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学国风 现音古韵
2015-05-30邢思敏
邢思敏
【摘要】罗忠镕是我国著名作曲家、理论家他的艺术歌曲创作在中国当代音乐中贡献突出,其创作从传统的大小调体系和声到五声十二音技术,中间经历了作曲就爱大胆的探索与吸收,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音乐语言。罗忠镕的艺术歌曲创作,偏爱为中国古诗词及现代诗歌谱曲,尤其是前者。因题材选择的独特性,他的艺术歌曲大多曲式简练,精致。在创作手法方面,作曲家将音乐、作曲技法、文学性与人声十分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具有特别的美学特征声、字、韵、与作曲技法的紧密结合,可以说是罗忠镕艺术歌曲创作的一大特点。《渔家傲·秋思》创作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值作曲家创作高峰期,也是作曲技法成熟之时,本文将从音乐本体入手,一窥作曲家如何将音与词完美结合。
【关键词】罗忠镕;艺术歌曲;渔家傲·秋思;五声调式;兴德米特和声体系
一、乐曲结构分析
《渔家傲一一秋思》为:化宋著名爱国词人范仲淹所作。宋仁宗朝,西夏是从西北方面侵扰中原的强大敌人,但因朝廷软弱,边城防御总是败多胜少,词人当时镇守西部边疆,此篇作品是他身处军巾感怀之作。作品分为上下两阙,上阕着重写景,通过“秋来”、“雁去”、“号角”、“千嶂”、“长烟”、“落日”、“孤城”等实景,捕绘秋风萧瑟满目荒凉的边寨图景;下阕着重抒情,作者由景思情,想到远在他方的家同,战火不断的边关,一时愁苫无处诉说,借浊酒一杯直抒胸臆。上下篇情景相融,浑然一体。整首词的情绪基调愁苫烦闷,字里行问掩不住的苍凉悲壮的情怀。
艺术歌曲是一种文、乐结合非常紧密的体裁,歌曲最终目标是达到文溶于乐,乐溶于义的艺术高度。鉴于巾围传统诗词本身具有独属自己的音乐性与韵律内涵,所以歌曲《渔家傲——秋思》全曲都可以看到音乐与文学紧密相融的影子——歌曲曲式结构、旋律写作、和声进行、情绪处理都严格与词作同步。 音乐根据词格结构,分为上下两段,加之钢琴声部的气氛渲染与主题提示,乐曲曲式结构分为“引子-A-问奏-B”几个部分。曲式结构图如下:
引子:巾钢琴低音域处在口B为根音向上以四、五度音程迂回上行,单薄的旋律线条铺挚宁静苍茫气氛,中问低音突出的以纯四度叠加和弦打破宁静,造成沉重萧条之感(见谱例1)。引子力度由弱至强再回归至弱,富有表情。引子为歌曲全曲情绪做铺挚,另外也预示了全曲钢琴声部的基本框架。
A部:进入歌曲主体,音乐词性与引子部分保持一致,口B羽调。以人声旋律与歌词结合来看,A部可分四个乐句,即“寨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四句旋律安排符合“起承转合”的美学趣向。第一句“起”,第二乐句是第一乐句的非严格二度上行模进,上句落音在口B羽,下句落音在口E商(见谱例2)。钢琴部分旋律截取白钢琴迂回上行部分,在两句之问插入,营造乐曲氛围,并使乐曲保持整体连贯。同人声旋律一样,钢琴部分7小节是5小节的四度上行模进。第二乐句旋律素材不变,钢琴部分出现引子巾四度叠置和弦,将情绪转入低沉,两种不同情绪材料的融合使得第三乐句是整个A部巾起伏最大的地方,乐句落音在F角。千嶂里二字旋律下行作缓冲,引出第四乐句,在短暂上行后,旋律迂回下行,力度也随之减弱,终止在口B羽上。
问奏:由钢琴奏出,为引子在高音区的变奏,调性的游离及紧凑音符的出现都暗示B段的音乐性格转变。
B部:音乐性格对比A段发生较大变化,五乐句,旋律音乐素材统一性不强,和弦紧张,频繁旋宫但未转调,仍然是羽阋式,落音分别为C-G-F-B。钢琴声部较A段织体更加复杂,运用声部的增减、节拍的变化及和声紧张度的升降准确的表现了此段复杂变化的情绪。乐曲在尤其第一句“将军白发征夫泪”时达到高潮,力度为极强的ff,随着乐曲进行力度渐行渐弱,音区也依次向下,第二句重复的“将军白发征夫泪”是第一句的下方五度变化模进,这种进行是感情更深入的体现,乐句终止于B-,短小的尾声以引子中的两部分音乐材料结合方式叠人,经过高声部音符单薄半音下行后以高低声部四度叠置音程结束全曲。
乐曲大量使用复节拍,其中二个声部(人声、钢琴上声部、钢琴下声部)有各自拍号划分(谱例3),全曲节拍在6/4,12/4、6/4、8/4等众多拍子中不断变换,造成小节错位、重音不规则等效果,从而使乐曲更具有松散流动性。这种节拍上的自由化符合我国古诗词吟诵传统。并符合乐曲音乐情绪的起伏与变化。
二、乐曲中国化特色体现
(一)歌词与旋律结合
