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社戏》叙述聚焦
2015-05-30张玉
张玉
热奈特曾在他的作品《叙事话语》中说过:“混淆了起始点确定叙述透视的人物是谁,与叙述者是谁这一完全不同的问题,或者,更简单地说,就是混淆了谁看与谁说的问题。”[1]鲁迅的小说一直为现代小说的楷模,我们就用叙事学中的叙述聚焦来进一步解读鲁迅小说《社戏》的精神内涵。
首先我们先解决小说中的“谁说”和“谁看”的问题。《社戏》选自鲁迅的小说集《呐喊》,鲁迅曾在《呐喊》自序里写到:“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2]可见《社戏》也可能是鲁迅的旧梦之一。小说在第一段便说:“我在倒数上去的二十年中,只看过两次中国戏,”[3]由此可见是第一人称“我”在回忆自己的看戏史。内聚焦叙事中叙述者就等于人物,而显然《社戏》中的聚焦就是这一种,叙述者“我”和人物“我”身份是重合的,第一人称的叙述者也同样是聚焦者,“我”在说着我“看”,这种用法在自传中尤为常见,当然虽然鲁迅在自序中说过是重温旧梦,文章中也出现过“鲁镇”,“迅哥儿”等称谓,我们也不能就此认为这是鲁迅先生的真实回忆,因为小说本来就是一种虚构和想象。我们只能去推测,估摸,求实,却不可以轻易下决断。
其次我们来分析下小说的叙述聚焦变化。谭君强在他的《叙事学导论》中说过:“不同的聚焦叙事方式并不是孤立、相互隔绝、一成不变的......有意隐瞒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4]小说的1-11段,“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在回忆自己的两次不愉快的看戏经历。而在余下的部分“我”却变成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在小说的最后一段第51段,“我”又成了那个成年人。在14段中,“我们”即一大群孩子在聚焦,叙述者描绘的世界是“我们”一起钓鱼钓虾的“小朋友们”的世界:“我们每天的事情大概是掘蚯蚓,掘来穿在铜丝做的小钩上,伏在河沿上去钓虾。”[5]
在去赵庄看戏的那晚“我们”划船,看戏,偷豆,虽然叙述者是“我”可是很多时候“我们”已经融为一体,共同观察那晚的一切。害怕惹母亲生气的是“我”,那么一起为看戏“打包票”的就不仅仅是双喜了,而是“我们”,“看见破的石马倒在地下,一个石羊蹲在草里”的是“我”,那么害怕老旦坐唱的就是“我们”了。这时候,看见大家也都很扫兴,才知道他们的意见是和我一致的。那老旦当初还只是踱来踱去的唱,后来竟在中间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了。我很担心;双喜他们却就破口喃喃的骂。大家立刻都赞成,和开船时候一样踊跃,三四人径奔船尾,拔了篙,点退几丈,回转船头,驾起橹,骂着老旦,又向那松柏林前进了。”“我”和“我们”的不断变化更加证明儿童友谊的天真活泼和农村童年的和谐统一。“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我”。小说34段,“那航船,就像一条大白鱼背着一群孩子在浪花里蹿,连夜渔的几个老渔父,也停了艇子看着喝彩起来。”俨然又是在用“老渔夫”的视角在聚焦,此时渔夫好像与“我们”也融合在一起。
然后我们再分析下《社戏》中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和人物中的自我两者的关系。谭君强说“从叙事作品实践来看,固定式内聚焦可以说是内聚焦叙事中采用得最为广泛的形式。”在《社戏》中涉及到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的关系。在文章的开头,前二十年里的两场戏里,“我”是成年人,回忆中的“我”和正在叙述的“我”年龄相差不大,叙述自我几乎等同于经验自我。对于这些戏“耳朵已经喤喤的响着”“在戏台下不适于生存”“精神上早已一在天之南一在地之北”。从“我还不过十一二岁”、“和我一同玩的是许多小朋友”、“双喜,你们这班小鬼,”,叙述者和聚焦者在思想上,价值上,经验上便产生了距离。而在故事中也出现了一些例如老渔夫的成年聚焦者,到了小说的结尾,成人的聚焦者又重新出现叙述,“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好像对于一个成年人对于孩童聚焦的恋恋不舍和怀念。鲁迅在他的《呐喊》自序中说:“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看来鲁迅先生是有意把儿童童真干净的旧梦分享给所有的青年人,聊以抗拒寂寞,向前。所以在《社戏》中,成人的聚焦和儿童的聚焦在这层意义上便是相互交融的。赵建晖的论文里曾说过:“儿童视角的采纳并不意味着对成人世界的远离,成人作者的真正目的是借助儿童的视角,将儿童感觉中的成人世界挖掘和呈现出来,关照的仍然是成人作者生活的现实。”[6]《社戏》的儿童视角有助于帮助作者对现实戏的反感,而追寻记忆里的乡村戏台,纯真美好无欲无求的年华吧。而儿童视角的选择也在一定程度限制了读者的阅读评断,儿童的世界里阿发对于选择偷自家的还是六一公公的豆上,大公无私,款待“我”这位远客,觉得自家豆要质量好些,“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读着读着肯定喜爱着这个傻乎乎的热心肠的乡村男娃。六一公公得知“我”这位远客偷了自家豆后,不但不责备,还未了那句“很好。”而称赞“我”眼光独特,必有大出息。平桥里的大人小孩都是如同清水般质朴善良,“我”把它称为乐土不仅仅因为免念“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了吧,读者很容被这桃花源般的聚焦对象感染甚至感动,不觉多领会一些东西。
(作者单位:贵州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