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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方激进左翼学者的“新共产主义”

2015-05-30范春燕

理论探索 2015年4期
关键词:齐泽克

范春燕

〔摘要〕 2009年以来,以巴迪欧和齐泽克为代表的一批西方激进左翼学者重新开启了关于共产主义问题的讨论。他们认为,重提共产主义来源于社会主义能指的去激进化和共产主义观念的“不变量”。共产主义就是激进哲学和激进政治的观念;共产主义作为今天激进行动的理论前提,既要和20世纪共产主义试验中的国家主义和经济主义相区分,也要立足于21世纪的社会经济现实并与新的政治经验相结合。新共产主义理论的主要内容包括:建立在非物质生产和认知性劳动之上的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关于智识工人和“剩余”人口的新的革命主体理论;关于人民建制权和弹性政党的组织理论。

〔关键词〕 西方激进左翼学者,新共产主义,巴迪欧,齐泽克

〔中图分类号〕B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5)04-0022-05

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政治后果(包括发生在资本主义中心地带的社会反抗运动和边缘地带的左翼政治新试验),同时也带来了西方左翼思想和左翼理论的激进化态势。其典型表现就是共产主义观念的复兴。以阿兰·巴迪欧、斯拉沃热·齐泽克、安东尼奥·奈格里、迈克尔·哈特、雅克·朗西埃、布鲁诺·博斯特尔斯等为代表的一批左翼思想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启共产主义话题,并围绕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新的革命主体和革命组织等问题展开了持续讨论。2009年3月,首届“共产主义观念”大会在英国伦敦召开,这是当代左翼思想界第一次以“共产主义”为名召集的国际性会议。其后,“共产主义观念”大会又连续召开了三届,分别是2010年的柏林会议2011年的纽约会议和2014年的首尔会议。此外,一系列以“共产主义”为主题的著作也相继出版,主要包括巴迪欧的《共产主义假设》、齐泽克和杜兹纳合编的《论共产主义观念》和《论共产主义观念之二》、格罗伊斯的《共产主义附录》、博斯特尔斯的《论共产主义的实在性》、狄恩的《共产主义地平线》,等等。本文从当代西方激进左翼学者为什么重提共产主义、新共产主义观的创新性及新共产主义观的理论体系三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为什么重提共产主义?

1991年苏联解体后,西方左翼思想界的一个普遍认识是20世纪的共产主义试验失败了,而且还留下了无可辩解的“古拉格”之殇。因此,无论是转向后现代主义和后结构主义,还是转向后殖民主义和后社会主义,也无论是对阶级政治的解构,还是对新的身份政治和民主理论的建构,整个西方左翼思想界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和疏离共产主义这个词语。那么,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在当前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如此高调地重提共产主义,其理据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社会主义能指的去激进化。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认为,在全球统治话语的规训之下,尤其是在当代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已经找不到其他任何名称能够作为他们所主张的激进政治的代言。许多曾经和革命、进步相联系的概念,包括民主、正义、权利、社会主义等,都已经或正在内化为全球资本主义统治话语的一部分而失去了效用。比如,权利已经成为和治安相联系的政治安排,各种权利的主张者发挥着资本“维稳”的功能,从而不再作为真正的政治主体存在;民主成为了资本统治下的政治世界和生活世界的一般形式,作为资产阶级公共管理的“好”的示范合法地排除了人民建制权;正义也仅仅作为一种建立在劳动力价值之上的关于公平分配的倡导。

尤其是对于社会主义这个能指,他们更是提出了一些质疑和批评。齐泽克认为,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社会主义不仅不再作为革命的话语和激进政治相联系,甚至也不再作为改良的话语和公共管理相联系,而是作为一种保守的话语被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所征用。他指出,当超过一万亿美元的救助金投向银行的时候,当社会大众要为金融投机埋单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反转,“银行的社会主义、穷人的资本主义”成为了新世纪头十年的“资本主义新政”。 〔1 〕 (PVII )哈特也认为,金融危机重新调整了关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主导性话语,就连主流媒体《新闻周刊》也在其封面严肃地宣称:“我们现在都是社会主义者了” 〔1 〕 (P131 )。