歌曲取材白中国古诗词,为了更好的体现词中蕴含的美感,歌曲旋律与汉语发音及诗词格律需要紧密相连。巾国语言以字为单位,每个单字都有声调走向,也称调值。艺术歌曲的旋律创作大多依据普通话单字发音,普通话声调分为“阴、上、阳、去”四种,在乐谱巾表现如下(谱例4)。
通篇词采用一七辙,如“风景异”、“无留意”、“连角起”、“千嶂里”、“孤城闭”、“家万里”、“归无汁”、“霜满地”以及灰堆辙的“人不寐”及“征夫泪”。作曲家遵循“依字行腔”的手法进行创作,其中,除“起”、“里”之外其他字皆为去声,为了体现声调与旋律的统一,作曲家在去声音采用了二度下行落音手法,节奏则是严格按照凋值中去声的节奏模式谱写,先短后长的附点节奏不禁增添文字声调垂落感,且有“欲说还休”的美感。(见谱例5)对上声字,落音则采用二度上行手法,节奏模式则采用去声调值的节奏(见谱例6)。
依字行腔外,作曲家还根据词作情绪起伏来创作旋律,如在A段最后一句“长烟落日孤城闭”,词人在描写这种荒凉景色时,内心也随景物而低落。这时,旋律经过“长烟”微小上升继而回落,且“落日孤城闭”中每个字对应乐音增多、气息加长,给人悲凉之感;又如B段第一句,此段是作者感情宣泄之笔,结合词原文“浊酒一杯家万里,”来看,作者沉痛感情之下仍有身为将军的豪放品格,旋律方面作曲家相应将乐曲音域提高,与A段形成对比,“燕然未勒”则暗示朝廷软弱无法抗敌,联想到现实的残酷词人不免心灰意冷。此时旋律级进下行,象征情绪的低落,“归无汁”表示将士远在他乡眼望家园却无法归去幽怨之情,旋律在“燕然未勒”停顿两拍半后,以叹息的音调将这二个字刻画出来。这一句词包含的内容复杂,词人情绪具有多个层次转变,作曲家据情绪创作出的旋律千转百回,将词人悲愤哀怨愁苫的心情生动的诉说出来。
上文有述,词作上下两阙词主要内容有别,情绪上也产生对比,作曲家为了在歌曲中显示这种情绪上的对比:首先,音乐与歌词的结合上有变化——上阕词曲结合为六加一结构,下阕词曲为四加三结构。其巾,“千嶂里”“人不寐”在乐曲中的处理,则吸收了我国民问巾说唱音乐的写作手法,作为嵌三字头附属于后句。这一作法也加强了乐曲的民族特色。另外一点体现在下文将要论述的和声进行方面。
(二)乐曲调性与和声
乐曲体现中国特色的一个重要之处在于,歌曲没用采用传统西方大小调体系,而是运用明显的中国传统五声调式——羽调,配合兴德米特的和声体系,使乐曲既有明显的中国特色与传统文学之美,又不失艺术歌曲丰富的表现性。
乐曲主调为口B羽调,中问以乐句为单位多次转调但最终以主调收尾,乐曲凋性分布为前奏口B羽;A段口B羽-口E商-F角一口B羽;B段C羽一C羽一G羽一F羽一口B羽。
和声方面,作曲家将巾围传统五声音阶与西方兴德米特和声结合,在中国传统特色的基础上,增强了乐曲的表现性。 兴德米特是西方现代音乐的代表人物。其和声分类依据为和弦和谐度。音程的价值也依和谐度的变化而变化,即和谐度越高,音程价值越高,这之中二全音音程是价值最低的,兴德米特和声也以此为分界线将和弦分为两大类:含二全音的和弦与不含二全音的和弦。在此基础上,和弦根据内部所含音程可再次细分,共分六组,表格如下:
这样的理论消弱了传统和声中的和弦的功能性,而更强调每个和弦的独立性。对于调式与西方差距较大的中国传统调式来说,这种和声体系更适于作曲家在创作巾围特色音乐作品中应用。乐曲巾兴德米特和弦的应用是为了增加和声色彩以及采用不同组别的(和谐或不和谐)的和声来配合情绪变化。在A段开始乐曲情绪较为平缓,一、二乐句的钢琴声部与人生旋律紧密结合,形成分解式兴氏III组和弦;第二句则出现IV组和弦但在句末转为I组和弦,和声紧张度的起伏与乐曲情绪相配合;第四句以IV组和声进行结束。在B段开始,前两个乐句情绪如上文所写“沉痛之下仍有身为将军的豪放品格”这种品格在和声进行上有着明显的体现,Vl组和弦的极强的紧张度很好的阐释了原词作中这种矛盾的心理,在“归无汁”时,和声转为I组和弦,象征充满矛盾交织过后的无力感;下句“羌管悠悠霜满地”配以IV组分解和弦,在“人不寐”I组分解和弦稍作缓冲,引出最后两乐句,曲词为“将军白发征夫泪”及其重复,和声进行为IV组和弦,在最后“征夫泪”时,转为II组和旋,乐句通过声部减少,节拍拉长,达到情绪由激烈向平静的行进。最后,钢琴声部的短小尾声归寂于具有空灵萧条之感的纯四度重叠的和弦上,以衬托诗作主题情绪。
我国近代作曲家在结合西方作曲技术与富有中国特色方面皆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在艺术歌曲方面,自20世纪二、二十年代的黄白与赵元任等作曲家直至今日,开拓了中国艺术歌曲创作之路。罗忠镕的创作在继承前人探索出来的基础上又融合了西方现代作曲技术,他的艺术歌曲创作将中西音乐语言融会贯通,古今审美意趣结合一体,使其艺术创作成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