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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的珍珠

2015-05-30程远

阳光 2015年3期
关键词:红透矿山

程远

红透山是一个矿山,位于辽宁省东部山区,隶属于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公司,是东北地区最大的铜锌矿。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大部分时间,我在那里读书、工作和生活,一九九八年辞职离开。那些散落在记忆里的时光,如一串串散落的珍珠,明灭可见。

——题记

一、红坑口

传说清原金铜矿像一棵葫芦秧子,上面结了很多葫芦,而红透山只是这棵秧子上的一个葫芦,其余还有几个?不知。

红坑口就是葫芦头。

一九五八年十月,地质勘探一○一队在葫芦头发现了矿藏,上报时,犯了难。总不能写葫芦头吧?于是,矿部决定,根据当时“又红又专,红透专深”的口号,遂取“红透山”三个字作为这个新矿山的名字。并以此类推,属下的坑口、选厂、机械厂,前面都要冠上一个红字。

无疑,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

红坑口是出矿的地方,包括采运、充填、通风、提升、运转及服务单位,也就是说,那些含铜含锌含硫含金的矿石,要通过一系列工序和手段才能露出地表,获得筛选和冶炼的机会,最终成为一个铜锭或一枚金戒。

二、井塔

井塔又叫八楼,或八楼井塔,归提升区所属。

我是一九八六年技校毕业分配到红坑口工作的。我的专业是运转,确切地说是在井塔八楼开卷扬机——负责井下工人及物料的升降,时为矿山八大技术工种之一,其责任重于泰山。我的师傅老管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看样子是直奔光荣退休而去。

坐在井塔八楼作业室棕色人造革包裹的转椅上,老管说:

小程,你怎么就学不会呢?你的同学可都要出徒了!

我说:我对数字不敏感,对什么一停二上三下四起五落升降口令总是混淆。我宁可下井当苦力,把这碗饭让给别人吃二十年!

敢情你小子想跳槽啊,难怪你手里总是拿着书本。

是的,如果不是书,我现在仍会同我的许多同学一样,没白没夜地匍匐在千尺井下,即便乘电梯上八楼,整天坐人造革转椅又如何?二十年,足够让我恐惧一生。

三、矿工

矿山人对矿工当然不陌生,谁家没有一两个井下工人呢?我家就是一例。父亲是井下搬运工,大哥是井下管道工,我也曾佯装学不会开卷扬机而主动要求下井,在那个叫做老虎口的地方看矿,看书。但我们又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矿工。而最早认识矿工也不是在井下,而是读初中时在日记本里。

那时的日记本经常有插页,画面多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内容,其中一幅油画《虎口夺铜》画的就是我们矿山,作者吴云华。画面上两个身穿黑色棉袄头戴安全帽(上有矿灯闪耀)的男人正手握凿岩机对准岩石打眼。

这,才是真正的矿工!

大哥纠正:这叫凿岩工。井下最艰苦的工种。

后来不断有人到矿山参观学习,即便不是有组织的那种,外地人来玩儿,也常常要溜达到红坑口,看一眼那些身穿黑棉袄,头戴安全帽,手提矿灯的工人。他们从大井口下班出来,去更衣室换衣服,去洗澡。阳光打在脸上,笑,露出一口白牙。

四、保健

保健,是保健食品的简称。具体地说,是指矿山职工食堂每天供给工人的免费饭菜,虽然大都是些白菜萝卜土豆之类,难见青菜和荤腥,但工人们仍视之为美味佳肴,尤其年节改善生活,包子饺子,甚至香肠炸鱼花生米大拼盘,舍不得自己吃,就留一半带回家里。

当然,领取保健要凭保健票,其管理制度也很严格。

一般情况下,保健票都由单位的工代员按月到食堂领取,然后发放给每班的保健员,由其到食堂统一“打保健”——工人们将自己的饭盒交给保健员,然后边干活边想着今天的保健是什么,白菜炖豆腐和馒头?如果保健票过期了,则要找主管福利的坑长签字,坑长不在,谁模仿一下笔迹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在矿区,保健主要是供给井下工人的,一般地表工作人员没有,除非那些重要工种,比如维修工或运转工。机关处室一定没有,如果有,也是将这部分待遇算在工资里。

五、矿石

在井下,经过爆破而崩塌下来的石头,被罐笼运到井上,再经过手选女工的仔细筛选,拣出废石,然后矿石被U形斗运往选厂,废石则翻到井塔后山的背面。

检验一块矿石的品位高低,含金含铜含锌含硫多少,是一个复杂的过程,矿山有专门的部门和人员。我们在喜欢一块矿石的时候,往往是看它表面的亮度,以为那种闪闪发光的东西最值钱,其实不然。矿工们说:那些光斑,是被硫磺咬的,那些乌黑的地方才含有某些金属。