当然,仍有不少西方左翼学者致力于重新解释和拓展这些概念,试图和全球资本主义争夺关于这些概念的使用权。而巴迪欧和齐泽克等人却主张抛弃这些概念。在他们看来,这些概念已经被全球统治话语所收编,无法再对其注入新的激进内涵,与其在改良的意义上修修补补,还不如弃之不用另外寻找新的革命政治的能指。

(二)共产主义观念的“不变量”。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认为,共产主义实践尽管有其失败的历史,但共产主义作为一种观念却仍然保有一种幽灵般的力量,能够和当前的全球资本主义相抗衡。2008年5月,法国举行“五月风暴”革命40周年系列纪念活动,时任总统萨科齐公开宣称“要一劳永逸地抹除‘六八年五月”。那么,究竟在“六八年五月”这个名词中有什么东西能使当权者如此心神不宁呢?巴迪欧认为那就是共产主义的幽灵。他指出,萨科齐提出抹除“六八年五月”的潜台词就是:“经验的共产主义已经消失,但这还不够,一定要杜绝它的一切可能形式,即便是共产主义假设,连提都不能再提。” 〔2 〕 (P31-32 )

正是从反对萨科齐的意义上,巴迪欧重新提出了“共产主义观念”。他指出,从历史上看,共产主义是贯穿整个革命序列的调节性观念。共产主义观念在经历了各种失败之后仍然一次次地返回,从来不会随着情势的变动而失去其激进性,或是成为一种不稳定的观念性存在。因此,共产主义作为一种“永恒”的观念和“不变量”,本身就是“解放政治领域或革命政治领域中观念的代名词”,左派当前仍然要对共产主义观念保持忠诚。〔1 〕 (P3 )

也正是由巴迪欧对共产主义永恒观念的讨论开始,“共产主义”重新成为了左派关注的焦点,“众多的左派思想家接受了这个概念并加入相关的讨论,经由对共产主义观念的讨论,他们希望能促进共产主义运动的当代复兴。”①

二、“新共产主义”是对20世纪共产主义的超越

在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看来,共产主义是目前唯一可用的具有激进内涵的能指。但要使其真正成为新的革命行动的指南,首先就要祛除那些导致其污名化的、建立在目的论和决定论之上的理论假设,并将其和历史上所有失败了的共产主义试验相切割。当代西方激进左翼学者新的共产主义观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同国家保持距离。大部分激进左翼学者认为,20世纪共产主义试验的失败首先是一种探索超越国家形式的政治实践的失败,或者说是那种宣称能够自我走向消亡的国家形式的失败。这种失败直接导致了由资本主导的国家权力的回归和强化,并使共产主义走向了其反面,即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的全面控制。因此,要恢复共产主义观念的首要一点就是要把共产主义和国家主义相区分。

在巴迪欧看来,共产主义并不是一个关于政治和历史的名称,就其是把个体建构为主体的智识性要素而言,共产主义是一个观念的名称。共产主义观念就是主张一个新的真理是可能的断言,它代表的是不可能的可能性,即从世界合法性的有限视角来看是不可能的可能性。而国家则正好相反,国家是限定可能性发生的约束性体制,它代表着对可能性的限制。共产主义观念要完成向大写历史的投射,变不可能为可能,就要经由事件从国家权力中不断减除。 〔1 〕 (P6-10 )由于事件改变的只是国家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界线的位移,因此这种减除也是一种建立在最小差异之上的持续衰减的过程。换言之,共产主义实践并不是一个能够通过“破坏逻辑”另来一套建设新国家的过程,而是一个经由“减法逻辑”促使国家权力渐次消亡的过程。 〔3 〕 (P74)

巴迪欧强调,当代以共产主义观念为指导的政治行动所要遵循的首要原则就是“和国家保持距离”。具体来讲,就是“拒绝被国家纳入、不向国家索要资助、拒绝参与选举等带有国家印记的政治行动” 〔1 〕 (P13 )。用齐泽克的说法就是,不和国家“对话”,要“拒绝对话”,因为一旦对话,就要使用被国家征用的语言,就要把国家本身当作目的和手段。〔4 〕(P200)从现实来看也是这样,“欧洲左翼尤其是意大利左翼近年来的历史表明,一旦左派进入政权就会不可避免地失去变革能力,除了为赢得竞选拉拢支持和筹集资金外,左派还不得不为取得一个好的竞选结果而妥协”。〔1 〕 (P206 )

