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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我党反腐败形势严峻复杂性的政治生态学分析

2015-05-30朱庆跃

廉政文化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

朱庆跃

摘 要: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不仅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方面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同时也在实践中保持着先进性,以使民众从党的清正廉洁中看到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但是这种清正廉洁现象的保持是非常不易的,因为这一期间我党反腐败所面临的形势本身是极其严峻和复杂的。以当时众多根据地中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作为案例,运用政治生态学的理论与方法来进行考察,就会发现无论是新旧社会特点并存的权力运行外环境,还是党的权力运行体系在适应新环境的调适方面,都潜伏着一些诱发权力异化的劣变生态因子。

关键词: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淮北抗日根据地;反腐形势;政治生态学

中图分类号:D26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170(2015)04-0060-07

在抗战时期这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特殊阶段,从总体上看党不仅在民族民主革命的进程中作了重要贡献,更重要地保持了先进性,实现了自身的发展壮大,使民众从党的身上看到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如在清正廉洁方面,相较国统区“利用抗战发国难财,官吏即商人,贪污成风,廉耻扫地”,根据地则呈现出“艰苦奋斗,以身作则,工作之外,还要生产,奖励廉洁,禁绝贪污”[1]1048这一鲜明特色。但如果回归到当时具体的政治生态环境中,就会发现这种先进性特别是清正廉洁的保持是非常不易的,因为抗战期间我党反腐所面临的形势本身是极其严峻和复杂的,无论是新旧社会特点并存的权力运行外环境,还是党的权力运行体系在适应新环境的调适方面,都潜伏着一些诱发权力异化的劣变生态因子。本文以淮北抗日根据地为例,运用政治生态学的理论与方法(即将党的权力运行所处环境状况分为外环境系统和内环境系统两种,在此基础上分析内外环境系统中具体的诱发权力异化的劣变生态因子)考察和分析这一期间反腐败所面临的严峻复杂性形势,既可充分认识到这一期间反腐斗争的艰辛;也有助于增强对当时反腐历史实践特征理解的深度,特别是把握相关反腐举措的演进原由,以此为新形势下如何有效有序地开展反腐提供一些启示。

一、新旧社会特点并存的权力运行外环境潜伏着一些劣变生态因子

所谓党的权力运行外环境,就是指引发、促使党的权力运行体系构建变迁的外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条件状况。抗战时期,各个根据地和解放区所建立时的社会状况具有复杂性,如有的是在原革命根据地基础上演化而成,有的是通过对沦陷区的夺取和解放转化而来,有的处于城市的统治被日本侵略者或日伪或国民党所控制而乡村处于党的领导之下的情形等,这就造成了根据地既有社会主义和新民主主义因素,也有封建性和半封建性以及殖民地性和半殖民地性等旧因素。以淮北抗日根据地的苏皖区为例,1940年9月刘瑞龙在苏皖区党委书记联席会的报告中,就指出苏皖区有三种不同的工作环境:抗日进步力量所支配的区、敌伪统治或敌伪力量占优势的区域以及反共派、顽固派、投降派所支配或他们力量占优势的区域。相应地,这种新旧社会特点并存的权力运行外环境中,必然潜伏着一些诱发权力异化的劣变生态因子。

(一)经济层面:私有制经济的存在为腐败滋生提供了诱因

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进行抗日,抗战时期党对广大根据地内的私有制经济采取了保护政策,如除了认可地主阶级土地私有制外,还允许和鼓励资本主义工商业存在、发展。“这个共和国并不没收其他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并不禁止‘不能操纵国计民生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这是因为中国经济还十分落后的缘故。”[2]678为束缚它们的破坏性作用,党实行了“节制”的政策,使其不能操纵国计民生;但这些私有制经济的自利性及其所带来的私有制观念,直接或间接地侵袭着党的系统,诱发着腐败的滋生。正如毛泽东1941年在为《农村调查》所写的《跋》中指出:“在这个时期内一部分共产党员被资产阶级所腐化,在党员中发生的资本主义的思想,是可能的,我们必须和这种党内的腐化思想作斗争”[1]793。

