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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小说《摇滚乌托邦》

2015-05-30闫兵

牡丹 2015年11期
关键词:朱丽陈慧慕容

闫兵

一、 别具一格的构思

空想社会主义的创始人托马斯·莫尔在他的名著《乌托邦》中虚构了一个航海家在一个奇异之地——“乌托邦”的旅行见闻。在那里,财产是公有的,人民是平等的,实行着按需分配的原则,大家穿统一的工作服,在公共餐厅就餐,官吏通过公共选举产生。

乌托邦的浪漫主义忽视了社会构造的复杂性,因而自这个思潮诞生之初,便在文学上催生了他的对立面——反乌托邦文学。赫胥黎所著的《美丽的新世界》,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以及扎米亚京的《我们》,都是其中的翘楚。

在中国,这个类型的小说创作并不多见,在青年作家中更是少之又少,而张艳庭的小说《摇滚乌托邦》便是其中难能可贵的一部。

小说描述了这样一个乌托邦城市,这里到处都是音乐演出,到处都是音乐中狂欢的人们,人们在音乐中摇滚,在音乐中崇拜。这里音乐水平最高的人也是政治领袖,就好比柏拉图理想国中哲学水平最高的人就是政治领袖一样。这里的音乐不仅仅是音乐,还包含与之相关的伦理和法律体系,这里的音乐也理所当然地成为控制人们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遮蔽着这座音乐之城的种种残缺和黑暗,形成思想和知觉上的盲视。这里的男女严重不均,只有政府官员才可以选择妻子,而平民只能靠在音乐的狂欢中消耗多余的能量,甚至只能靠在暗室中观看政府配发的影碟排遣。这里只有婚姻的分配,没有爱情,哪怕是市长也不能拥有;这里虽是音乐之城,但是平民没有选择音乐的权利,没有学习音乐甚至拥有乐器的机会,他们只能接受音乐的意识形态:这里的人被音乐塑造着,他们在音乐中无欲无求。一旦被发现丧失音乐能力,或者小时候对音乐不敏感,对于这样难以受到音乐控制的人,这座城市运用它的立法把他们视为异类,并削去男身成为残缺者驱逐到城市下面去做苦工。而在音乐之城的人一切都感觉很满足,音乐深入他们的内心,沸腾他们的血液,舞动他们的身躯,消耗他们所有的现实情感中的消极因素,让他们丧失现实感。这种狂欢化的音乐意识形态消灭了人的内心语言,消除了人们的内心世界,成为专制和极权。

这种意识形态并不是一开始就具有强制性,它经过音乐中美的因素的包装,形成于城市中的音乐教育和教化,深入灵魂。音乐本身是一种艺术的形式,即是一种美的艺术形式,它有能使人陶醉其中忘记现实等作用。著名的音乐家马勒曾说“在音乐中一切都是满足的,一切现实问题都达到了和解,一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可既吊诡又反讽的是,当这种音乐的美感一旦和权力相结合,裹挟着一套权力的伦理体系,就构成了一种虚假的意识形态。就如被纪陈张最终找到的陈慧,在这座音乐之城中重生,就注定这个城市的道德体系根植到她的生命中,成为她内心深处不可抗拒的道德律令。当陈慧和纪陈张在音乐之城重逢,意识到另一个世界中爱情的独一性和爱的忠贞意识之后,只有选择死亡才能抗拒这种意识形态。

当这座城市的最高领袖也是音乐水平最高的人慕容秋天意识到,尽管自己成为这座城市的最高领袖,也承受着生命的残缺,即无法获得这里最美丽的女子朱丽的独一忠贞的爱情。深受意识形态教化朱丽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城市没有的爱情,市长慕容秋天感觉到了自己的悲伤,即也读懂了纪陈张的诗歌,他开始利用这座音乐之城所没有的音乐形式来表达自我个人主义的情感,选择音乐之城之外的那个平凡的城市中的京剧、昆曲、古琴、钢琴的形式表达自我,试图唤起市民的自我意识,唤起他们的个人主义的、平凡的情感,试图拯救这个城市。但已经深受意识形态教化的市民无法接受这种音乐,他们起义暴动推翻了慕容秋天的统治。这座曾经深深感染纪陈张的音乐乌托邦最终变成了让人痛苦的恶托邦。经过种种的磨难和牺牲,这个残缺又畸形的音乐之城最终被慕容秋天用生命和爱凝结的音乐所改变。音乐改变了男女失衡的现状,专制极权也转化为民主自由,成为一座和纪陈张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一样的平凡之城。

这不是简单的《围城》故事,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而是关乎理想与现实,美与平凡,甚至十分像似近代某些极权主义国家,不甘于民族的落后和苦难,或者不甘于宗教祛魅后经济个人主义的平凡机械生活,或不满足于民主的平庸,一些政治家或者政治思潮,制造了一个宏大的叙事,或如民族主义,或曰价值输出,掀起了种种的战争和政治运动,造成巨大的创伤。现实生活始终是一个伦理空间,它需要的是法律和契约,民主的协商,权力的平等和自由的选择;并不是一个美学改造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宗教实践和神话,更不需要崇拜与狂热。当一些政治神话或美学向往脱离了现实,形成一种意识形态,这种虚假意识形态再和权力相勾结,必定会重现社会悲剧。