此外,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也对政党形式即一种再现的代表制度持反对态度。巴迪欧曾明确指出,传统的政党形式是推翻反动政权的有力工具,它能够解决第一波革命序列(即从1848年到1871年)的遗留问题,但却不适用于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构想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即一种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国家。他认为,20世纪的共产主义理论之所以在政党问题上陷入论证上的两难境地,关键在于政党形式本身和它所要完成的任务(即无产阶级专政)之间的不相适应。〔1 〕 (P52 )齐泽克则把基于政党形式的左派斗争称为一种宗派主义式的斗争,他指出:尽管这些斗争有具体的组织规划和详细的纲领,但因其暗合资产阶级的权力关系最后只能沦为权力的共谋。〔5 〕

(二)反对经济主义的共产主义。巴迪欧等学者还认为,20世纪共产主义试验失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实践上遵从了一种关于共产主义的经济主义假设。

巴迪欧指出,苏联共产主义的失败就在于它把资本主义看作是经济上的标杆,过度追求经济上的目标;而一旦共产主义政治和既定统治秩序展开竞赛,就会导致二者之间的结构性趋同。他认为共产主义必须要和各种经济目标断开连接,“社会主义国家工厂里的工人需要节奏缓慢地工作,这本身就是对世界资本主义的一种抵抗,因为他们的工作时间不再用剩余价值的生产来衡量。和资本主义展开竞争只会摧毁以人民生活为度量的解放时间,而不会摧毁建立在市场利润基础之上的资本时间,人民也会发现极度需要被自己所设想的敌人所承认,而对于处于这种情势下的人民而言,共产主义观念就会失去其意义”。〔4 〕 (P10 )

伊格尔顿也认为,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物质丰裕之上,而且这一物质基础还要求达到这样的一个程度,即不仅能取消劳动对现实的强加,还能把劳动自身从人们的意识中清除,只有这样才能使新社会在经济、道德、精神等各个层面都不再带有它脱胎而来的旧社会的痕迹。但考虑到自然环境的种种制约,伊格尔顿质疑道:“我们是否还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这种心智的、身体的、精神的、秉性的以及欲望的大规模的再教育?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自然会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些吗?生产力如何才能撤销使自身成为可能的条件?” 〔1 〕 (P103 ) 在伊格尔顿看来,新共产主义就是要意识到:虽然一定的物质条件是必须的,但创造这种物质的过程本身也正在使物质条件的实现变得越来越难。

三、重塑21世纪的“新共产主义”

巴迪欧、齐泽克等学者认为,在和过去失败了的实践和理论相区分的基础上,共产主义还要立足于21世纪的社会历史现实,并在新的经济基础和阶级基础之上重塑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新的主体理论和新的组织理论。

(一)建立知识经济背景下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哈特等学者认为,当前知识经济背景下,非物质生产已经逐渐取代了传统的工业生产成为主要的社会生产形式,新共产主义的重塑必须考虑到这一新的生产条件,并能从这一新的条件出发提出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和共产主义的内在可能性。

哈特指出,马克思的时代是工业化的时代,农业、矿业甚至是社会本身都服从机械化、劳动纪律、时效性等工业化生产的特征。但在今天的知识经济时代,工业霸权已经没落,非物质生产开始成为其继任者。我们可以观察到的是,包括工业在内的整个生产领域越来越被非物质生产的智识活动和情感交流活动所塑造。而非物质生产和物质生产的最大差异在于,它的内在逻辑并不是圈占和短缺,而是共有和共享。比如共享一个主意或分享一种感受,并不会弱化其功能,反而会提升它的有用性。从这个角度来看,非物质生产形式本身已经成为马克思当年所设想的共产主义的基本条件。