说得没错。不过,拿一块摆放在家里的书桌上,还是愿意挑那个贼亮贼亮的。

六、索道

从坑口到选厂,一路架设若干铁塔,上悬钢丝绳,来回运送U形斗。去时满斗矿石,回时空空如也。而整个矿区,似乎都能听见一种隆隆的索道滑行的声音。人们经过下面,总要抬头仰望,仿佛寻找一架刚刚飞过的飞机。当然,也有出于安全的考虑。好在索道通过马路时,马路上面罩了铁丝网,一些跌落的碎石会落在上面。

索道,成为矿山的一道风景。

一九七三年三月,由红透山铜矿政治部编写、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矿山短篇小说集,即取名《索道隆隆》。之前,一九六九年十月,为了庆祝建国二十周年,东北有色金属工业管理局革命领导小组政治组亦编写了一本反映红透山矿发展创业的报告文学集:《红日高照红透山》。辽宁省新华书店发行。

由此可见,那时的红透山是何等的红!

至今,这两本书我都没有看到,也深知这只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其文学价值不难想象。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愿意相信,这是矿山的殊荣。

七、红选厂

井下采出的矿石,通过索道运往选厂,选厂再通过专业设备和人员分出哪些矿石含金含硫,哪些矿石含锌含铜,最后分装车斗,由内燃机车通过铁路专用线送往苍石火车站,驶上沈吉线。

——这样介绍似乎简单了些,更非专业。或许因为我没有在那里工作过,了解不多。实际上红选厂就起这个作用,虽然其重要性仅次于红坑口,在采矿和冶炼之间,是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记忆中,还是愿意把那儿当作一个风景,无论是走在矿区的公路上,还是偶尔爬上黄泥岭,站在矿山公园的亭子里眺望,建在半山腰的红选厂,甚是壮观。

八、冶炼厂

一九九五年七月一日,党的生日。红透山矿冶炼厂建成并投产。从此改变了矿石远赴烟台、沈阳等地进行冶炼的历史,实现了采选冶一条龙,当时的口号是:以矿办厂,以厂养矿,厂矿并举,建设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现代化新型矿山。

一九九五年初,历时一年的冶炼厂基建工作业已完成,矿部召集各类人才投身炼厂。尽管我是外行,但任何一个国企也离不开政工人员,何况不谦虚地说我能写会画,正当青年,被调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我只在那里干了两年。

如今,熔炼车间、制酸车间、设备车间里的标语口号,那些围墙车库食堂门卫乃至机关大楼中的门牌,还依稀可见我的笔迹,矿区广播喇叭、电视荧屏、画廊,似乎还有我当年的声音和身影。那也算个火红的年代吧,尽管我并不怎样热爱。

九、尾矿坝

尾矿坝是矿山的重要设施之一,它具有堆置尾矿、浸出矿渣、澄清液体废物和提供返回用水的作用。

红透山尾矿坝一头在一○一沟,一头在苍石北山。

苍石北山那头我去得很少。记忆里,父亲从老家树基沟搬来后,闲不住,三哥就在尾矿坝北山那头给父亲找了个临时工,也就是更夫:看尾矿坝。我有时去给父亲送饭,或接父亲回家,因为父亲下班总要扛些他在山上割的柴火。

一○一沟尾矿坝这头离我家不远。我刚结婚时,就住在一○一沟沟口,秋天,曾去尾矿坝边上的松树林里捡过树枝,春天,也在那里采过山菜,陪城里来的朋友去玩儿,见识所谓的矿山风景。记忆最深的是一个冬天,我和老同学谷红、小文、刘波还有郭鸿,我们站在空旷的尾矿坝上,闲得无聊,就以指做笔,在雪地上写下一个女同学的名字,然后仰头大喊:××我爱你。

××是我们班全体男生暗恋的对象。

十、通勤车

从矿区到苍石火车站,设有矿山火车专用线,每天运送矿石、油料或木材。此外,还有一种绿皮小火车,每天早午晚三趟。我们叫做通勤车。

那时还没有汽车通往苍石,大家出差、探亲,尤其是家住外地的职工周末回家,都要坐通勤车到苍石,然后换乘沈吉线上的列车到北三家或清原站下车。北三家下车的通常是树基沟职工,比如我——还要走一段路,上到北三家后岭的半山腰,再坐通往树基沟的小火车(也是通勤车)。等到家时,往往都要九十点钟。

有意思的是,红透山的铁轨因与沈吉线相连,故车厢很是标准,但车座却只是靠边的两条长凳。通往树基沟的通勤车虽是窄轨,车厢不宽,却是两排对面座。虽然晃晃悠悠,却如同坐在沈吉线的列车上一样。

