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子留着灯守着门

王军

这个春节，儿子脾气日益见长，他妈妈的一句玩笑话，也能点燃他。

以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总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他是想通过对妈妈发脾气来舒缓自己的情绪。青春期，哪个孩子不曾对自己的妈妈“咆哮”过几句？然而，当儿子暴躁的频率近日有增加之势时，我意识到自己错了。

教育，很多时候意味着鼓励和包容。但鼓励和包容不是父母之于孩子管教的一切。儿子一天天长大，却一天天听不进父母的话，作为父亲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即使是一种无奈，也还有失职。

三思之后，泡杯茶，坐定，决意和儿子对垒：“你知道，我们是你什么人？”“爸爸妈妈。”儿子的回答里除了一份明显的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爸爸的揣测。我继续问：“你知道吗，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称呼——监护人。知道什么叫监护人吗？”儿子但听不言。“‘护就是保护你，供养你，让你在正常的环境下读书、生活;‘监就是有权利对你进行教育和管教。等你18岁了，才能自己对自己负责。现在，你想把我们监护人的身份取消吗？”儿子摇摇头说：“不想。我也取消不了。”

我放松地笑了：“资格取消不了，权利可以部分地还给你。比如让你生活自理、情绪自理、时间自由支配，总之除了法律规定的以外，我们不再管你。如何？”儿子显然有些惊讶，问：“那爸爸妈妈做什么？”

我说：“在你下晚自习的时候，给你留个灯、开个门，怎样？当然，这个待遇还可以延伸到你将来的将来，什么时候你‘混不下去了，或者‘受伤了，可以来爸爸妈妈这里坐坐、聊聊，喘口气。然后，再出发。”

儿子显然也放松多了：“哦，那就让我在你们的家里再呆一呆。等我大了，就一个人闯。”

见儿子的思想“松动”了，我话锋一转：“只是继续让我们承担责任，请还给我们应有的权利——管你、教育你的权利，你也有接受父母管教的义务，不能动辄发脾气、耍赖。世上没有‘没有权利的责任，也没有‘没有责任的权利。”儿子点头表示同意。

我索性彻底拿回“高地”：“那么，现在你可以平心静气再回放一下近期你的学习及生活状况了……”

终于，我用法理适时打掉了儿子正在滋生的无视父母的嚣张气焰，重新确立父母“可以适度干预”的重要地位。然而，在与儿子的对话中，我也清晰地听到了内心对自己的质疑：在父子关系中，我真的肯退到法律规定的边界吗？成长是他自己的事情，路要靠他自己去走，但在当今父母为子女操办一切的时代，只为子女留灯、留门的“无为”，是不是一种积极的教育观呢？教育孩子除了仰靠必要的权利外，是否需要把握火候和正确的方式方法？

犹疑中，想到北大苏力教授的一段话：“我们会在这里长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会给你留着灯，留着门——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而且，我们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会是有出息的孩子！”

什么叫有出息？相比之下，我对儿子是否有出息的标准很普通：能自食其力，不成为社会的负担。我甚至想，他不但可以不成为英雄，甚至道德标准也可以只是社会的平均水平，但他必须以公民的身份严守权利和责任的统一。

在对儿子的期望中，我将自己退居到“守门”的位置上，心情忽然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