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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词汇构词特点分析

2015-05-30武黄岗

现代语文 2015年4期
关键词:构词网络语言

摘 要:汉语如何规范使用一直是汉语研究者关注的问题之一,而汉语的规范使用又面临着网络语言的挑战。以网络语言中的网络词汇为研究对象,从语音、形式以及语义三个层面讨论了网络词汇的构词模式(本文概括为借音、取形及提义),进一步探讨了这类词汇的构词特点。研究发现,语音改变仍是主要的构词方式,以满足语言的诙谐功能;从形式上来看类型较多,交叉使用情况普遍,同时还产生了新的构词语素;语义和语法范畴有所改变,网络词汇还具有反转构词能力,即“英文化”。对于网络词汇的产生及传播,要正视它的存在,主动了解这类词汇的特点,并为语言规范提供支持。

关键词:网络语言 网络词汇 构词

一、引言

随着网络不断普及,网民数量不断增加,网络语言以一种超乎语言研究者想象的速度发展及扩散。当人们还沉浸在使用某一个网络流行词语的时候,又有一批新词悄然进入大众视野。在网络语言进入到汉语研究者的研究范围后,学者从语言学的角度对这类语言现象进行了激烈地讨论。赵玉英(2003)主要讨论了网络语言的经济性特征;周日安(2003)认为要评价和规范网络语言,首先要认识网络语言;邹立志(2007)主要谈到了网络语言对汉语系统的冲击,对语言规范的冲击;王宇衡(2011)从语音、词汇、语义方面讨论了网络语言对现代汉语的影响。然而无论谈网络语言对汉语的影响,还是网络语言带来的语言规范问题,都必然要涉及一个方面,即网络词汇。施春宏(2010)将网络词汇分为谐音词、复合词、变音词、析字词、析词别解词、重叠词、外来词以及方言词。可以说,目前学界对网络词汇的讨论紧紧围绕语音、形式、语义展开。

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从“音、形、义”三个层面来讨论网络词汇的构词特点,并分别概括为“借音、取形、提义”。

二、网络词汇构词模式

(一)借音

施春宏(2010)、张亚婷(2014)、赵华伦(2006)都谈到了语音层面上的网络构词。我们可以发现音变是网络词汇构词的主要手段之一,但是这类构词方式在语音上又有不同的表现,下面进行详细讨论。

1.谐音音译。例如,“肿么了”指的是“怎么了”,“有木有”指的是“有没有”,“骚年”指的是“少年”,“稀饭”指的是“喜欢”,“大虾”指的是“大侠”(在某一方面很有优秀的人)。这种谐音方式通常是改变汉语原来词语中的某一个语素进行构词,如“肿么了”是改变了汉语语素“怎”,“有木有”改变了汉语语素“没”。有的词则是在方言的影响下进一步发生音变,比如网络词“童鞋”指的是汉语词语“同学”,但是在有的方言中“鞋”的发音类似于“孩”,所以“童鞋”则音变成了“童孩”的发音。

2.拟声词。如流行的网络词语“么么哒”,源于模仿亲吻的声音;“咪咪”则是模仿猫叫的声音,用来指对猫的爱称。类似的还有“555”(表示哭声)和“吼吼”(语气词)。(左海霞,姚喜明,2006)

3.音译外来词。网络语言吸收了某些外来词的语音进行构词,比如来自日语的“何(なに)”(什么)变成了网络语言中的“纳尼”,日语的“かわいい”(可爱)成了网络语言中的“卡哇伊”。英语中的“not at all”进入网络语言之后成为“闹他套”,英语单词“at”音译成为“艾特”,韩语单词“??”(女子称呼“哥哥”)则音译成为“欧巴”,韩语单词“???”(语气词)音译成“思密达”。

4.吸收方言词汇。由于网络社区中的网民来自不同方言区,为便于沟通,通常会用普通话来转读方言词汇,并且这部分词汇有逐渐增多的趋势。比如用“虾米”音译闽南语的“什么”,“墨迹”音译东北方言中的“办事不利索”,“银”②是北方方言中的“人”的语音形式,“捉急”是江苏地区的方言“着急”的音译词。

5.语音压缩,如“不要”压缩语音后变成了网络词语“表”,“酱紫”指的是“这样子”,而“酿紫”指的是“那样子”。

(二)取形

在网络语言中,词汇的构成形式也是较为“混乱”的,有的是由单一形式构成的,有的则是多种形式的综合产物。

1.纯符号型。如聊天中的表情符号:“:-)”表示微笑,“⊙_⊙”表示惊讶,“╯﹏╰”表示悲伤。

2.纯字母型。有英语词汇首字母缩写,如“BF”(boyfriend)和“GF”(girlfriend);也有汉语拼音缩写,如“BT”(“变态”),NND(“奶奶的”),TMD(“他妈的”)。