十一、鸡冠砬子

鸡冠砬子是矿区附近最高的山,但也不过几百米。因山头有几块高耸的石头叠加在一起,远望形如鸡冠,故名。即便这样,它也是矿山的一个景点,人们愿意到此一游。

记忆中我去过一次。

五四青年节,学校组织春游。同学们带了面包、汽水,排着队伍,沿矿区唯一的一条公路上行,过菜市场、机关楼、红坑口,然后拐进一条小道就到了太阳沟——太阳沟住着七八户人家,皆为矿山户。绕过他们的房头,就可以抄近道爬上山顶。这时,男同学大多抢登岩石做俯瞰状,甚至模仿公鸡打鸣,女同学则三五成群,在密林中采撷花朵,追逐蝴蝶,直到玩儿累了,饿了,才想起书包里的食物。

那次活动,是否有同学加入共青团而面旗宣誓已记不清了。似乎也没有留下照片。

十二、一○一队

一○一队住在一○一沟里,或者说,有了一○一队住在沟里便有了一○一沟。一○一队是一个地质勘探队,红透山矿就是他们勘探出来的。后来,他们搬到了抚顺市里。

如果说一○一队属于发现,那么我们则属于采掘,坐享其成指的就是我们。但同在一片蓝天下,一个矿山上,一个有色冶金系统,也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单位上不说,仅就我个人来讲,一生中的两个好朋友就是一○一队子弟,一个叫郭鸿,一个叫邱茂永。前者是我的发小加同学,后者则是通过前者认识的,因为长我和郭鸿三岁,我们就叫他老邱。老邱命运多舛,从小失去父亲,老大不小了才参加工作、娶妻生子,后又失业,背井离乡四处打工,患病,离婚,最终在凄寒中死去,年仅四十七岁。

有段时间,我常去一○一沟玩,就是去郭鸿家老邱家。我们谈论文学,爱情。郭鸿上技校前,闲着没事,管父亲借钱去矿山冷冻库批发了冰果,然后背着冰果箱在一○一沟转悠,最后终因遇见女生害羞而作罢。

但老邱不这样认为。老邱说,郭鸿在胡同里常常喊一嗓子卖冰果了,就闪了,等人家推门出来想买时,他已经蹽到下一个胡同。为此,郭父撤资,郭鸿的经商梦从此破灭。

十三、矿大楼

矿大楼指行政和政工两个楼。从矿区公路自下而上,进入矿山办公区,先是政工楼、物资供应处、职工俱乐部(楼上是矿工会),然后就是行政楼。过行政楼是机械厂,过机械厂是招待所食堂和职工食堂、运输公司,再往上走就是红坑口。

无疑,矿大楼是矿中心。

行政楼一楼的调度室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书法前辈张宝忠在那里工作,且经常值夜班,颜筋柳骨自然是我们的话题。二楼走廊里边的矿长办公室,为了调动工作,也曾几次恭候门外。但去的最多的还是矿办,找辛洁姐姐复印资料,求贵明哥哥偷打长途——当然,这要在主任不在的情况下。去的最多的是政工楼,位于二楼楼梯口左转的宣传部,右转的团委,每天都要去一两次,时间长了,大家还以为我调进宣传部了呢!其实,无非是去送稿或帮团委写板报什么的,最后混顿酒喝。

那时,我的好友几乎都在政工楼上班。那是一串含有温度的名字:祁亚轩、石晋忠、李刚、杨绍义、曲贵明、李景鸿、吴长辉……

十四、俱乐部

俱乐部是二层楼,矿山唯一大型室内活动中心,比如放映电影,五一、七一、十一文艺汇演,年度表彰大会等等都在这里。每逢这样的日子,矿山如同过年一般。

除表彰会组织单位人员免票参加外,其他看电影或文艺演出,都要凭票进入。票,有时是自己掏钱买,有时是单位发,当然发的也很有限。文艺演出往往是后者。如此,就一定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前呼后拥,你推我拽,上蹦下蹿,左冲右突,而以假(票)乱真(票)者被守门人揪出,亲戚里道者蒙混过关……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一九八八年秋天,我从学校调入矿工会美术组。办公室设在俱乐部前厅的一个耳房里,如此,也算半个俱乐部人,有时晚上放电影,搞演出,就要帮助守门。但因为不是专职人员,自然三心二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示意谁谁到侧门,悄悄放入也说不定。

十五、画廊

俱乐部门前有两个画廊,钢筋水泥结构,前后镶有玻璃,建于一九八八年,归矿工会所有。为了做好画廊宣传工作,工会特意成立了美术组,由搞摄影的孙道友、搞绘画的姜宏连和搞书法的我三人组成。孙道友任组长。

