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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米友仁“潇湘奇观图”之语图关系研究

2015-05-30金宋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5年3期
关键词:潇湘

摘 要:自古多情是潇湘,潇湘作为文人墨客所爱之地,必有它的独到之处,本文以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作为论点,研究为何所画之地不是潇湘却以潇湘之名命名,这种图文断裂的貌合神离是一种怎样的语图关系,其中所涉及到米友仁的生平年代、绘画造诣、到家心态、游戏笔墨的豁达人生,这些都待一一解读。

关键词:潇湘 语图关系 墨戏

[江苏师范大学2014年度研究生创新项目:《宋代潇湘山水画及其题画诗间的“语—图”关系研究》,项目编号:2014YYB002。]

宋代《潇湘奇观图》作为米友仁为数不多的真迹之一,可谓是极其珍贵。这幅佳作现珍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长19.7厘米,宽289.5厘米,后有米友仁自拔,并有葛元喆、贡师泰、邓宇志、董其昌等大家提拔,其文化价值不可估量。

米友仁生于1086年,卒于1165年,是南宋期间一位不可多得的绘画天才,其父是米芾,父子二人所画之作并称“米氏山水”,而“米氏山水”的最大特色是横式构图,打破了传统的构图模式以长卷轴为主,这种构图方式极大的有利于山水画的展开,连绵群山环绕,雨雾穿梭其中,江南景色尽收眼底。米氏父子“潇湘”题材在那个年代可谓独树一帜,在宋代以书院画风的严格谨慎为主的前提下怎会孕育米氏父子自由山水的蜕变还要从父子两人的经历说起。

米芾和米友仁是两宋之交的书画大家,米芾的书法更是自成一体,挥毫泼墨间没有一丝拖延怠慢,尽显道家超逸之洒脱,无疑其画作也受书法之影响。画卷以淋漓水墨浸染其间,不追求细致,天真烂漫的散淡情节贯穿其中,烟云翻涌,变幻莫测,其子米友仁很好的继承了他的画风。米友仁自小随其父绘画,在绘画上有较高造诣的他自允是个眼界很高的人,以苏东坡、王安石等大家为楷模,希望可以成为他们那种文官一身、洁身自好且有着政治情节的人,但仕途没有他想象的一帆风顺,最后只做了一个远离朝政的小县官。仕途上的不如意没有埋没小米艺术上的超高造诣。优良的基因决定着他定不辱没其父的艺术水准,其代表作《潇湘奇观图》就是其绘画造诣的最高体现。

《潇湘奇观图》是米友仁五十岁时的得意之作,这个年龄的作品在一个画家的绘画生涯中也可谓是最出色的。在宋代以写真为主流意识的年代,米友仁自创写意的绘画风格绝对是独具魅力的,他那种绘画上的“朦胧美”是后世效仿的楷模。其自拔与“潇湘奇观图”上的话语可见:

先公居镇江四十年,作庵于城之东高冈上,以海岳命名……此卷乃庵上所见,大抵山水奇观,变态万层,多在晨晴晦雨间,世人鲜复如此。余生平熟潇湘奇观,每于登临佳处,辄复写其真趣,成长卷以悦目,不俟驱使为之,此岂悦他人物者乎?[1]

这句“晨晴晦雨间”恰到好处的表达了潇湘烟雨朦胧的景致,潇湘之地位于湖南境地,常年山川树林之间烟雾弥漫,将近三米的长卷上丛山峻岭雨气弥涨,雨后的明灭变幻亦真亦假,让人置身于其中犹如仙境。此画是在绘画上的一次极大的突破它不同于写生意义上的绘画,而是由米友仁“心画”所绘,以心中所想绘于笔上,一句“庵上所见”已看出画的不是潇湘。

“先公居镇江四十年,作庵于城之东高冈上,以海岳命名”可以见得“潇湘奇观图”画的是镇江景色,那为什么米友仁要借潇湘之名绘它乡之景呢,这也源于潇湘意象的由来。潇湘在北宋乃偏远地区,南方的湿润地候决定了那地方山川有着烟雾弥漫的景象,米友仁曾游历与潇湘,南渡后见镇江山水似于潇湘,因此由心而发。

自云以字为“心画”,非穷理者,其语不能至是。是画之为说,亦“心画”也。自古莫非一世之英,乃悉为此,岂市井庸工所能晓。开辟以来,汉与六朝作山水者不复见于世,惟右丞摩诘古今独步。仆旧秘藏甚多,既自悟丹青妙处,观其笔意,但付一笑耳。[2]

“心画”的突出,表现出米友仁不拘一格的书画品质,以他物为模本结合心中所感,有感而发,在追求艺术的至高道路上米友仁可谓是“心画之先河”。在语图关系上这种图文分离的题画景象也算是独树一帜。