奈格里也认为:“由于今天资本主义生产的产品主要不是可供私人占有的商品,而是可供人类沟通交流的网络,其中生产、消费和交换不再相互分离而是在同一个过程中相互配合,因此可以说,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容已经打破了资本主义生产的形式,并不断转变成非物质生产劳动合作的共产主义权力。” 〔1 〕 (P174 )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一旦资本强行圈占和侵入这种本性即是共有的非物质生产领域(这是目前正在进行中的新的垄断),就会带来生产率的大幅度降低。因为非物质生产和认知性劳动只有在共有条件下才能实现生产率的最大化,而在这个领域中的私有化程度越高,生产率就会越低。此外,非物质生产和认知性劳动对于资本而言也很难消化,这类产品内含的一种共有本性总是倾向于被传播和被分享,从而使得资本赚取利润的过程难以为继。面对这一矛盾,资本只好作出一些变通,即不再依靠赚取利润而是依靠攫取租金的方式进行财富积累。比如专利和版权作为所有权带来的是租金;信息技术领域的生财之道也主要是通过打造一些通用性标准,然后凭借对这种“通用性标准”的垄断来获利。哈特把这种现象称为“利润向租金的反转”,即早期资本主义由租金向利润过渡的“反转”。哈特和奈格里认为,对于今天的智识工人而言,仍旧要经受资本的剥削和控制,但却是通过相对外在的机制,因为非物质生产的发展使得工作场所的工业化集中控制变得相对松散和灵活,而新共产主义的可能性就在于由智识劳动主导的生命政治跃出资本限制并诉诸共有的这一道路。〔1 〕 (P137-140 )

乔蒂·狄恩则从信息社会交往模式的变化中看到一种新共产主义的可能性。他指出,在信息社会条件下,资本获利的场所逐渐从车间和办公室转移到了互联网等虚拟领域,这一转变一方面带来了新的利润赚取手段,比如通过信息推送和注意力的争夺来谋利,另一方面也带来了交往资本主义的本质化。换言之,一种交往资本主义在抛弃了商品的物质性外壳之后,直接将剥削指向了位于其核心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包括感受和情感。在这种新的谋利方式下,社会反抗和批评性意见经常被消解于大量无用的符号和信息中,但与此同时也构成了一种交往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新的网络“民主”模式。〔6 〕

(二)建立新的革命主体。关于新共产主义的可能性主体,哈特和奈格里主要是从“内生性”原则出发指出了智识工人的革命性。在他们看来,共产主义因素是在资本主义内部生成的,我们生活的世界并没有“外部”,资本主义自身生产出了它的掘墓人。在知识经济条件下,非物质生产所造就的智识工人将作为潜在的革命主体领导诸众进行抗争,从而使 “维持着帝国的芸芸众生的创造力自主地构造成一个反帝国,一个可供替代的芸芸众生的创造力也能够自主地构造一个反帝国,一个可供替代的全球流动和交流的政治组织” 〔7 〕 (P5 )。

但是这种存在于帝国内部的“内在可反转性”并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智识工人和那些直接生产主体性的新型劳动者是否能够在现实中真正担当起掘墓人的角色也存在着问题。因为和传统工人相比,智识工人并没有摆脱劳动和客观条件的分离(虽然这些脑力工人拥有自己的生产工具,但仍要和生产的社会领域相分离,和以私人资本为中介的“通用标准”相分离)。其次,智识工人在获得相对自主性的同时,也成就了资本的一种新的财富积累方式,共有生产和私有制之间的矛盾经由租金反转获得的暂时性解决,也是资本主导下的一种帝国拯救机制。因此,可以说,非物质生产和认知性劳动一方面使得智识工人的主体性和自主性得到了提升,另一方面也为统治者提供了一种新的剥削和控制手段。正如齐泽克评论的那样,目前进行中的对非物质领域的垄断和圈占,对共产主义而言,既会是可能性存在的领域,也会是即将丢失的阵地。

另一些学者则把革命的潜在主体归结为全球资本主义态势下的“剩余”人口。所谓“剩余”人口,就是被全球资本主义所排除的那部分人口,他们既不是传统的工人阶级,也不是新的非物质生产者,而是生活在社会认证之外和公共空间缝隙之中的人。朗西埃把这部分“剩余”的人称为“不属于任何部分的那部分人”和“无派别的派别”,主要包括难民、移民、无国籍者、流浪者、棚户区住民、收容中心住民等,他们主要由全球资本主义的病态发展所造就。〔1 〕 (P83,96 )由于这些人的共同特征就是处于社会建立的登记薄之外,处于可见的团体、位置和功能之外,因此也被称为社会的“被排除者”(excluded),和“被纳入者”(included)相对。齐泽克认为,在当前全球资本主义统治之下,只有“被排除者”和“被纳入者”之间的对抗才能够发展成为一种新的激进政治。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对抗,现存的各种对抗就会失去其颠覆的锋芒:生态问题会变成可持续发展问题,知识产权问题会变成繁琐的法律性问题,生物遗传问题也会变成社会伦理问题等。〔1 〕 (P214 )