那时,我正参加中国书画函授大学的学习,也算专业对口,虽然内心里一直向往着到宣传部编《矿报》。其实画廊工作蛮有意思,也很轻松自在。我们每月换一期,除却全年不动的劳模、标兵板外,再拿出几个张贴《人民画报》《民族画报》,剩下真正需要我们动笔写画的就没几块板了。逢到五四青年节、十一国庆节,还要搞个书画摄影展览,一展又是一个月,一年的工作可想而知。

即便这样,画廊仍是办得有模有样,五彩缤纷,吸引着矿山人前来观看。顺便也表扬一下我们的活计,什么书画影三才子云云。

十六、文艺队

文艺队里的成员均来自矿山各单位。就像民兵一样,平时是民,战时是兵,当矿山需要的时候就是文艺兵。完事,哪儿来哪儿去,说白了就是平时不养着。

可乐器还是要矿山提供。结合各自的专长,于是就有了小提琴张书、杨绍君,电子琴朱建德,单簧管李邦山,萨克斯井元凯,架子鼓段洪生,小号王春芳,长号杨绍义,圆号石磊,加上女高音张纯洁,男中音卢国义,青年歌手王虹、邵守红,快板书王秉林以及各兄弟单位选送的出名或不出名的演员,在报幕员王静的开场白中,一台丰富多彩的文艺晚会就开始了。矿山人好不欢喜。

除在矿山演出外,文艺队还时常参加有色系统比赛,甚至在市里省里也拿过奖项。当然,这是少数。大多数参演者还是业余水平。记得一位我从小就熟悉的邻家哥哥,在模仿朱逢博演唱《漂亮的姑娘》时,漂字连漂了三遍才上去。但,无人嘲笑。

十七、篮球队

如果说矿山文艺队搞得轰轰烈烈,那么篮球队更是风风火火。不同的是,篮球队是专业队。虽然他们也是从各单位抽调出来的队员,但平时不用上班。打球就是上班。

篮球队分男篮和女篮。男篮中大史子和贾老八最为突出,抢球和扣球,用现在的话说那叫一个范儿。不过,我最爱看的还是女篮。陈娟、小岳、宫玉芳,还有一些记不住名字的队员,当她们驰骋在球场上的时候,定会招来无数的观众,其中或许就有我。其实,我既不懂球,也并非爱热闹,看球,是因为球场设在我们住的独身宿舍院内,颇有不看白不看的意思。但个子矮,常常看不到球场的激烈场面,只是望着观众的后脑勺,听别人的欢呼声,心想这可能是小岳的三步篮或陈娟的三分球——投进了。那细密的汗珠,一定正顺着她们健美的脊背流淌下来。

同文艺队一样,篮球队也为矿山赢得了无数荣誉。今天,已经解散。

十八、独身楼

独身楼即职工宿舍,共有两处,一处位于红坑口,一处位于矿行政楼后面——行政楼对着矿山招待所,招待所两旁就是独身楼,我们叫南楼北楼。

我住南楼一二○房间。

先后住过这个房间和我关系密切的有:三哥五弟大祝谷红孙鹏。这是四人间,我最早来的时候是和三哥同住一张单人床——我们在床边加了木板,以合页相连,白天放下,夜晚支起。虽然两个人睡在上面有点儿挤,但比起我在红坑口独身楼住大铺时强多了,且与三哥一块儿做饭吃,经济上也划算。那时,早上一般是去食堂吃饭,顺便将淘好的米放在铝饭盒中,送到北楼头的烧水房请阿姨代蒸,中午放学取回,就着咸菜或是随便做点儿什么菜下饭。因为中午时间紧,不像晚上,晚上可以丰富一些。到那时,整个走廊就会响起一片锅碗瓢盆交响曲,更有那呛人的煤油烟味。

饭后,或出去看灯光球场的球赛,或上矿山公园玩儿,但更多的时间是看书写字。那时三哥在读电大,我在念技校,又都喜欢文学。后来三哥结婚搬走,整个床位便让给了我。一二○房间除住过以上几位外,还收留过一些散客,比如我的同学郭红、霍绍文,也包括大祝的妻子和我的女友。当然,要在别人回家和不查宿的情况下。

十九、灯光球场

灯光球场是矿区最热闹的场所之一,因为它设在招待所和独身楼南楼北楼中间,是青年人扎堆的地方。如果没有电影,我们去哪儿?那时,还没有歌厅舞厅,即使想去沟外的二○二国道线浑河边,也得有辆自行车。所以,一般情况下,晚饭后我们都在球场周围转悠,看球,或看看球的人。

后来,随着矿篮球队的解散,各单位也不再组织球赛,灯光球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裁判椅撤了,计分的架子倒了,篮网如同稀疏的发辫在风中飘着,甚至发辫也没了,只剩两个空空的铁圈。有铁丝一边连着球架,一边连着电杆,上面挂着晾洗的被单床单和衣服。