作为党在敌后所创建的根据地之一——淮北抗日根据地,其内部私有制经济包括资本主义经济的存在,同样也为党的权力异化现象和行为的滋生直接或间接地提供了重要经济诱因。如在自利性影响下,一些私有制经济所有者对党的干部进行拉笼和腐蚀,使党的权力在运行中发生“离轨”。1941年豫皖苏区党委直属区区委书记王光宇在《直属区的巩固工作》报告中,就列举了直属区某乡的一个保主任兼保委员被地主收买和利诱的现象。当地主抽几亩地给他种,并答应给他借钱后,一反常态不仅不说地主的坏话,反而说地主的好话。同样私有制经济的存在,也为一些干部滋生自私自利腐化堕落的个人主义提供了经济根源。如这种个人主义一度像传染病、歪风一样在淮北抗日根据地党内军队内流行,以新四军第4师为例曾在数月内犯贪污、浪费、生活腐化错误的排以上干部共计六十九名。为此,当时的4师政治部主任、兼淮北军区政治部主任吴芝圃在猛烈批判个人享乐主义所造成的危害性时,就明确指出它是“私有财产制度下的产物”,是“建筑在商品经济所有者(剥削阶级)对于商品和金钱的拜物教的错觉之上的一种思想”[3]122。另外,在私有观念的影响下,出现了一些在职干部用所谓的“私人积蓄”作本钱做生意,休息养病的干部拿休息费或借一部分资本做投机事业;不少干部要求退伍以获取抚恤金去经商发财,甚至影响到部分战士也以做生意为副业。1942年淮北苏皖边区公布的《惩治贪污暂行条例》中,对贪污腐败类型所作的明细化也间接佐证了这些不良现象的存在。如所列举的八种贪污行为中除了五种属于直接贪污公款财物外,诸如“买卖公共物品从中舞弊渔利者”、“意图营利,贩禁运或漏税物品者”、“因职务行为,要求期约或收受贿赂”[4]57-58等三种则属于将手中权力和公款财物变为“资本”这一类型。在民族统一战线的背景下,不可能消除私有制经济特别是资本主义经济。为此,要克服它们带来的消极影响,正确途径只能是构建有效的反腐政治体系。正如毛泽东在这一时期就明确向全党告诫:“不要把反对党内资本主义思想的斗争,错误地移到社会经济方面,去反对资本主义的经济成分。我们必须要明确地分清这种界限”[1]793。

(二)政治层面:民主政治实现的不充分为腐败滋生创造了条件

抗战时期,党领导的根据地在政治层面开始了新民主主义宪政模式的实践探索,以便为保障民众的政治权利以及如何更好地监督党的权力寻找一条正确的道路。正如美国学者马克·赛尔登所指出的:“从政治过渡的角度看,‘新民主主义代表着意义非凡的一步,即迈向产生一个负责的、不贪污的和基础广泛的政府,这在中国其他地方或当时整个第三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5]136而如何正确构建和较为成功实践这种既不同于苏联社会主义政治模式,也有别于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模式的政治制度,需要共产党人立足于具体国情进行艰辛探索。在这个探索过程中,因一些根据地在这之前长期处于专制统治的环境,以及党自身民主理论准备不足和对土地革命时期所获政权建设经验教条化的运用等诸多因素影响,难免会出现一些差错,甚至某些环节的不成熟性还会起到“适得其反”效果,特别是对于党的反腐败来说。

