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言片语（创作谈）

秋野

这些年，社会的变革让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而且许多性质和本质上的变化，包括理性的和非理性的、遵循规律的、合乎理念的、顺其自然的乃至不可理喻的。30年的改革开放从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开始，固然，最先变化的是农村。曾有人说，先行的农村土地改革为后来的城市改革奠定了理论上的基础。可见农村在国家改革发展中的地位以及它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了。

从这个层面上讲，乡村于我、于我们不是陌生的。

大概十年前，故乡来人问我：你还记得村里那个谁谁吧？我说：印象中他是个光着腚的小屁孩。人说：哎呀，现在可混好了，出外打工打大发了，回家过年都开着小汽车了。那时候打工的农民能开上小汽车尚属稀罕，我惊讶地问：他干什么这么挣钱？人说：收破烂。当时令我无语。再后来的数年间，断断续续又听到这个谁谁的一些经历和传说，让我感动的一次是这个谁谁在回老家过年时，曾对我的一个发小说，让我有时间去他打工的那个沿海地区玩儿玩儿，不论多少天，不论怎么玩儿，一切由他全包。也曾在一次回故鄉奔丧时有机会面见这个谁谁，终因我性情内向而回避了。

我一直认为，小说还是有原型的更像小说。原型是骨架，虚构是血肉。我常常由衷地感谢我小说里的原型，没有他们或她们，我的小说很多成不了小说。

小说里的德军，从一个18岁的乡村青年成为一个乡村新权贵，20年间，其成长轨迹不仅见证了他对人生的追求的独特理念，也凸显出他人生价值观的形成。从乡村走向城市，又从城市走回乡村;从农民到商人，再从商人变回农民。每一个阶段，每迈出一步，都与这不断变革的时代息息相关。在从传统农村向现代农村转变的时代中，德军行走在传统与变革之间，和许多农民一样，价值观的冲突与矛盾就渐渐显现出来。与许多农民不一样的是，他超前的思维意识，让他看见诱惑总能激发出欲望，并不惜一切地去实现，去获得。似乎一切顺理成章，让他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参与乡村政务，牺牲和付出，索取和获得，最终让他成为拥有主要话语权的乡村新权贵。

其实，与德军相比较，我还是看重大哥这个人物，尽管我对大哥着墨不多，而且整篇也没有让他出现。作为一代农民，大哥信奉并固守的是，袒护祖宗，家庭家族至上，迷信而又崇拜权威，且患得患失，大事临头却无能为力应对，只能被吓病，卧床不起，饮食无味。这样的农民我们并不陌生。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有学者说，传统的乡村文明正逐渐崩溃，一种新的文明正在崛起。毋庸置疑，这正验证了社会在不断的进步，传统与现代，在当今这个时代变革中，矛盾的冲突是不可回避的，而文学是矛盾的，用批判的精神去发现矛盾，剖析矛盾。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愿意把小说看作是记录时代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