偶尔有几个半大小子在篮下扔球,却再也听不到掌声和欢呼声了。

二十、矿山公园

矿山公园建在黄泥岭上,确切地说是建在黄泥岭的前山部分。其实所谓公园,不过就是立了两个亭子,上山的路铺上石阶,再置几个石桌石凳。公园起点在俱乐部旁边,有月亮门,门前蹲两个石狮子,周围种了花草,植了树木。

公园刚建成时吸引了不少游人,尤其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包括独身楼南楼北楼的我们。站在公园的亭子里,可眺望对面半山腰上的红选厂及索道,俯瞰灯光球场、火车站、矿医院、消防队、商店、市场、学校和一多半一○一沟。如果带了相机,如果正好碰到运送矿石的火车,冒着白烟呼哧呼哧地从苍石方向驶来,就会拍到它疲惫的身影。

我经常独自穿越矿山公园,或和三哥一起。因为公园那头的山下住着大哥家,我们总是去混饭。也曾和女友深夜坐在公园的石凳上,久久不去。

二十一、大商店

大商店属于地方的,名字好像叫清原县红透山镇综合商店。两间房,分别位于镇中心丁字路口即往一○一沟去的道路两边,一个卖油盐酱醋烟酒糖茶,一个卖家电鞋帽布匹文具,是百姓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地方。

那时,人们很少专门去市里和县城购物,除非这里买不到的东西。虽也过了凭票供应的年代,但一些紧俏商品还是受限制,比如香烟和白酒。所以商店经理很牛,想通过他购买稀罕商品的人很多。我同学薛老二的哥哥就曾当过大商店的经理,所以他抽的烟总换牌子,令人羡慕。

大商店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卖图书的柜台,不大,书也不多。当年在那里买的《汉语成语词典》至今仍在用。倏忽二十年矣。

二十二、抚丹商店

抚丹商店是矿服务公司办的,因进货渠道来自抚顺和丹东,故名。

抚丹商店的两个领导朱经理和高书记都是我朋友,没事的时候,我常去他们那玩,也曾给他们的办公室写过条幅。也有若干个春节,高书记让我给他们写对联,单位加个人,一写一两天。末了,扔给两条烟(黄盒桂花)作为酬谢。一九九二年,我结婚的时候,高书记帮我批发了电视机洗衣机,装修房子的三五合板也是先赊着,等婚后才结账。

我们都很愿意去抚丹商店买东西,除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外,还有就是店员皆是小姑娘小媳妇,不像地方商店里的阿姨大妈。

二十三、牛家馆

矿政工楼院墙外,镇综合商店门前,菜市场一头,一个用土坯、木板和塑料布构成的简易小屋,三张桌子,几个小菜,水饺、馄饨和包子,一对中年夫妇,男方或女方姓牛,遂叫牛家馆。这一定不是矿上最早的小饭馆,但也有些年头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它就在这里。

因离矿机关近,又在市场边上,故中午来这里吃饭的人很多。晚上亦不少,但多是酒鬼和我们这些住独身的人,即使喝得很晚,店主也不会拉下脸,有时还会加上一碟小咸菜,因此很招人。直到后来,政府在马路对面火车道下建了新市场,这里才拆迁。牛家馆在菜市场里又开了两年,就关张了。据说现在改卖猪头肉了。

二十四、水上漂VS大酒楼

一条小河从一○一沟顺山脚而下,过矿医院、服务公司、服务公司服装厂、镇医院直至苍石,汇入浑河。这是矿区唯一的一条河流,不大,如果是枯水期,甚至很难让人想起它的存在。河上搭有若干木桥、铁桥和石板桥,在劳服公司段,河上就盖了房屋,开了饭店,也取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水上漂。

当然这远不如威尼斯的风景,更不是嘉兴南湖上的那条船,尽管雨天脚下的河水上涨,会让人油然感到一丝恍惚。

水上漂生意红火,劳服公司得鱼不忘筌,遂大兴土木,将水上漂扒倒重建,甚至与公司原有的二层小楼连接,最后扩建成一个一楼酒楼二楼旅店三楼办公的综合性建筑。这时,我已调入该公司待业青年安置办工作,兼及宣传,所以公司综合楼一经告竣,领导便命我重新写刻了公司牌匾,并用如椽大笔在整张报纸上写下隶书、行书字样,然后描印在金色、红色有机玻璃板上,又粘贴于苯板,最后请矿工会美术组的程玉琢兄帮忙,用电锯拉成字模,镶嵌在二楼阳台上。良辰吉日,红绸掀起,露出四个金色大字:红山酒楼。再掀,又露出四个红色大字:综合商店。