以这一期间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例,在新民主主义宪政模式实践中也一度出现了民主政治实施不充分的弊端,从而为腐败的滋生提供了政治层面的可能性。“我们民主建设有了许多成绩,……但以新民主主义的尺度衡量他,还有许多缺点。”[6]273对于这种民主政治实施不充分的表现,在1943年2月淮北苏皖边区第二次民政会议上刘瑞龙就给予了具体的阐释,如认为它集中体现在三个方面,即政府与各阶层关系的脱节、政府内部党员与非党员关系的脱节、政府机构运用及上下级关系的脱节。而至于危害性方面,刘瑞龙特别强调它容易造成政府的孤立和权力异化现象的滋生,因为“没有老百姓对政府的严格监督”[6]275。民主政治实施得不充分,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历史的因素,又有现实的因素。历史的因素,在当时淮北根据地新民主主义宪政模式实践中影响最深的就是尚未彻底根除的封建社会保甲制和官僚制的残余。“淮北各级政权机构的民主改造已进行了四年,但大部分的基层政权尚未加以彻底改造,旧的建立在家长专制基础上的保甲制的统治机构尚未被彻底打破。”[7]146“现在官僚主义在抗日民主政权中间还没有成为支配性的地位,但是已有很严重的现象。”[7]64保甲制的思想在一些干部头脑中的存在,容易造成“以保甲制的工作作风来运用代表制,致不能充分发挥代表制的作用”[7]43-44;而封建主义官僚制的影响,在政权本身建设上“使民主改造变成了有名无实,只做到开会选举,不问他的成份是否符合于 ‘三三制,选出后如何做工作,不去问它”[7]62-63,这样最终恶化了民主政权的性质,使其变质为官僚政权而不是群众的政权。而现实的因素,集中表现于新政权建设中的一些错误倾向和部分环节操作的不成熟性。如在民主选举层面,出现了两种错误性态度:一种错误就是忽视“选举”,将它视为可有可无之事。这导致了根据地各级参议会迟迟不能依法正常开会和改选。为此,当时淮北区党委副书记刘子久就指出我们工作中所产生的一系列毛病就是来自于这一根本性缺点,即“在我们的干部、甚至负责干部中,对于召集参议会不够重视”[6]303。另一种错误在于虽认识到“选举”在民主实践中的作用,但存在着过于”重形式轻内容”的弊端。就如1943年8月《淮北苏皖边区行政公署训令——关于继续开展民主运动,改造基层行政的指示》中所列举的诸如实施中与民众生活和中心工作的脱离,或者如表现在领导上用工作干部代替选举委员会、宣传动员上的不切实不深入、只知完成选举手续而不注意改选效果,重人员改选而轻组织改造和作风整顿等缺点。因此,在这种情境下民众参与变成了一种服从、强制性参与,而不是真正的信念、分配型参与;同样所建立的政权机构相应地更多呈现出虚假的“人民性”而缺乏有效的监督,腐败现象和行为的滋生也就在所难免。

(三)文化层面:旧思想旧文化的劣根性对部分党员的理想信念造成了冲击

从思想文化层面来看,腐败现象和行为既是腐败意识的外化,同时又加剧了这种腐败意识的恶化。抗战时期,根据地滋生的腐败现象和行为,如从党的权力运行外环境中寻找原因,除了经济、政治、微观的社会等层面所存在的劣变生态因子之外,社会文化中的一些劣变生态因子也是滋生腐败现象的深层次因素。尽管这一期间党也着力实行根据地由旧社会向新社会的转变,但是转变本身是一个长期复杂性过程。在这一转变过程中旧社会的因素如旧思想旧文化的劣根性,也一定程度对部分党员理想信念的树立造成了冲击,从而为党的权力异化现象和行为的滋生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文化诱因。

