旋下面
在此处或彼处
构成我们生命的界限
在越冬的事物中
节节草的色泽不可描摹
它们像一群海边的人
在听火 沉浸于寒冷
执拗的幻觉分不清
青黄不接的日子
属于饥馑还是狂热
那些柏树如黑色火焰
扭动着高过屋顶
那些房子不是任何人的居所
你看到的平常景物
在轮回中鸦雀无声
黑色村庄睡在岩层深处
牛羊从腐植土中长出来
那些喧哗与骚动
堆成时间的麦垛
它们给予,我们汲取
我们说谎,要是雪
一直下到天明该多好
可转眼我们就走开各自过活
雪是用来忘却的
时间是用来砍伐的
种子后来被鸟啄瞎
鸟从白色寓言中来
有时残忍有时食量惊人
更多时候替我们走过
从未走过的路 为我们寻找
悬铃木顶端灰蓝色的天
那种灰是两手空空
那种蓝是应有尽有
我一生待在西阳屯
写过两行诗
用的是最褴褛的辞
那些日子我们一贫如洗
对生活满含热泪与敬意
冬天是匮乏的季节
我们脚下的土地包容一切
朋友们在傍晚飞回露台
一粒一粒啄食命运
的琐屑与不渝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