3.纯数字型。如“520”(我爱你),“88”(拜拜)。这类数字型网络语言的使用比较广泛。

4.借入外文词素。如“玩high了”中的“high”(指玩得非常高兴),“Out了”中的“out”(淘汰)和“摆pose”中的“pose”(姿势)。上述这些外文词素都是自由词素,当然还有非自由词素被借入,如英语的“-ing”进入网络语言后产生的“恋爱ing”“工作ing”以及日语中的“……的说”。

5.混合形式。有字母与汉语语素的混合如“AA制”;数字与外文字母的混合,如“3q”及数字与汉语语素的混合,如“19禁”。

6.提取汉语固有的词汇形式。这类网络词汇仅仅是借形借音,其语义已经不同于该词语最初的语义。例如,“奇葩”在汉语中原本指的是“出众的作品或是珍奇的花”,但网络语言中的“奇葩”含贬义,指的是“奇怪的,另类的人或事物”;“萌”最初指的是“萌芽”“萌发”,但是网络语言中的“萌”是“可爱”的意思;“土豪”原指“敛财横行霸道的人”,后来在网络中指的是“有钱没文化的人”,现在泛指“有钱喜欢炫耀的人”,贬义程度降低。“八卦”在汉语中本指古时的“占卜”,现在指的是“爱打听或了解别人的隐私”;“和谐”是一个褒义词,指的是配合适当和匀称,但是现在网络上的“和谐”指的是删除一些不当的言辞。类似的词汇还有“你妹”“脱光”“人肉”“感冒”等。目前多数学者将这类词归为旧词新义,即词还是原来的词,但是意义已经完全改变。

7.借鉴汉语的成语形式,将部分语素替换,以达到说话者想要的语义表达效果。例如,“蓝颜知己”改自“红颜知己”;网络词语“一表人渣”改编自“一表人才”;“奉子成婚”(指有了孩子所以必须结婚)改自“奉旨成婚”。

(三)提义

在语义方面,网络词汇则是采用了语义整合及语义扩展的方式来形成新的网络词汇。

1.语义整合,即每一个概念提取一个语素,然后形成新的网络词语。这类词汇有双音节词汇、三音节词汇,还有四字格形式的词汇。

(1)双音节词汇,如“穷游”指的是花很少的钱去旅游;“型男”指的是外表时尚、有品质的男性;“脑残”指的是脑子有问题。类似的还有“剩女”“悲催”“秒杀”。

(2)三音节词汇,如“高富帅”,指的是长得高、长得帅、很有钱的男性;“高大上”则是合并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路转粉”指的是本来不关注,后来变成了粉丝之一。类似的还有“轻熟女”“接地气”“混脸熟”等。

(3)四字格形式,如“不明觉厉”指的是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觉得很厉害;“累觉不爱”指的是“累了,感到自己不会再爱了”,“不作不死”指的是不没事找事儿就不会有麻烦。类似的还有“人艰不拆”“喜大普奔”等。

2.语义扩展,即原来用于某一层面或是某一领域的词被用来指代更为广泛的事物。如“正能量”,最初是一个物理学名词,而现在的“正能量”指的是积极向上的精神、开朗乐观的心态。“切糕”原本是新疆少数民族的一种食物,现在则指奢侈品、高价的东西。

三、网络词汇的构词特点

(一)网络词汇的语音近似性

在网络词汇中,语音改变主要是指用近似的语音来表达原有概念。语音改变有以下显著特点:第一,有的网络词汇涉及色情、暴力等方面,使用者采用谐音音译等手段弱化原有词汇所产生的“语音刺激”。第二,来自方言的词汇通常被具有相同或相近发音的字或词所取代,尽可能与原来的方言词汇发音保持一致。第三,来自外语的词汇同样会在语音上发生改变,但是借音难度大于方言词汇,并且还会出现语音变异或是损失。比如英文中的“high”进入汉语后,网络词汇更多的是类似于“嗨”的发音,而非英语中的双元音/ai/;英语词“pose”在网络中使用时,汉语使用者将其中的辅音/z/ 变成了辅音/s/;“hold住”中的“hold”已经磨损掉了最后的辅音/d/。当然这一点不是绝对的,因为来自日语的“卡哇伊”和“纳尼”就很好地保留了较为准确的语音。这里笔者认为能否保留外来词的原有语音主要取决于使用者实际的语音情况。没有的音通常会被转成近似的语音来表示。

(二)语音、词形与语义的交叉现象

有些词在表达时不仅单纯地选择了音近的词,还兼有形式或语义上的借用与吸收。例如之前谈到的“稀饭”一词,就是典型地既满足了语音近似性的要求,同时也将整个词的形式保留了下来。很多方言词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我们不确定方言中的这个音对应的是哪个字或是词,如北方方言中的“人”,我们只知道语音上近似于“银”,因此网络语言就取了音。有的是语义与形式的结合,而不借语音,如来自日语的“达人”就是借了形式与语义。有的是虽然借了某个字或词的形式,但是语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之前提到的“奇葩”“土豪”等。