以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例,在未开展普遍的整风运动之前和其他根据地一样党员干部中也存在种种违反党性的不良倾向。单纯从思想文化层面寻找发生源,这些不良倾向固然与当时根据地周围的反动阶级如国民党反动派和汪伪政权的腐朽文化渗透有很大关系,但是不可否认也与一些党员干部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旧思想旧文化的劣根性没有彻底拔除密不可分。这些不良倾向最典型的体现为一些党员干部中盛行的自私自利腐化堕落的个人主义(当时的4师政治部主任、兼淮北军区政治部主任吴芝圃将其具体分为厌倦主义、享乐主义、英雄主义、自由主义等八种倾向)和官僚主义(当时淮北区党委副书记刘瑞龙揭示淮北区政府中盛行摆官架子、不接近群众,制定计划的主观随意性,上下级关系上的欺下瞒上、官官相护等四种类型),以及部分军队中滋生的军阀主义(当时淮北区党委书记邓子恢将其概括为不尊重政权、对部队的私有观念和私人干部政策等五种表现)。上述无论哪一种倾向无不带有旧思想、旧文化弊端的烙印。如个人主义无论是何种表现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在经济上的私有观念,在道德上的压榨人奴役人的传统思想”[3]133;官僚主义的根源就是“过去封建阶级奴役人民、压迫人民、鄙视人民、看不起人民,等级制度、反对民主思想的反映”[7]64;军阀主义暴露出我们部队中一部分干部“他的过去长期在旧社会、旧军队生活中形成的旧思想——贵族地主阶级的思想与军阀思想并未彻底改变”[3]56。而这些劣根性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又是由当时淮北抗日根据地党员干部的阶级基础比较差这一状况所决定的。如1943年2月淮北苏皖边区第二次民政会议上,刘瑞龙就指出当时党员干部中出现不民主思想的重要原因在于其出身差。“分析我们干部的出身,一种是旧政府的工作人员,一种是学生,一种是工农出身的干部。旧政府人员带来了官僚习气;学生小资产阶级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作威作福;工农干部的报复心理、向上爬的落后观念。因此,很容易接受官僚主义思想或方法。”[6]276同样1943年6月淮北区党委所下发的《关于反对目前党内严重存在着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倾向的决定》中,也指出当时苏皖边区的干部主要有两个来源,即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与半知识分子出身,以及地主阶级出身。而这种阶级基础差的状况,从客观上诱发了干部中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不良倾向的产生。

(四)社会组织层面:群团组织独立性和人民性的不足削弱了社会制约权力的效果

从党的权力委托源看,它不仅来自于党内的党员群众和各级党组织,同样党外的广大民众及其组织也是重要来源。这就决定了除要理清和处理好党内各种关系之外,党还要处理好党与群众及其组织之间的关系。而后一种关系具有双向性,即党对于群众及其组织来说处于何种地位、作用;群众及其组织对于党来说置于何种地位、作用。从反腐视阈看,这两个层面能否正确回答和和解决好至关重要。因为第一个层面涉及到党是群众及其组织的包办者还是利益的体现、维护者的问题,关乎党的权力内容的“失真”与否;第二个层面涉及到群众及其组织是党的完全依附者还是独立者的问题,关系着党的权力行使中“失控”、“失监”与否。

面对民族危亡,不同于国民党的“片面抗政”方针,抗战期间党始终坚持“全面抗战”路线,其中一个典型做法就是在广大根据地领导和帮助群众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诸如农民抗日救国会、工人抗日救国会、妇女抗日救国会和青年抗日救国会等各种类型的群众团体。正如邓小平指出,它是“我们指导根据地群众运动应掌握的规律”[8]67。但是由于这一时期阶级斗争服从和配合着民族斗争以及根据地环境的复杂性等因素的影响,党和根据地政权在领导这些群团组织中一度出现了一些错误的思想倾向。而从反腐视阈看,这些错误思想和倾向不同程度地损害了党领导下的群团组织的独立性和人民性,相应地也削弱了社会制约党的权力运行的效果。以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考察中心,就可以获得明显的佐证。如在处理群众组织与政权和党的关系上,曾出现了忽视两者在性质、功能上的原则性区别,相互替代的错误倾向,即把前者变成后者的附属物,否认前者的独立性,最典型的就是根据地一度盛行所谓的“先锋主义”;或用前者替代后者,包办后者工作,最经常的就是在根据地出现了农救会替代政府机关进行罚款、抓人、游街等行为。另一种错误倾向就是在领导和帮助群众组织发展方面,党与政府要不采取旁观或漠不关心的官僚主义态度,要不就是干涉过度而忽视群众组织自身发展的规律,致使群众组织自身建设上出现了一系列问题。当时淮北民主抗敌联合会主任李晨就揭示根据地的一些地区党和政府在帮助群众组织发展方面,出现了诸如有凑数目字、严重的家长制作风、包办代替等反民主的倾向[9]169。同样1944年淮北区党委书记邓子恢在《转变我们的群众工作方式与作风》的讲话中,就根据地内一些群团组织发展中出现的党化、政府化、军队化、非劳动化、非群众化与非地方化等错误现象,也给予了严厉的批判。上述种种错误倾向对党的权力规范有序运行的影响,借用1943年5月《淮北苏皖边区党委关于加强各种群众团体工作的决定》中的一段话就可以获得清晰的认识:“我们的各种工作之所以不活跃,推不动,工作人员贪污腐化的严重,各种工作干部的缺乏等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近来各地群众团体的日加削弱,群众工作的无形停顿甚至取消而造成。”[9]225