于是,鞭炮齐鸣。

两块牌匾成为当时矿山最大的牌匾。红山酒楼也被人们简称为大酒楼。在哪儿喝的?大酒楼!好不得意。

二十五、邮局

在矿区,除了宣传部和团委是我经常去的地方外,再就是镇邮局了。一是因为经常寄信投稿,二是个人邮件多,包括稿费,三是在邮局可以看到更多的报刊,这些报刊都是矿上一些单位订的。由于经常去,就和投递员混熟了,乃至成为朋友。那些报刊在投递前可以翻翻,如果碰巧看到发表自己文章的报纸,还可以偷拿两份,投递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要挑份数多的拿,如《抚顺晚报》《中国有色金属报》,而杂志却拿不得。

自己也订了一些报刊,《人民文学》《诗刊》《书法》《美术》《读者》《文摘报》都有。如果加上三哥订的,我们也一定是矿上私人订户中最多的。

那时,矿工会好像也有一个阅览室,在俱乐部一侧,但收藏有限,也很少有自己感兴趣的书刊。自己有,总要方便得多。

二十六、完中

完中最早叫育红一校。育红二校在树基沟,是我的母校。所以说,我对完中不是很熟悉,虽然那里也有从二校转过来的老师和同学,但我也很少去。

我对完中的印象缘于几届矿运动会。

那时我已在技校上学。虽然我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学生,但还是要跟随全校师生参加全矿运动会,没有比赛项目,却有宣传任务:写稿件。既要为班级写,也要为学校写,然后及时投给矿广播站,以表扬班级或学校在运动会中的好人好事,最后,运动会组委会根据发稿情况,对参赛单位进行评级和奖励。

现在,已记不清自己写了多少稿件,但一定是班级第一,班级又在全校第一。也记不清都是哪些内容了,但一定是空洞乏味的套话,什么五月的鲜花之类。好像有一首《十六字令·观矿运动会有感》是这样写的,好不恶俗:

拼,沙场搏击战果新。金牌获,体苑又一春。

二十七、技校

一九八三年,我从树基沟中学也就是先前的育红二校考入沈阳有色金属第二技校,实际就是红透山矿技校。我一直不是一个学习好的学生,考上技校,已是万幸。实际上我们那届也没有几个考上县城重点高中乃至大学的,大部分同学都上了技校。

我被分配在运转班。三年里,我也是没有学到什么知识,数学,物理,机械制图,想想都头疼。我也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参加了学生会,负责宣传,时不时地站在校门口的椅子上写墙报,协助组织搞书画比赛、有奖征文,甚至写刻学校牌匾,但考试总不及格。一次数学考试仅得四分,陈淑珍老师的红色蘸水笔力透纸背,几近书法中的神品。同桌宋宏伟却得了四十分,很是低调,小声宽慰我:别气馁,你的四比我的四大哩!M的。

不过悲催的事情也不会总是我一个。上帝公平。

技校的日子里,我有幸摊上了一个好班主任:张鹏远老师。他是五十年代大学生,江南才子,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打得一手好球,他为我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而高兴,鼓励我坚持下去。我也结识了很多好朋友,宫成富、白雪峰、刘云宪,包括那个揶揄我的宋宏伟。最重要的是给一个一直暗恋的上届女生写长达十二页的情书,一周后终于得到答复:不行!

至今,情书没有退回。是留作字帖用吗?借用同学谷红的话说:妈呀,这可是我的初恋!

二十八、电大

在红透山,电大就是最高学府了。据说它是省电视大学在本地的试点,有企业管理、中文和土建工程专业,但也只办了五届,等到我们技校毕业想考时,就停了。点儿背的我们,就只好上刊授党校或去外地学个什么,混个文凭,以备将来评定职称。

电大设在矿教育中心楼内,离完中和技校都很近。很多年龄高于我的喜欢文学的朋友上的是中文班,如大祝、祁成文、杨绍义、冷立平、曲贵明、李景鸿,所以我经常去电大玩儿,甚至也受邀参加了中文班的文学社。记得在讨论社名的时候,冷立平在绿色的玻璃板上写下两个字:渊明。然后陈述理由,然后别人提议,至于最后用了哪个名字又有几次活动,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三哥读的是企管班,他也参加了中文班的文学社。三哥的同学也经常到我们的单身宿舍来,看书,交流,下围棋。他的同学很少喝酒,颇有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意思。若干年后,企管班的同学的确有当矿长处长的,成为矿山的中流砥柱。

二十九、团山小学

红透山有两所小学,一所叫东风小学,一所叫团山小学。前者位于一○一沟,离我结婚时的家很近,但我却很少去。后者在团山子北山腰上,六栋房后身。因我不是红透山坐地户,故对六栋房了解不多,听住在那里的大祝说,六栋房发生过很多奇异之事,未可知。