从乌托邦构想与实践上讲,《摇滚乌托邦》无疑是一种别具一格的小说实践和探索。

二、爱与自我的追寻

爱情,堪称当代每个人都困惑的重要词语,有人认为它语义明确逻辑分明,经济话语和货币逻辑充斥到各个领域的社会,金钱可以均衡一切,一切事物都在金钱的河流上以相同的质量漂浮,爱情也不例外,往往权力和金钱使爱情心旌摇荡顺从归顺。也有人认为爱情这个语义空洞的词语本身没有实际指涉,他不过是婚姻和性的代名词,当然也有人认为爱情乃是全世界最珍贵、最圣洁的词汇,如禅宗之呼如来,圣徒之赞基督。无论怎样界限如何定义爱情的语义光谱,爱情这个他者被认为赋予太多的寄寓、期待、美好和神秘。他者是地狱,他者也是天堂。

《摇滚乌托邦》中的另一个叙事动力就是对爱情的追寻:纪陈张对爱情对象陈慧的追寻以及音乐之城市长慕容秋天对音乐之城最美的女人朱丽爱的历程。这爱情的力量使纪陈张和慕容秋天受到洗礼,最终整个音乐之城以爱之名而受到神奇的教化,慕容秋天以至柔至刚至善至美的爱情的律动创作出新的音乐,使城市的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奇迹般得到解决,使市民和政府人心向善走向正轨。至美的朱丽以为爱情牺牲自我的方式,由整个城市的最美的人间女神晋升为拯救的神祗,纪陈张一直苦苦寻觅的陈慧也以杀身成仁来殉美爱情的忠贞与唯一;两个男性角色纪陈张和慕容秋天也分别丧失了世俗爱情中最世俗的能力——性的能力,对爱情做出最后的献祭,也可以说小说的后半部有强烈的女性崇拜爱情崇拜倾向,或可名之“爱情乌托邦”。

尽管小说叙事采取时光交错的追忆方式,我们仍可以理出一个故事时间表,现实世界中任职于某报刊的纪陈张,在女友北京闯荡之际,被有独特的摄影审美和惺惺相惜音乐嗜好的同事陈慧所吸引,并深恋于陈慧,最后被女友陶桃发现,陷于两难抉择。纪陈张认为自己“是有她们两个的双重性格和气质的外延的,而她们两个也已经在他内心里占据了同样重要的位置。这是他开始没想到过的,他原以为陶桃排在首位,但后来他知道不是。”细察小说,我们会发现,陶桃和陈慧之于纪陈张,并非简单的张爱玲式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而是有着隐秘的指涉。陶桃的气质因应了纪陈张内心反叛世俗追求理想的一面,陈慧更深地因应了纪陈张内心追求内心追求自我和朝圣隐秘之境的一面,基于外貌和故事的发展,陶桃更代表着更世俗和性的因素,她和纪陈张有更多的外部相似和熟知,而陈慧更深层地相似爱情这个永远无法确认熟悉的他者形象,她蕴含着纪陈张对自我人生的追寻、对爱情之境的追求。

英国学者丹尼·卡瓦拉罗在《文化理论关键词》这样论述“他者”,“在现象学和存在主义传统中,他者是主体建构自我形象的要素,他者是赋予主体以意义的个人或团体,其目的在于帮助或强迫主体选择一种特殊的世界观并确定其位置在何处。”作为爱情化身的陈慧就是这样,他参与了纪陈张自我形象的塑造,是纪陈张意义的源泉,最终在小说的结尾引导纪陈张深刻认识人生与世界,达到人生的至善,平静地看到生活。而陶桃最终只是纪陈张朝圣之路的见证者或者旁观者。同时音乐之城中另一对男女,慕容秋天和朱丽,分别是音乐之城的领袖市长和最美的第一夫人,他们也是陈慧和纪陈张关系模式的另一表达。慕容秋天因无法得到朱丽唯一的忠贞的爱情而惆怅而暴戾而反思,以至于改变城市的音乐风格,使用极权暴力,失去城市的统治权,最终通过朱丽爱情的引导和启悟,敢于牺牲,使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帮助城市由极权暴力之城转变为民主和谐之邦,自己也走向平和宁静的生活,达到人生无欲无求的至善境界。

小说中纪陈张和慕容秋天在爱情力量的化身陈慧和朱丽的引导下,分别以各自的故事和方式完成了爱情的探求和追寻,达到生命的至善。朱丽作为爱他者的化身也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女神光耀城池。混杂有女性崇拜的爱情崇拜是这部小说最明显的倾向和看点,它既是纪陈张和慕容秋天人生的引导者,也是使人们和城市走向至善和谐的隐秘力量。

责任编辑   王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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