二、在适应新环境的调适中党的权力运行体系内部隐藏的“杂质”

所谓权力运行的内环境,就是指党的权力运行体系内各子系统,如政党文化的政治社会化、政治制度、政治关系等层面协调运行的状况。抗战这一时期,由于党的合法性被承认以及民族战争所赋予的特殊性任务,使党必须对土地革命时期形成的权力运行体系进行调适。在调适过程中,因对环境状况特征认识的不彻底和实践本身的不充分,不可避免隐藏一些“杂质”,从而对权力规范运行起到了破坏和妨碍作用,直接或间接地诱发着腐败的滋生。

(一)对内政治社会化一度的轻视和缺失导致了一些非无产阶级思想的存在

在探讨这一时期党的权力运行过程中为何存在非无产阶级思想和意识,人们经常将其归结为党处于一个私有制和私有观念占主导地位的外环境中,而环境中存在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又通过统一战线的载体和通道,不断地对党的肌体进行影响和渗透。这点确实存在着,也不容否定。但如从党本身来看,还直接与这一时期党在思想建设环节上即内政治社会化方面一度的薄弱或缺失有关。从反腐视阈看,在错误思想意识的指导下党的权力运行中不可避免滋生出一些腐败现象和行为。以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例,这种内政治社会化的轻视和缺失曾一段时间内表现在党、政权和军队等各个方面。如党内,1943年6月淮北党委在《关于反对目前党内严重存在着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倾向的决定》中,就强调党员中间特别是干部中间存在着诸如贪污腐化、功臣思想、权位观念等非无产阶级意识,在主观方面最主要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干部教育特别是思想教育的缺乏”[3]113。政权内,1943年2月淮北苏皖边区第二次民政会议上刘瑞龙就认为政府中干部不民主现象滋生的原因之一就是“干部中民主教育不够,一知半解,缺乏有系统的认识”[6]276。同样军队内,1941年8月在《关于四师进入淮北后之各方面工作布置报告》中,彭雪枫就指出由于在整训工作中不去进行杂务人员的教育,从而造成了部队中一些贪污现象的滋生;在部队中对干部不注意纪律教育,结果一些部队涣散。

除这一期间抗日形势的紧迫性等客观原因之外,单纯从内政治社会化的施动者、受动者以及社会化过程等内在要素看,造成内政治社会化一度轻视和缺失的原因也是错综复杂的。同样以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考察对象,一是与施动者的缺乏有关。在淮北抗日根据地内,虽然经过上级政治机关的培养和训练,输送了大批抗大的干部,但是由于战争中的伤亡,再加上政工干部的本身培养也不是一日之功,这就导致根据地许多地区在思想政治工作中遇到的主要的困难“首先是政治干部的缺乏,特别是有经验的干部”[10]20。二是与受动者的吸纳方面“重数量轻质量”倾向有关。如1941年5月至1943年底,淮北抗日根据地党组织处于大发展时期,党员有24000多人,但是由于“重数量轻质量”这一错误倾向的影响,导致了一些不纯分子混入党内。1945年7月边区组织工作会议上,淮北区党委组织部部长谢邦治在所作报告中列举的一组数字足以反映问题的严重性。如泗南、泗五灵凤、盱凤嘉、淮泗四个县乡级干部281人中,雇、贫农120人,占43%弱;中农129人,占45%强;富农地主商人32人,占12%。平均动摇的占60.7%,贪污腐化的最高分比达到98%,参加封建团体与政治派别者平均70%上下[3]308。三是与政治社会化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错误倾向有关。以淮北抗日根据地所开展的整风运动来看,在前期就存在着过于形式化而没有深入地开展下去。1943年《关于中央整风新指示及华中局补充指示的传达》中,彭雪枫就指出在淮北地方党和主力部队的整风中存在着专整下级不整上级,或专整上级不整下级;专整别人不整自己,或专整自己不整别人;专整老的不整新的,或专整新的不整老的等不正确认识。1943年淮北区党委下发的《关于加强整风学习的决定》中,强调整风运动虽然在根据地开展了一两年,但淮北党的整风学习中仍然存在着把“整风第一”的号召视为一句口号;整风中只知反省现象,不从思想上寻找根源;整风领导主观随意性大;组织领导和思想领导均表现无力等严重缺点和偏向。可见,这些错误倾向的存在削弱了内政治社会化的效果,相应地党的权力运行中特别是权力形式主体头脑中所存在的一些非无产阶级思想不可能获得彻底的根除。