一九八八年春天,我从红坑口调入团山小学。当我把调转申请拿到矿劳资处的时候,处长先是大吃一惊,继而问我父亲是谁?我答是矿山退休工人。一个工人的后代,一下子从井下调到地表,且去学校当老师,处长着实有些吃不消。好在有矿长的亲笔批示,才勉强盖章同意。遗憾的是,我只在学校干了不到一年,就又调到矿工会美术组,有愧于当初提请矿部要我到学校的王书记和姜校长,她们让我保证至少干五年,我也答应了。尽管短短的几个月中,我不仅教授学生的作文课和写字课,还负责学校的板报及对外宣传,也创办了该校乃至全县第一份小学生报:《小荷》。一个人从编辑到设计到书写,最后拿到矿部复印50份,分发给班级、兄弟学校和相关领导,并广受好评。

但我,知道自己失信了,好长一段时间羞于回到学校。

三十、红山百合

这是一个电视剧的名字。反映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红透山一○一沟女治保主任刘宝艳的事迹。据说电视剧在红透山拍摄时,刘宝艳已经病逝,谁扮演的女主角,又是哪家电影厂或电视剧制作中心拍的也不知道。我是一九八三年从树基沟到的红透山,按理说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却只听说这些,再有就是拍摄一个雨天的镜头时,因为晴空万里,矿山动用了两辆消防车进行喷水。说者听者都觉得很有意思:哦,原来电影 / 电视剧是这么拍的!

后来,我和技校同学白雪峰去过刘宝艳的墓地,在一○一沟的一个山坡。好像也不是学校组织的什么纪念英雄和先进人物活动,也不是清明节。就是慕名去看看。

三十一、大春·老鲍·陈老五

这三个人都有点儿智障,或说有点儿那个。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老鲍在清洁队扫大街,陈老五在行政福利处,时而帮菜点看菜,时而在宿舍看门。大春看似没有什么具体活儿,整天围着灯光球场转,但遇到比赛,一定是他翻分。三个人中,大春更讨人喜欢,一是因为他长得虎头虎脑,认识不认识的人总是憨憨的笑,再是做事认真,跑出多远的球都能给抱回来,虽然翻分时总出错——尤其女篮,只要是长得好看的队员就多给加分,如小岳。大家也不恼,汽水管他喝,西瓜管他吃,运动服有时也发他一份。相比之下,老鲍似乎就不太讨人喜欢,尽管他的活儿远比大春和陈老五辛苦,也缺乏快乐。所以,当有人走来时,老鲍手中的扫帚总会故意向你的脚下撅几下。

我已经有几年没见大春和老鲍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陈老五常见,也说话。一次和石晋、宋文在歌厅里喝酒,碰到陈老五,居然还热情地给我们上了一打啤酒。晋忠说:喝吧,别客气,我和老五是同学。

三十二、六三事故

红透山矿共有两个六三事故,一个是一九七一年六月三日,红坑口井下瓦斯爆炸,造成四十八人死亡,一个是一九七四年六月三日,同样也是红坑口井下,又发生一次严重事故,死亡五人。为了便于区分,人们将前者称为“大六三”,后者称为“小六三”。“大六三”我没有印象,因为那时我还小,且住在树基沟,“小六三”时,正赶上开学前我到矿里大哥家玩儿,便有了一些模糊记忆。

最早是听到救护车先叫起来的,然后是大街上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嘈杂声。都向着一个方向:红坑口。

我也跟着跑了出去。看到救护车、消防车还有别的什么车都停在红坑口广场上,车旁有担架之类的东西,还看到那么多忙乱和焦急的人,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有干部、职工及家属。但我好像最终也没有看到伤亡人员——也许是因为小孩子碍事,不让靠近吧,或者因为等的时间长了,最终失去兴趣,又跑回了大哥家。总之,印象不是很真切,也没有多少恐惧感,只是觉得乱、闹,气氛不对。也忘记了大哥是否当班,是不是在井下,乃至若干年后,自己也曾无数次地深入井下,匍匐在昏暗悠长的巷道里——居然没有后怕,而六三事故早已成为红透山最惊悸的一个关键词。

三十三、正月十五雪打灯

二○○七年三月四日,农历正月十五,一场五十年罕见的暴风雪袭击红透山乃至全省。大雪使沈抚高速关闭,也让矿山原计划的焰火燃放推迟到了十六,全矿上下,积极投入到抗灾除雪之中。

这天上午,也就是大雪来袭之前我从沈阳回到矿山,准备晚上给母亲上坟送灯。下午,雪逐渐加大,傍晚时分,矿区已是白茫茫一片。上坟已不可能,索性拎了相机在大街小巷转悠。后来不仅我,矿山其他影友也都跑到街上、火车道上拍片。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最大也是最漂亮的一场雪,平日里灰暗、阴郁、狭窄的矿山变得宽阔亮丽起来。

