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梦圆：飞虎队军医孙辈情定昆明续奇缘

阿友

战地军医记录昆明

1941年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为迫使重庆国民政府投降，对香港和仰光实行轰炸，接着又切断了滇缅公路，使大量援华物资无法运进中国。1942年4月，中美两国决定联合开辟新的国际运输线“驼峰航线”。1944年，为救治受伤飞行员，医学博士克林顿·米莱特中校奉命来昆明，在滇池岸边组建了拥有1000张床位的中国最大战地医院——美军陆军第172医院，并任副院长。热情开朗的克林顿医生在昆明工作、生活期间结交了很多当地朋友，还收养了两个孤儿。闲暇之时，克林顿用当时最先进的相机拍摄了百余幅精美照片，真实表现了当时昆明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及风土人情。

1945年抗战胜利后，172医院迁至上海，克林顿医生则离开中国返回家乡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退役后，他在家乡开了一间诊所养家糊口。克林顿医生对中国刻骨铭心的思念，则随同那些老照片一直深藏在他家阁楼中。每当中国发生重大历史事件，克林顿总会吩咐葛瑞格兄妹4个把自己带回的那些照片拿出来欣赏，并把拍摄照片时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念叨着有机会一定去中国看看。1964年，克林顿在罹患肺癌弥留之际，拉着儿子葛瑞格的手叮嘱他，将来把这些照片带回中国昆明，替他看看昆明的新变化，并寻找当年结交的一些老朋友叙叙旧。

1938年出生的葛瑞格·米莱特先生，1965年获得斯坦福大学教育学博士学位后，长年在美国以及尼加拉瓜和哥斯达黎加的多所大学任教。受父亲的熏陶影响，葛瑞格从小对中国充满好奇，早年加入了中美友好协会纽约分会，经常参加协会举办的一些活动。上世纪90年代的一天，在一次欢迎中国朋友的晚宴上，他的旁边坐着一名来自云南昆明的中国女孩。饭毕，他热情地邀请女孩到家中做客，听他讲父亲与昆明的故事。当葛瑞格把那些扫描过的老照片以幻灯片的方式悉数播放给女孩看后，女孩惊讶得合不拢嘴。女孩向葛瑞格建议，如能把这些弥足珍贵堪称文物的照片拿去中国展览，一定会产生巨大轰动。然而，旅行办展来回至少半月，繁忙的教学让葛瑞格的梦想一拖再拖。等到退休之时，拥有9个子女和15个孙辈的65岁高龄的葛瑞格，在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之际，父亲的遗愿一直不能让他释怀：不能再等了，一定要趁着有生之年踏寻父辈的足迹，去他当年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看一看。

退休博士影展圆梦

2004年1月31日，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电子邮件，吸引了时任云南探险旅行社总经理金飞豹的眼球：一位名叫葛瑞格的美国老人在邮件中请求旅行社帮他办护照订机票，并协助他举办一个小型昆明老照片幻灯片展览。作为著名探险家和摄影发烧友的金飞豹，胃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一个退休在家的老外，他手上怎会有昆明的老照片？狐疑中他请求对方发几幅过来“鉴定”一下。几分钟后，十几张拍摄于上世纪40年代中期、反映昆明郊野风情和人文市井的照片出现在邮件中，内容包括抽水烟的烟民、穿旗袍的女人、卖豌豆粉的农民、老中医等。照片上的山山水水金飞豹再熟悉不过了，兴奋的他连忙搜索，1942年全世界才开始生产反转片的彩色胶卷，而当年却已出现在昆明，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神奇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些照片？收到金飞豹请求释疑的邮件后，葛瑞格把父亲与昆明的历史渊源做了简单介绍，金飞豹为自己有幸聆听到一名已逝美国军人及后人对昆明的深深眷念而感慨和唏嘘不已！此时的金飞豹心潮激荡，忆起自己父亲的传奇。抗战时期金父也曾在援华美军飞虎队一个招待所工作过，有关飞虎队的各种传奇故事，金飞豹自小便耳熟能详。因此，金飞豹对飞虎队美军一直保持着一份特殊的崇敬感佩之情。就这样，两人通过几十封电子邮件交流后便成了无所不谈的好友。精于策划的金飞豹向葛瑞格提议：不如办一个高规格的大型历史图片展，主办方邀请葛瑞格作为嘉宾参展，而不再是普通的旅行者身份。葛瑞格终于下决心定于2004年5月访问昆明。随后，老人将珍藏了60年的幻灯片刻成高清晰度光碟交给了金飞豹。办展要花钱，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展览，至少需要30万元。而当时金飞豹手中只有3万元。当金飞豹把自己面临的困难告诉朋友们和影展出租场地时，立即得到各方响应，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资金和义工在2周内即得到落实，令金飞豹动容不已。

