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尼尔的生命教育观

高漫漫

【摘 要】尼尔是20世纪最伟大的教育家之一，也是誉满全球的夏山学校的创始人。他在创办和管理夏山学校的过程中，建构了独特的生命教育观，彰显了教育过程中“等待”的价值。尼尔的生命教育观包含着丰富的内容：尊重生命发展的过程性；彰显生命发展的个体性；注重生命发展中的情感因素；用自由解放生命；用民主平等走进生命；用爱完善生命。分析尼尔生命教育的基本路径，对当代生命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发展具有启迪意义。

【关 键 词】尼尔；生命教育观；评价

一、尼尔生命教育的基本内涵

尼尔认为，生命教育应该基于正确的教育目的。教育应该是要追求人类的幸福，要“培养出健康而自由的孩子，使他们在生活中不会遭到‘恐惧和‘仇恨的摧残”；①“即便学校教出的是一个快乐的清洁工，也远比培养出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学者要强得多。”②尼尔从以下几个维度揭示了生命教育的基本内涵：

（一）尊重生命发展的过程性

尼尔认为，教育应当尊重生命个体的内在发展。注重生命教育的过程性，要学会等待的艺术；“应该学会如何等待和观察一个没有进步，或者说进步很慢的小孩，我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被摧殘，他必然会有成功的一天。”③在这里尼尔所提到的成功，剔除了功利的色彩，认为能够快乐积极地去工作和生活，便是最大的成功。“如果一个小孩在玩泥巴，老师不许他玩并告诉他河岸将因之决堤的大道理，这个老师的目的何在呢？那个小孩会因此而关心起河岸决堤吗？那些所谓的教育家认为，不管教给小孩的是什么，只要小孩在接受教育就行了。”④这种不尊重生命过程性的行为，往往造成了与成长阶段不相符合的灌输式教育，也剥夺了儿童应该拥有的玩耍和快乐的权利。儿童在应该玩耍的年龄，就不要过早地对他进行理智的教育，否则就会批量地生产出许多“小老头”；当他过够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时期，则日后在自己能胜任的工作岗位上，才能愉快地承担应有的责任，才能够积极地面对现实生活。儿童在“成熟”之前，都有对世界的好奇心，无论是学校、家庭还是社会，都应该给时间让孩子们自己去钻研，让他们自己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要学会耐心地等待，不要产生焦虑而急于求成，要遵循生命发展这个循序渐的过程。尼尔认为，在学习上，“一个玩够了的孩子，他会用两年的时间用心读书，从而通过大学考试，而在通常情况下，这需要6～7年的时间”；⑤在人品的培养上，“我们不需要去教孩子守规矩，假如不逼他，他能自己学会什么是好和什么是坏。”⑥“要坚定相信孩子生来是好的，假如不去阻挠而让他自由发展的话，他自然会长成一个好人。”⑦“假如我们告诉一个孩子某些事情是罪恶的，他对生命的爱便会变成恨，自由的孩子从不设想其他孩子是罪人。”⑧5～17岁都一直待在夏山学校，连一节课都没上过的汤姆却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并努力学习相关知识，成了相馆中出色的学徒；对于识字方面谁都无法教会的杰克却成了做手艺的专家，并经常看和机械相关的杂志以及偶尔读读心理学；讨厌所有科目的雪菲后来却决定要参加大学考试；8岁到夏山，一直到18岁才离开的德克在成为医生之前却也在做着在许多人看起来在浪费时间的事情。在夏山学校中不乏这类的例子，它们的共同点都在于被给予了足够的等待时间，对生命发展过程性的尊重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们自主地发现了自己并且朝着自己地目标去努力，从事着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并积极快乐地生活着。“那些有创造才能的人，因为要为他们的才能和天分去寻找一种适当表现的媒介才去学习。”⑨