三十四、八一六水灾

二○一三年八月十六日,清原地区遭受千年一遇的特大洪涝灾害,造成山体滑坡,路桥坍塌,良田淹没,房屋摧毁,水电停供。据悉,本次主要降雨区域出现在浑河大伙房水库以上流域,降雨过程中,后楼水库、于家堡水库、红河电站、南口前、北口前、红透山、栏木桥等地形成区域暴雨中心,中心区域降雨均超过300mm。伤亡、失踪数十人。北口前是重中之重。

十六日晚,在沈阳,我们还和南口前的亲戚通过电话,次日就联络不上了,再次日请清原的朋友前去探望,才知道大水已将他们的房子冲垮。好在亲戚一家及时逃到了学校的操场上,躲过一劫。那几日,我一直惦记着回去,做些什么,如同当年五一二汶川大地震时深入灾区一样。怎奈工作缠身,又听说道路塌方,很难进入。但终究还是自己不够坚决,激情不再。

想来十分遗憾和愧疚。

三十五、烧烤

不知何时,全国各地时兴起烧烤来。如果说得有点儿大了,那么起码辽宁地区是这样:丹东烤蚬子,锦州烤肉串,沈阳烤鸡架,阜新烤羊腿……不胜枚举。但必须承认,哪里也不如红透山的烧烤好吃!真的。即便你是一个东西南北的吃货。

吃烧烤,一般都不是正餐。炎炎夏日,矿山人无论是家常便饭还是饕餮大餐毕,总要找个理由再出去吃顿烧烤。而那些打麻将上歌厅下夜班的人,那些接待外地客人的主儿,就更是少不了这最后的晚餐,什么韭菜、蘑菇、豆角、茄子、羊腰子、鸡膀子,鱼、蛋、肉、酸菜水饺,加上若干白酒啤酒,这夏天,也就爽快地打发了。其实,又何止是夏天,就是白雪覆盖的冬日,也从无间断——越烤越热乎呗。这也有益于咱东北这旮垯猫冬。

三十六、歌厅

和烧烤一样,仿佛都是一夜之间,矿区宽街窄巷就开满了歌厅,什么练歌房、音乐厅、咖啡屋、KTV量贩式或不量贩式,名称五花八门,让人应接不暇——要是不用上两个成语简直都不知怎样描述了。

无疑,这是一个全民皆歌的时代。从“中国好声音”到“民歌争霸赛”,从大舞台到小剧场,谁不曾喊过几嗓子?哪怕咱矿山平头百姓。就算低矮的房屋烟熏火燎沙发露棉花茶几缺个腿音响跑调麦克漏风,那也不耽误事啊!小沈阳老家大城市铁岭上肥地代村,听起来挺赫,其实就紧挨着清原夏家堡!不也出息了?

红透山的确出息过歌星——二○一一年,我的朋友冯骏姐家的孩子孙琦获得第八届金钟奖冠军。了得吧?只是我觉得矿山除了遍地歌厅舞、洗头房、足疗室外,是不是还缺少些什么?俱乐部也不要成为拒乐部,大门紧闭,成为摆设。

哦,说这个的时候,矿山大部分居民都已迁往了新区。但,新区又如何?

三十七、棚户区

上个世纪末,我离开红透山的时候,还没有棚户区这个词,在全国也是很少有这个叫法。收在这里,聊备一格。

红透山棚户区改造工程,是近几年的事情,动静很大,大到现在走进矿区,早已不见往日繁荣的景象,什么独身楼、招待所、灯光球场、完中教育中心等等,或残垣断壁,或了无踪影。这,自然有居民动迁的因素,亦有八一六特大洪涝灾害的影响,但惨不忍睹却是事实。据说,政府正在招标,让矿区变成纯粹的企业生产基地,让百姓安居在浑河岸边那一幢幢新起的楼房里。

无疑,这是明智之举。尽管有人为此落了个脑满肠肥,有人锒铛入狱,但上帝的终究要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有意思的是,搬迁到新区里的人,每日享受着优美的环境,便利的交通,丰富的物流,宽敞的空间,一边跳着欢快的广场舞,一边吃着喷香的烤鸡腿,还不忘瞅葫芦头沟口一眼,喃喃自语:棚户区有什么好?

这里的棚户区指的是红山新区。为什么这样说?不知道。也许是憨厚的矿山人愿意正话反说吧。

程 远:1966年生于辽宁清原,祖籍河南伊川,现居沈阳。职业编辑,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鸭绿江》《西湖》《阳光》《海燕》《网络文学》《南方人物周刊》《时尚旅游》《山东画报》《GATEWAY》《青年文摘》《中国旅游报》《中国经济时报》等报刊,部分作品获奖、连载、开设专栏或收入选集。主要作品《向着灾区走》《杯酒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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