(三)网络词汇形成特有的构词方式

网络语言既创造新词,也衍生新词。这一点得益于新的构词语素的产生。新的构词语素产生后,类似的词语也批量出现。如“么么哒”中的语气词“哒”使用开来之后,很多网络词汇都包含这一语气词,如“萌萌哒”“好哒”“可爱哒”等。“裸奔”中的“裸”也成了构词语素,如“裸捐”“裸婚”“裸考”等。像“裸”这样的构词语素被称为“类前缀”,因为其有较强的语义,还没有完全虚化,类似的还有“类后缀”,如“—控”。(代青霞,2010)

(四)网络词汇的语法范畴发生变化

有部分网络词汇的语法范畴发生改变,如“和谐”在《新华字典》里是一个形容词,但是网络语言中的“和谐”是一个动词;“稀饭”是一个名字,但是借音借形后则变成了动词;名词“人肉”变成了动词;“艾特”在英语中是一个介词,但现在被广泛用为动词。从这些语法范畴发生变化的情况来看,多数非动词范畴的词都变成了动词。这一点充分体现了网络语言的“事件性”特征。很多网络词汇的出现多是和某些事件联系在一起,或是体现某一方面的事件,此后被广泛使用。

(五)网络词汇的反转造词能力

英语中一些特征明显的词汇进入网络后,网络语言也发挥了创新的一面,即将英语或其他语言的语法形式引入汉语,如上文所讨论到的“恋爱ing”“加班ing”和日语的句子结构“……的说”(施春宏,2010)。反过来,网络语言还将外语的某些构词特征发挥到了“极致”。如英语中的“-able”及“-ability”被网络语言应用在了“给力”“牛”以及“装”等汉语语素上,变成了“gelivable”“niubility”和“zhuangbility”等。还有一些网络词汇以字译英语的形式出现在“Urban Dictionary”在线词典,如“no zuo no die”“you can you up”等。

(六)网络词汇的表达功能

网络语言常常使用不同的修饰手法以达到表达诙谐、趣味、俏皮的语言效果。这种修饰手法使得部分网络语言不再像原来那么“低俗”“严肃”,更容易渗透到人们的实际生活中。正如施春宏(2010)所说,有的网络词汇已经跳出网络,走进了实际的语言交流中。比如,“切糕”一词正是因为发生了“切糕事件”而广为流行。在这里,网络语言“切糕”通过借代的修辞手法来指代“一切昂贵的东西”。“小强”原本是电影中的一只蟑螂,现在在网络中指代“极具生命力的人”,同时还可以加集合标记“-们”指一类或一个群体。这些词已经进入到了实际交际中,而不单单局限于网络。还有之前提到的四字格词语则是采用了仿拟的修辞手法。代青霞(2010)以“—控”为例指出仿拟在这类词构词中所发挥的作用。施春宏(2010)将这类词汇所产生的语言功能称为“游戏功能”。

四、结语

随着网络的深入普及和使用,网络词汇像是“洪水猛兽”般走进人们的语言世界。部分词汇使用的广泛性甚至感染了一些主张语言规范的汉语研究者。他们一方面认为语言要规范,要遏制这种“恶性”发展的语言现象,同时也难以避免地使用着这类词汇。一旦某个词被错误使用或是故意为之就会被网民迅速传播开来,像“小强”一样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因此,了解网络词汇的构词特点对语言学家真正地了解网络语言是非常重要的。网络语言、行话、黑话作为某一领域的语言现象是值得我们关注的,而不是仅仅当作语言垃圾。王宇衡(2011)指出,我们应该辨证地看待网络词汇,辨别网络词汇的“好”与“坏”。至于网络语言是否应该看作是一种方言,本文暂且不讨论,但是只有正视这类语言的存在,尝试着去了解这类语言的词汇特点,才能更客观地认识这一现象以及这一现象产生的影响。

注释:

①本文的网络词汇来自于网词网,http://wangci.net/goodWord.

html。

②实际上,“银”音译的不仅仅是东北方言,西北方言中的晋语区

也有同样的发音。笔者所在的晋语区上党片就是这个发音。

参考文献:

[1]代青霞.网络语言中的新类后缀“控”[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

版),2010,(3):141~143.

[2]施春宏.网络语言的语言价值与语言学价值[J].语言文字应用,

2010,(3):70~80.

[3]王宇衡.论网络语言对现代汉语的影响[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

版),2011,(8):81~82.

[4]张亚婷.网络语言变异下的社会生活语言研究[J].语文建设,

2014,(7):68~69.

[5]赵华伦.网络语言特点前夕[J].语言文字应用,2006,(2).

[6]赵玉英.网络语言与语言的经济性[J].外语电化教育,2003,

(94):16~19.

[7]邹立志.从语言系统本身看网络语言的规范[J].修辞学习,

2007,(3):61~64.

[8]周日安.简论网络语言[J].语言科学,2003,(4):95~100.

[9]左海霞,姚喜明.修辞视角下的网络语言[J].外语电化教学,

2006,(2):27~31.

(武黄岗 北京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人文社科部 10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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