诗、图不分的惯例在这被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所打破。图文分离,诗言他意是这幅画作的特色,从语图关系上分析,文本叙事与图像叙事存在着异同,而这种在语图上的异同在艺术风格上又是被允许的,值得我们细细推敲。图像对语言的不同感知决定了语言和图像有着各自的专属领域,“语言的本性是指涉事物或表达思想,因此以语言为媒介的文本更适合叙事与论说;图像的本性是视觉直观,因此以图像为媒介的艺术就表现为视觉形象的客体展示。但是二者又不是绝对的,它们的这些功能往往又相互交叉或游戈。”[3]在那个“诗画一体”的年代,“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必不可分的形式结构,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在继承这一体系的同时,又自创一体,“语图分离”、“诗画异体”。

米友仁的另一幅佳作“潇湘白云图”也是同此,后有小米自题曰:

“夜雨欲霁晓烟既沣,则其状类此,余盖戏为潇湘,写千变万化不可名状神奇之趣,非古今书画者留也,子云以字为‘心画,非穷理者共其语不能至是,画之为说,亦心画也。”

“心画”已是图像的模本,临摹山水的具象形态遭到摒弃,剩下的是游戏笔尖的纵情山水,米氏父子那种不局限于已有的绘画风格,自成一体独树一帜,是那个文化高度发达的时代会绘画超出自我的思考。

“米老居京口,尝以清晓登北固,眺望烟云之变,曰此景最似潇湘,虎儿《楚山清晓图》进道君,大都写潇湘奇景也。”

又说:“米南宫襄阳人,自言从潇湘得画境。已隐京口、南徐,江上诸山,绝类三湘奇境。”[4]

后世董其昌以深厚的博学功底鉴辨其米友仁潇湘景象的不真实性,把图像的“境象”融合到“心象”中去,以文本模式吟咏潇湘美景,让观者仿佛置身于实景,“境”由“心”生,说的大概就是此画吧。环境影响心情,在那水汽弥漫,烟雾缭绕的仙境之地,人难免会放下私心杂念融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品世间美景享自在人生。

米芾所言:“又以山水古今相师,少有出吾格者,因信笔作出,多烟云掩映,树石不取细意”[5]

米芾的一句“树石不取细意”道出了山水画写意人生的新篇章,“潇湘奇观图”是这一新观念的代表作,自此以写生为主的宫廷画派逐渐受到米氏父子的影响,走向写意山水的道路。以高克恭、黄公望到董其昌、四王、四僧为代表,沿袭了“米氏山水”的画风。同“潇湘奇观图”相似的“潇湘白云图”同样受到了后世的追捧,诸多文人士大夫在其上题咏:

“米元晖作远山长云,出没万变,安得匹纸以尽其笔势之妙乎?林麓近而雄深,冈峦远而挺拔,木露干而想高茂,水见涯而知渺弥,皆发于笔墨之所难,元晖之所易耶?”[6]

“仆昔荆南游,系舟黄陵庙下,适江山风雨,叹古今诗人不能赋,今观潇湘旧游,隐然如梦。”[7]

“雨山、晴山,画者易状,唯晴欲雨,雨欲霁,宿雾晓烟,已泮复合,景物昧昧时,一出没于有无间,难状也。此非墨妙天下、意超物表者断不能到。”[8]

关注、朱敦儒、钱闻诗三人所题咏都表达了一种意思,即米友仁所画的潇湘不是潇湘实景,是米友仁观念的表达,是内心对山水景色的升华。恣意的放纵泼墨是对画作的“游戏”,其美名其曰“墨戏”,“不事绳墨,其作山水,点滴烟云,草草而成,而不失天真,其凤气消乃翁也,每自题其画曰‘墨戏。”[9]小米的“墨戏”实质上也是对绘画从“境象”跨越到“心象”的一个巨大的飞跃,这是文化高度成熟所带来的转变,是文人士大夫对艺术流变的又一升华。正如王克文先生所说这种“墨戏”的画格反映了“文人画家认为这种艺术追求高于主张‘格法形似、‘精丽巧整的画格,不拘成法,欲达到更能反映重意韵的抒情气息。”[10]

至此,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已完成对简笔泼墨山水画的初步改变,后有牧溪、玉涧的《潇湘八景图》对其笔墨意象的传承,可以说“潇湘”题材画在两宋已达到高峰,后世笔意再精湛也只是在这一题材上的再升华,无新意可言。

注释:

[1] 《士古堂书画汇考·米友仁潇湘奇观图题跋》

[2] 米友仁《赠蒋仲友画并题》自跋语,载《铁网珊瑚》

[3] 赵宪章,传媒时代的“语—图”互文研究[J],江西社会科学,2007(09)

[4] 董其昌《容台别集》

[5] 《画史》

[6] 宋·关注题《潇湘白云图》

[7] 宋·朱敦儒题《潇湘白云图》

[8] 宋·钱闻诗题友仁《潇湘白云图》

[9] 邓椿《画继》

[10] 王克文,宋云青绿山水与米氏云山[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04:62

作者简介:

金宋,江苏师范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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