(二)党政关系上一度出现的“左”右倾错误造成了拒腐防变能力的下降

党政关系表面涉及到党的组织权力体系、政权的权力体系两者之间的关系,其背后蕴含着如何对民众的权利进行维护和保障。相较于党的组织权力体系,政权的权力体系是民众权利的直接授予和委托方,这就决定了如果党的组织权力体系对政权的权力体系的过于干涉,将会造成对民众权利的侵袭,助长政权中党员干部腐败现象的滋生;而同样如果党的组织权力体系不对政权的权力体系进行必要的指导和监督,则又会出现政权的权力体系对民众权利的虚假代表和直接伤害。可见,从反腐视阈看要保障党的权力有效有序运行,在政治关系层面必须构建和谐而有张力的党政关系。

抗战时期由于环境的复杂性,以及非国内因素(主要为苏联和共产国际的一些错误指导)和党以前所经历的惨痛性教训等影响,使得党在解决党政关系问题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度出现了“左”右倾错误。以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为例,这些错误倾向重点体现在“三三制”的统一战线政权中是否需要党的领导、如何实现党的领导这一方面。如“左”的倾向,主要由于害怕实行“三三制”后政权的性质变异,以及受“以党治国”错误观念的影响,在“三三制”政权的人员构成上采取党员包办的做法;在党的领导权认识上将其解释为“党权高于一切”,用党权替代行政权;在行政决策上求简单避复杂,不重视民主程序[8]10-11。1943年2月淮北苏皖边区第二次民政会议上,刘瑞龙所列举的根据地的一些地方政府内部党员与非党员的关系方面存在着诸如党员遇事不与党外人士商量,平时不征求非党员干部对党员的意见,只相信党员而不相信党外人士的话,不尊重行政系统,党员不遵守法律搞特殊、行政会议召集很少等缺点,就是这种“左”倾错误的具体化反映。这种倾向的实行,表面似乎使党牢牢领导和掌握了“三三制”这一统一战线政权,结果却造成了党的两种权力体系(组织权力体系和政权权力体系)运行的混杂,以致彼此不能按照各自的规律有效有序运行;同时,这种倾向也使党的权力脱离了群众的监督,产生了党员堕落腐化的危险。正如邓小平在1941年《党与抗日民主政权》一文中,所指出的“‘以党治国的国民党遗毒,是麻痹党、腐化党、破坏党、使党脱离群众的最有效的办法”[8]12。右的倾向,或因没有充分认识到党的领导在政权问题上的重要性,或畏惧政权工作的繁杂性,而放弃和轻视了“三三制”政权的领导权。如1940年7月在《关于整党建党的几个基本问题》的报告中,吴芝圃就指出豫皖苏边区的一些地方党存在着对各级政权领导不坚强、不正确,其中最明显的表现之一就是牺牲党的策略和群众利益,对于地方士绅以行政上的位置争取他们对党表面的暂时的好感,结果使乡保甲基层政权落在不积极抗日并且危害大多数群众利益的地主、豪绅、地痞流氓的手里。可见,此种倾向使党的行政权力容易被地主和资产阶级所掌控,从而造成权力的异化,成为压制和剥削人民的工具。

