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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凿一磨皆菩提

2015-05-30李志荣王瑞霞周麟麟付卫杰

敦煌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数字化方法

李志荣 王瑞霞 周麟麟 付卫杰

内容摘要:青州市博物馆与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组成的有考古、文物保护、艺术史研究、数字技术等多学科专业人员参与的工作团队,在对山东青州龙兴寺遗址窖藏佛教造像的信息采集记录工作中,有许多新发现。本文试图通过总结关于L0139造像的记录过程,探讨出一条多学科的考古记录方法。

关键词:青州龙兴寺;数字化;造像记录;方法

中图分类号:K87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5)04-0115-06

How Buddhist Statues Were Made

——New Methods and New Discoveries in Recording

Statue L0139 from the Longxing Temple in Qingzhou

LI Zhirong1 WANG Ruixia2 ZHOU Linlin2 FU Weijie2

(1. Cultural Heritage Institute,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27;

2. Qingzhou Museum, Qingzhou, Shandong 262500)

Abstract: A team of experts specialized in archaeology, conservation of cultural relics, art history, and digital technologies from Qingzhou Museum and the Cultural Heritage Institute of Zhejiang University made many new discoveries when gathering and recording information about Buddhist sculptures from the cache of the Longxing Temple in Qingzhou, Shandong Province. This paper attempts to explore a multi-disciplinary method of archaeological recording by summarizing the work on Statue L0139.

Keywords: Longxing Temple in Qingzhou; digitization; statue records; method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文物信息记录是其他一切文物研究、文物保护工作的基础。文物信息记录事实上就是对文物的深度观察,是否能达成信息全息记录目标,取决于文物调查者认识的深度,也与采用的手段密切相关。

常规记录文物信息的手段主要是基于肉眼、常规观察的文字描述、测量线图、拓片、照相等。现代数字技术日新月异,正在被越来越广泛地引入文物信息采集领域。基于山东青州龙兴寺遗址窖藏出土造像本身的特点,新技术介入之后的文物信息记录,与传统手段相比,能否带来发现意义上的“惊喜”?现以该窖藏出土的L0139贴金彩绘石雕佛立像的信息采集记录为例试作解析,请方家指正。

山东青州龙兴寺遗址窖藏佛教造像出土于1996年10月,当时在国内外引起轰动。这批造像数量多、贴金彩绘遗存丰富、雕刻精美,但残碎严重,整理难度较大。在以往的整理中,我们通过文字描述、拓片、线图、照片等常规方式采集了部分信息,总感遗漏较多。以L0139造像为例(图1、2),这是一件石灰石质的单体圆雕彩绘造像。佛头顶为高肉髻、螺发,施蓝彩,佛头后为一圆形头光。佛方颐广额,弯眉,杏眼长目,颧骨突出,嘴角内收含笑意,面相清秀。身姿挺拔,着褒衣博带式袈裟,上饰红绿蓝彩绘田相,并用单阴刻线刻出弧形衣纹、衣缘。左手施与愿印,右手残缺,跣足立于圆形莲台上。造像背面平直,饰彩绘的田相未刻衣纹。面部、颈、胸、手、足等皮肤裸露部分及一些装饰部位贴金。佛头光由雕刻莲花和彩绘纹样组成,因彩绘剥落严重,难以全面记录头光的构成。服饰上的彩绘虽保留较多,但比较凌乱,只好简单记录为田相袈裟,但难以判断田相的构成,也看不清彩绘有无叠压的情况。关于造像及彩绘工艺很难找到线索。在文物保护修复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了诸多难以纳入常规记录“套路”的大量造像遗迹信息和现象,特别是病害情况,更难以表述,必须借助新技术进行进一步的深度观察。

通过多方考察和讨论,自2013年始,青州市博物馆与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组成一支有考古、文物保护、艺术史研究、数字技术等多学科专业人员参与的工作团队,开始尝试用新方法进行造像信息采集记录的探索性工作。现将我们的工作流程和记录L0139造像的一些情况加以介绍,因水平所限,疏漏一定很多,恳请各位专家批评指正,并帮助我们进一步完善这项工作。

这项工作的一般程序是:首先由考古、文物保护、艺术史专业人员在文字记录过程中对造像进行仔细观察,同时应用浙江大学自主研发的多图像高保真3D建模技术,对造像进行360度无死角的影像采集,实现将造像“搬进”计算机的工作,使考古记录工作者能够长期、持续地观察文物并增补记录(图3)。在此基础上,就专业观察中牵涉造像雕凿、装銮、重装等复杂信息的关键部位,再进行标点、高清微距拍摄。对于造像的标点记录,我们采用了人工文字记录和以计算机在图像上标点记录同时进行的办法,将点的大致位置和编号、照片编号、所发现的问题、观察结论或疑问一一记录清楚。造像上的标点如图4所示,对这些标点的记录不能孤立地观察,要将其放在整件造像体系中,反复互动,剔除无效信息,在整理、研究、讨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增补、拓展遗迹信息的记录,对一些现象作进一步判断,无法判断者存疑,考虑其他解决方法。