2004年5月6日，葛瑞格带着他的孙女克里斯托尔，第一次风尘仆仆如愿踏上昆明的红土地。之所以把孙女带来，老人希望父辈对昆明的友谊能代代相传。

2004年5月9日，“华夏1944彩色昆明图片展”在云南省博物馆盛大开幕，许多老人奔走相告，眼含热泪地看完照片。现场，一位名叫吴桂珍的老人在照片中认出了自己过世多年的老中医父亲，纵声大喊：“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年代只有达官显贵才有相机，一般家庭能给老人画幅肖像就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能看到父亲的照片！”葛瑞格闻讯后也百感交集，和吴桂珍热情拥抱，当场将照片赠予她……

随后又有人不断惊呼，涕泪俱下地指认出自己的家人或故居。在喧闹鼎沸中，葛瑞格非常期待父亲寻找的友人或其后代能出现。开展的第三天，“二战”时被称作“驼峰天使”的黄欢笑女士来到展厅。60多年前，她曾在飞虎队的医院里工作过。葛瑞格与黄女士的会晤收获很大，让老人打听到了父亲在中国的至交汤非凡博士的踪迹。汤非凡是当时的昆明名医，也是我国第一代病理学、病毒学专家，曾在美军陆军172医院旁的一个小研究所里研发病毒疫苗。巧的是，汤家与黄家为世交。之后，葛瑞格顺利联系到了汤博士的后代——现任中国红十字会副秘书长的汤声闻先生，实现了父亲的遗愿。

在春城昆明展览的那几天，葛瑞格每到一处均受到众星捧月般的极高礼遇，整天被观众们围着签名合影。这种感觉让老人很受用，他也爱上昆明，爱上这里的人们。

孙辈接力收获跨国恋情

2004年影展的成功举办，使葛瑞格对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热情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2004年底，就在葛瑞格满腔热忱地准备筹办第二次影展时，已是名大二学生的侄子杰西向他抱怨：“伯父，您这么老了，还乐此不疲到中国办展，到底图个啥？”“孩子，只要时刻拥有一颗爱心，你会觉得做啥事都是有意义的。跟我去中国吧，你一定会惊喜的！”杰西从没见过祖父，但从小就听说过祖父的故事，祖父留下的彩色反转片也被他翻过无数次。伯父的这句话挑动了杰西好奇、爱冒险的神经，次年秋天，杰西来到昆明，和伯父一起参加在云南省博物馆举办的“等你，在1945”老昆明彩色照片展。在昆明的5个月里，杰西住进伯父朋友金飞豹家，体验中国式生活。在金飞豹的陪同下，杰西逐一来到祖父当年拍摄照片的地点探幽。结束行程后，杰西已深深爱上这座人文底蕴丰厚的城市。回到美国，杰西便开始选修亚洲学和中文。大学毕业后，杰西再次来到昆明，在云南师范大学研修了半年中文。他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和云南的每一处风景，俨然成了“中国通”。如今中文非常棒的杰西定居昆明，供职于一家美国教育咨询公司，专门接待来中国体验生活的美国大学生，成为一名促进中美文化交流的使者。2013年3月，75岁高龄的葛瑞格参加完又一次为远征军老兵的募捐拍卖活动后，把寻找照片中每一个中国人或其后代的接力棒正式交给了侄子杰西。

由于常在昆明参加一些纪念飞虎队英烈活动，杰西在当地结交了不少铁哥们儿。2013年，看着已28岁的杰西还形单影只，一位好心的中国哥们儿给他介绍了一个地道的昆明女孩虎慧，她只比杰西小两个月，是个身材姣好、心直口快的靓丽模特。要到虎慧的电话和QQ号后，杰西兴奋得手舞足蹈，“我要征服这只小老虎，能娶个中国老婆简直太美妙了！”经过一个多月的短信与网络交流，两人互相感觉很来电。今年 3月8日，这段跨国恋情终于瓜熟蒂落，杰西和虎慧在美国举办一场西式婚礼后，又于3月10日在昆明举办了传统中式婚礼。

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杰西将所有的老照片捐赠给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杰西意识到，中国各地隆重开展的纪念活动将是干完成爷爷遗愿的最佳机会。

2015年4月27日晚上，杰西和妻子登上浙江卫视《中国梦想秀》的华丽舞台，希望通过更多的渠道来传播这些照片，为珍贵的史料续写新的传奇。杰西万分感慨：“我对爷爷是非常崇敬的，因为他们在那个年代能夠挺身而出，能够担当起捍卫和平的国际责任，这是我们后辈要永远铭记并向他们学习的！”

编辑/尤雅

（E-mail：youy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