(三)经济管理制度建设的一度薄弱留下了滋生腐败的制度漏洞

经济领域是腐败最易滋生的地方。抗战时期根据地内滋生的腐败现象和行为,也有许多直接就发生在党领导下的政府经济管理部门和合作社企业中。而造成这些经济管理领域滋生腐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根本还在于制度层面特别是相关经济管理制度的薄弱。如在财政收支制度上的不统一,造成了许多根据地的机关部队团体自收自用现象的发生,甚至出现了强占强征或强募财物;一些机关部队团体长期不建立预决算制度,诱发了严重的贪污浪费、入不敷出现象;会计、审计制度的不健全,导致伪造或虚报收支项目等以权谋私现象的发生;金库管理制度的不完善,致使监守自盗、擅移公款现象的频发等。上述经济管理制度上的漏洞,在当时的淮北抗日根据地一段时间内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如1942年刘瑞龙在淮北地区第二届参议会的报告中,就列举了因没有建立统一财政预决算制度,致使一些地方财政支出不节省,浪费现象严重,淮泗政府办公费一个月用了900元,泗五灵凤一个月用了2300元[6]226。1943年,张震就揭露在淮北根据地的部分干部中滋长着一些不良倾向,其中严重的表现在对经费对公物的贪污浪费上,如虚报账目,与商人通谋,假造发单,盗买粮食或以高价收买物品,私要商人馈赠东西,以公款与商人合股私做生意等[3]138-139。可见,这些贪污浪费现象更多地是钻了经济制度的空子。

抗战期间,包括淮北抗日根据地在内的许多根据地在具体制度建设方面特别是相关经济管理制度的薄弱状态,既与当时斗争任务的紧迫性致使其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有很大关系,但是不可否认以下两个方面也是重要的因素:一是与党的领导体制上所实行的“分权式”体制有很大关系。这种体制导致了各根据地机关部队团体拥有过大的经济管理权力,也造成了经济管理制度的极不统一和混乱,使贪污浪费者有机可乘。正如1942年在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所作的报告《经济问题与财政问题》中,毛泽东就明确指出“经济和财政工作机构中的不统一、闹独立性、各自为政等恶劣现象,必须克服,而建立统一的、指挥如意的、使政策和制度能贯彻到底的工作系统”[1]895-896。二是受“轻经济重革命”错误思想和认识的影响。当时一部分同志把从事经济工作与从事革命工作完全割裂开,认为前者不是革命工作,经济工作没有革命意义。对党安排其从事经济工作,要不就是以各种理由尽量推辞或不服从,要不就是敷衍了事。如当时淮北军区三分区供给部长任秀生通过对淮北军区独一团的调查,发现48名供给干部中11人不安心,2个要改行,4个无兴趣,而分析不安心的原因不外乎地位观念作怪;对供给工作重要性认识不足,认为做供给工作吃不开等等[11]223。可见,在这种错误思想和行为的影响下,加强经济管理制度建设基本上不可能。另外,这也造成了党内经济管理人员的短缺,而相应地给一些将经济管理工作视为发财捷径的不法分子提供了便利。也正是针对此种情况,1941年陈云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党员参加经济和技术工作的决定》这份重要文件。在此文件中,就要求全党同志务必了解“各种经济工作和技术工作是革命工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从而纠正那些对革命工作存在狭隘了解或认为经济工作和技术工作“没有严重政治意义”等错误观点;同时指出所有党员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党对于他的工作分配”,以根本杜绝“不愿参加经济和技术工作及分配工作时讨价还价的现象”[1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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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豫皖苏鲁边区办公室,安徽档案馆.淮北抗日根据地史料选辑:第五辑[Z].合肥:安徽省档案馆出版,1985.

[12]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十三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责任编校 王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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