（二）彰显生命发展的个体性

尼尔指出，学校教育中其实有很多的东西是没有实际价值的，能真正让孩子们表现自己的教育却是少之又少。在整个只有考试才有出路的社会环境中，孩子们会在自己的兴趣和必须要去学习的诸如数学、地理、历史、科学、艺术和文学等这些知识之间产生茫然而不知所措。尼尔认为，“那些活泼可爱的儿童端坐于书桌后，去学习没有实际用途的知识的学校，必然是一所坏学校。只有那些相信‘此种体制的人，只有那些毫无创造性的人才会认为这样的学校不是一所坏学校，因为只有他们才会要求自己的子女成为那种温顺而没有创造力的人，成为那种只知迎合今日拜金主义盛行的社会的人。”⑩同时尼尔还提到，学校书本里的东西对于儿童来说其实是不重要的，孩子们都跟大人一样，“也只学得会他们喜欢学习的东西”，{11}只有那些毫无创造力的书呆子才会只相信书本的教育；“学校中最无关紧要的就是书本，学生们只要拥有最基本的读物就足够了，其它应该拥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具、泥土、运动、戏剧、绘画和自由。”{12}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应当需要的是富有更多创造性的人，而生命发展的个体性则显得尤为重要。

（三）注重生命发展中的情感因素

儿童在“成熟”之后，都将会面临着生活中的诸多问题，要解决这些即将到来的问题，光靠理论知识的灌输是不够的；而事实上与优异的学习成绩相比，孩子能快乐与积极地生活着则显得更重要。要让他们积极快乐地幸福生活，离不开生命发展中情感因素的培养。“性格有时比学问更重要。”{13}诸如在夏山学校中，虽然招收的学生基本上来源于有着中等以上收入的家庭，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清楚离开学校后应该也必须自谋生路；有许多决定参加升学考试的学生，有部分学生并非一考即中，但是他们却有再接再厉的信心。自由开朗的人生观，比书本里教授的理论知识要重要得多。尼尔描述自己在高校里讲学时提到，“我常常惊讶于学生们的幼稚。他们有着满腹无用的知识，辩论时对答如流。古文也能出口成章。但在对待人生的看法上却如同婴儿般幼稚。他们只学到怎样去‘了解，而不知道该怎样去‘感觉。他们友善、和气、热心，但却缺少情感的因素，以及使思想屈从于情感的能力。在教科书中，很少提到人性、爱、自由或者自由意志。如果这样的教育制度继续下去的话，就会造成知识与情感分离地发展。”{14}对于那些教育工作者，尼尔指出，“教室的墙壁就如同监狱一样限制着教师的视野，而让他们看不清教育的真义究竟何在。他们只知道教育孩子的大脑，而忘记了更为重要的情感。”{15}

二、尼尔生命教育的基本路径

（一）用自由解放生命

“自由”是尼爾生命教育观的核心之一，是“民主平等”的前提，是“爱”的一种表现。“自由”的理论基础是相信儿童生来是性善的；“自由”的目的是征服人类的无知。“自由”要求儿童在身心发展的过程中不允许受到外在权威的管束和压制；尼尔认为，儿童生来“是聪明和现实的，如果成年人不对他进行约束，他就会尽其所能地去发展自己。”{16}尼尔提出的自由有如下几个特点：

1. 自由是自私的。教育不能以必须要严格训练儿童才能使其将来在艰巨的人生中能自立为借口来对其进行强制的教育。儿童应该怎么成长、应该对什么感兴趣、应该学习什么内容，都不应该以成年人的意志来决定；哪怕儿童的兴趣在成年人看起来是幼稚的，也要顺其发展，而不应该用大人的权威来对其进行强制。尼尔指出，如果自由没有了儿童自私的成分在里面，就不是真正的自由。不自由的儿童害怕批评，虽然他们会因为严格压抑的教育变得很驯良和服从命令，但却会成长成为偏见、恐惧、失意的人，并将这些也留给将来自己的子女。获得自私的自由，儿童是不会倔强的，他们亦不会表现出过度的侵略性，不会有恐惧之心，不会说谎；满足了私欲的儿童不会去过度地反抗，以表示他对压抑的恨。