表1是我们对L0139造像所作的肉眼观察记录与观察3D模型和标点后增补记录的对比(以头光部分为例)。

通过上述工作,我们基本可以将L0139造像的头光复原。头光构成由内向外依次为:雕刻的圆形莲花,中间为莲蓬,施绿彩,并彩绘出莲子,白色的莲瓣尖部用红彩渲染;一圈白色彩绘莲瓣,莲瓣间施条状金饰;内外两圈金环带与五圈红、绿彩绘相间组成的同心圆,其中第四、六圈同心圆为彩绘连珠纹;红绿彩绘及贴金组成的缠枝花纹;一圈红、白色莲瓣,中间填绿色(图5、6)。将此造像的头光与古青州地区出土的其他北朝造像的头光相比较可以发现,这种头光构成是古青州地区造像的共同特点,与同一窖藏出土的东魏天平三年(536)邢长振造像更为接近(图7)。

在以同样的观察方法记录佛衣的过程中,也有很多惊喜的发现。比如在记录左手腕垂下的袈裟时,我们发现其内侧红色彩绘上有白色图案。这些细节以传统的观察方式很难发现,因为这些白色图案与周围的土垢色相近,很容易被忽略。为了弄清这一细节,我们充分发挥多学科团队合作的作用。首先由文物保护人员用对彩绘没有影响的无水乙醇进行润湿,然后由数字化技术人员选择合理的光照、用高精度微距相机进行拍摄,最后由大家结合照片进行讨论。通过讨论,我们一致认为这是在袈裟上绘制的火焰纹图案(图8a、b)。

按照这种工作模式,我们在记录造像脚部信息时发现脚背上有彩绘痕迹。彩绘表现的是下垂至足面的佛内衣,与雕刻的佛外衣一起,清楚地表现出佛衣的层次,符合其时代特征(图9a,b)。在观察脚部时还发现了贴金下的白色物质,我们分析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佛像曾经过多次彩绘,露出的白色是底下的一层;一是佛像手足裸露处皆为贴金,白色是上层的金箔脱落后露出的底层,也就是说贴金部位要先用白色颜料打底后再贴金。这个问题仅仅通过实物观察很难得到准确答案,在下一步工作中还需通过化学分析方法,才可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我们观察头光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例如最外圈彩绘莲瓣现在表现为一边白一边红。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同样需要商榷:是因为工匠在彩绘时使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突出莲瓣,还是因为彩绘的工艺原因如胶质层的老化,致使遗留的彩绘出现了这种现象?这就需要文物保护工作的介入来验证我们的观察,通过取样分析就可以找到准确的答案。

目前,我们用这些方法对L0139造像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记录,并有许多可喜的收获。

首先,我们发现了L0139造像的营造方式。通过3D模型,我们观察到造像背部似刀切般笔直,由此推断单体圆雕造像在营造时,将一块石头切下后,正面会按照造像样式进行认真加工,而背面只在原石基础上磨平,对局部稍事加工,用最简单的雕工达到表现体态的效果。这种做法一直延续到现在,目前青州的工匠还在用这种方法雕造佛像。这也是青州单体圆雕造像从侧面看较为扁平的原因之一。

第二,我们发现L0139造像上贴金彩绘的一些规律。该造像在贴金彩绘前首先用墨线起稿,然后填彩贴金(图10)。目前绝大多数地方保留下来一层彩绘和贴金,极少地方呈现出多层彩绘。这层彩绘贴金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面部、颈、胸、手、足等皮肤裸露部分及胸前结带先施红或白色,然后贴金,其他部位则直接彩绘。造像螺发施宝蓝色,眉毛、眼珠、胡须在金上用黑彩画出。袈裟上的田相由红、绿、蓝三色及金线构成,一方田相的构成大致是红色的田相外两条连珠纹夹蓝、绿彩绘条,用金线镶边,连珠纹带的颜色无法分辨(图11)。袈裟的部分边缘保留有在红彩上用白色绘的菱形图案,袈裟内层的红色彩绘上出现了火焰纹。下端露出的中衣为红色,下衣为绿色,末端边缘为红色。莲台正面有绿色、红色彩绘残留。

第三,我们对L0139造像的时代特征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通过对该造像的通体观察,可知目前看到的这层贴金彩绘应为最初装銮,即与造像的雕刻是同时期的。这些贴金彩绘图案如连珠纹具有时代特征,因此为造像的科学断代提供了参考。单从其高肉髻、面部特征和服饰的披搭方式看,该造像保留了北魏晚期的造像因素。但其体态特征、袈裟上大量连珠纹的运用以及头光的组成样式与东魏天平三年(536)邢长振造像极为接近(图12),因此该造像年代应在北魏末到东魏初年。

总之,我们在记录L0139造像的过程中发现,这件佛教艺术品设计巧妙,营造有度,一凿、一磨间充满了无穷的智慧。仅靠传统记录方法很难再现古人的智慧,也不能满足各学科要了解文物信息的要求。通过对L0139造像记录工作的探索,我们想探讨一种新的文物记录方法,通过多学科理论和研究方法的同时介入,互相补充,更加科学准确地了解文物信息。相信随着各专业之间的沟通不断加深,新的技术不断进步,我们的考古记录工作会使全面呈现先人的伟大工作成为可能。

注:本文图版为欧阳盼和付卫杰拍摄,线图由霰军铃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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