齐泽克还指出,革命主体性的生成只有在“被排除者”联合智识工人和产业工业进行共同反抗才有可能。因为对于当前的所有潜在的革命主体而言,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各个部分之间的疏离甚至是仇视。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分割下,智识工人、旧体力工人和被排除者,这些本应该同属于同一个阵营的无产阶级被分化为不同的部分,其中每个部分都有其相对应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如脑力工人阶级的启蒙享乐主义和自由多元文化论,工人阶级的民粹主义原教旨主义和“被排除者”者半合法化的身份政治等。他们之间不仅相互疏离还相互敌视:脑力工人对“乡巴佬”工人的文化偏见、工人对知识分子和被抛弃者的民粹主义仇恨;被抛弃者对社会本身的敌视。因此,新的革命主体的浮出必须建立在被分割的无产阶级的新的联合之上。

(三)建立新的政治组织。无论是基于劳资矛盾的从事非物质生产的智识工人,还是和整个社会相对抗的那些“被排除者”,如果要使之成为新共产主义的积极主体,必然还会涉及到政治组织问题。尤其是在巴迪欧等学者解构了传统的政党概念之后,如何找到替代性的政治组织形式也是新共产主义实践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奈格里认为,新的革命组织要能够把“剩余”人口的反抗转变为“人民建制权”的主张。“剩余”人口在反对现存的各种典章制度的同时,也必须具备“以新知识创造新权力的能力”。目前,这种新的人民建制权的雏形只能从一些“被排除者”的有组织的暴动、骚乱中去辨认,从拉美的贫民窟、法国的移民区和雅典的街道上去寻找。〔1 〕 (P161 )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新共产主义在政治组织形式上的探索就是要“把普遍的、一般的智识建构和当前一些具体的、独特的、可传递的真理片段的试验相结合” 〔1 〕 (P14 )。博斯特尔斯认为,新共产主义的政治组织形式可以从评价当代最激进的政治试验出发,他以拉美的激进左派政治为例指出一种建立在“混杂”之上的平民主义战略和灵活的政党实践形式。博斯特尔斯认为,这种灵活的政党实践形式对应于马克思所说的一种“伟大历史意义上的政党”的概念。马克思在1860年写给斐迪南的信中这样说道:“我首先要指出,在‘同盟根据我的提议于1852年11月解散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再加入任何秘密的或公开的团体;因而这个寿命短促的党对我来说,不存在已经有八年了。……我所理解的党,是指按伟大历史意义上来讲的党。” 〔8 〕 (P480-488 ) 博斯特尔斯借用巴迪欧在《元政治》中的相关论述对这一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政党进行了解释:这种政党不是工人阶级的一个联系紧密的派系,也不是斯大林所说的先锋队式的政党,而是一种不固定的普遍性存在;其功能不是为了代表阶级,而是要随时反对利益刚性的束缚;因此,这种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党的真正品格不是其坚固性,而是对事件的可容纳性,即面对不可预料局势时的一种具有发散式的灵活性。〔1 〕 (P61)

注释:

①这是沃索(verso)网站新推出的“共产主义口袋书系列”内容简介中的一段话。参见:http://www.versobooks.com/series_collections/11-pocket-communism.

参考文献:

〔1〕Costas Douzinas & Slavoj·i·ek. The Idea of Communism〔M〕. London and New York : Verso, 2010.

〔2〕Alain Badiou.“The Communist Hypothesis”〔J〕. New Left Review 49,2008(1-2).

〔3〕〔法〕阿兰·巴迪欧.世纪〔M〕.蓝江,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

〔4〕Slavoj·i·ek:The Idea of Communism Volume 2〔M〕.London and New York:Verso,2013.

〔5〕〔荷〕哈西卜·艾哈迈德.占领运动、左翼复兴和今日马克思主义:对话齐泽克〔J〕.杜敏,等,译,国外理论动态,2013(1).

〔6〕蓝 江.新共产主义之势——简论乔蒂·狄恩的《共产主义地平线》〔J〕.教学与研究,2013(9).

〔7〕〔美〕迈克尔·哈特,〔意〕安东尼奥·奈格里.帝国〔M〕.杨建国,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苏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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