2. 自由不是否定一切的常识。对于孩子，必要的安全措施是不可缺少的，以引起他们对生命的重视，比如说6个孩子以内去游泳一定要有救生员、11岁以内的孩子不能独自在大街上骑自行车、不允许爬屋顶、不允许使用气枪之类可以伤人的武器，等等；但不危及生命的危险是允许存在的，因为“如果防止所有危险，就会将孩子们培养成懦夫。”{17}

3. 自由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限的自由。儿童们可以在寝室里打闹，但是不能影响老师们的工作和休息；可以选择自己骂脏话但不能用脏话去辱骂别人等等，它必须是在尊重他人、不侵犯他人的前提下的自由。自由也不是放纵，如果成人想要维持自己在儿童心目中较高的受欢迎程度，纵使他赞同应该任由儿童自由发展，不要刻意安排儿童的生活，也不要强迫儿童做自己不想做甚至不喜欢做的事，不要让儿童在心理和情感上受到大人权威的管束和压制等等这些关键的因素，他也终究会将儿童宠坏。为了避免将儿童宠坏，在给予孩子自由的同时，应当儿童子的言行举止保持必要的客观态度，要能区分自由与放任。

生命教育的过程中，“自由”所能带来的成效是缓慢的，在那些要求立竿见影的教育者身上是找不到真正自由的；要给予儿童真正的自由，需要成年人学会等待的艺术。但有时候，仅仅有自由是不够的，比如说在儿童有感情方面的问题时，就需要“单独谈话”的介入，需要成人适当引导。

（二）用民主平等走进生命

“夏山的成功，也许恰好便来自于学生们感到自己和他人都是平等的，受到同样的看待和重视。”{18}在夏山学校中，“自由儿童开朗的人生观使得自治变得是如此重要。他们定下的规则没有虚浮的成分，而且常常都与生命中重要的事相关。”{19}民主自治使夏山学校管理中的一大特色，在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每周举行的学校大会上进行投票处理；在投票的过程中人人平等，哪怕只有6岁的孩子，他的投票都是有效的。“夏山的学生对他们自己的民主十分忠诚。这种忠诚里面没有参杂任何恐惧的成分，因而就不会有怨恨。”{20}在夏山，民主平等还体现在师生关系上。如比利的生日宴没有邀请尼尔，那么尼尔就会马上离开；任何人不得乱动尼尔的钢琴，同样的尼尔也不能随意使用学生们的脚踏车。尼尔还提到，“我的学生随时随地可以叫我笨蛋，他们尊敬我是因为我也尊敬他们年幼的生命，而不是因为我是校长，或者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我的学生们和我彼此尊敬，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们相互赞同。”{21}这些例子都说明了在民主平等中，儿童对成人应当是没有恐惧感的，而这也将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收获。儿童没有了恐惧感，那么他们日后与陌生人就能轻松地交流，在待人接物上也会变得特别友善。成人的价值观和儿童的年幼无知总是会不断产生冲突的，不能因为要满足大人对权利的欲望而剥夺孩子应该有的权利。在民主平等的环境中，家长和教师就不应该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影响儿童，不要强迫孩子去采纳成人的信念和偏见。成人并不应当抱有比孩子优越的心态，而应当是民主平等的，应该去除权威，不能去讥讽孩子，也不能引起他们的恐惧之心。“教师们应该是有无穷耐心、远见和对未来有信心的男女人士。”{22}“如果你和学生们是平等的，你对他们所发的脾气也就不会构成危险。”{23}

（三）用爱呵护和完善生命

尼尔认为，在爱中成长的儿童应该是自由的，并提倡用爱来替代那些敬畏生命、逃避现实和否定生命的宗教。“只要我们没有爱，我们都可能变成罪犯。”{24}

首先，尼尔强调，爱不是占有。教师对学生的占有欲、父母对孩子的占有欲都是不可取的，那不是真正的爱。存在占有欲的爱有时会使儿童产生恨，因为他一方面恨那些爱给他带来的束缚，一方面又想要逃避那些束缚。在儿童这种矛盾的情绪得不到释放的时候，就会使儿童去曲解成人给予他的爱，从而不利于其心理健康成长。其次，尼尔指出：“爱的真义即赞同儿童的一切。”{25}在儿童的生命中，幸福快乐与否完全靠成人给予他们的爱和赞许，“小孩对爱和赞许的需要远超过对知识的需要。他们需要爱和赞许来表现他们原有的善良。”{26}成人要赞同儿童的一切，要和儿童站在一边，并且应该学会等待和观察，哪怕取得微小的进步，都要给予儿童适当的赞许。再次，尼尔强调，爱是不仇恨、不责难。儿童就像是成人的一面镜子，如果你对他产生仇恨，那么他对你也将是仇恨的；如果你对他是充满爱的，那么你同样也能收获他对你的爱。同伴的责难并不会让儿童感到害怕，而来自成人的惩罚却让儿童充满了恐惧。尼尔指出，如果儿童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可以去除儿童的仇恨与破坏行为；人们无法估计成年人的那些惩罚行为会给儿童带来多大的损伤，会有多少儿童因为想要去反抗而会成为对社会有危害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响亮而愤怒的声音在不适当的时候，是否会将恐惧永久刻在孩子心上。”{27}成人与儿童的利益总是有相冲突的时候；成人很多时候会对东西的安全看得比儿童的安全要重要些，大多都是因为“孩子的愿望和成人的愿望起了冲突”，{28}在这种情况下，成人往往将儿童当成是累赘，那么也不会有爱的情绪可言。面对爱破坏东西的儿童，成人应当注意的是破坏行为的原因、是它所表现出来的恨的情绪。“创造等于生命，摧毁等于死亡。爱破坏东西的问题儿童是违反生命的……那种恨如果不加以防范，便会使小孩变成虐待狂……每位家长和教师都应该努力发现他内在的爱与同情。”{29}最后，尼尔认为，爱要树立孩子的信心、放弃成见。成人要明白“孩子不应担任他还不能胜任的职务，也不能做他还不知如何判断的任何决定……家中应当在孩子安全的原则之下尽量给他们职务，只有这样，才可以培养孩子的自信心。”{30}在与儿童相处的过程中，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都应当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成人不应当认为儿童是自己的附属，也不能接受儿童成长应当循序渐进的规律而变得焦虑。“一定要放弃成见，也一定要摒弃隐于权威后面的仇恨，以及由恐惧造成的不容忍的态度。”{31}

总之，尼尔的生命教育观包含了很多真理性的内容，如尊重生命发展的过程性；彰显生命发展的个体性；注重生命发展中的情感因素；用自由解放生命；用民主平等走进生命；用爱完善生命等。研究尼尔的生命教育观，无疑能彰显了儿童生命的价值，对当代生命教育理论和实践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启迪意义。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英]A.S.尼尔.周德译.夏山学校[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2：4，5，24，23，54，165，164，157，22，4，21，21，6，21，

24，4，5，19，47，43，144，193，9，182，8，78，82，101，103，110，78.

参考文献：

[1][英]A.S.尼尔.周德，译.夏山学校[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2.

[2][英]马克·沃恩.沈兰，译.夏山学校的百年故事[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2011.

[3]刘济良.生命教育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4]刘黎明.黎黎.彰显儿童生命的价值——卢梭的生命教育观初探[J].江苏教育研究，2013，05（A）：3-8.

[5]缪学超.易红郡.人性与自由的彰显——论尼尔的儿童教育思想[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109-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