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期的人道主义及其在电影《牧马人》中的体现
2015-05-30范萌
摘 要: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在神州大地弥漫开来,出现了探索阶级性和人性的人道主义思潮。这是个承前启后的时期,这一时期的人道主义有着它自身的特点。这一时期的电影《牧马人》就是体现人道主义的代表作。
关键词:文革;八十年代;人道主义;人性;人的价值;《牧马人》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化界异常活跃,《今天》杂志、朦胧诗歌、星星画展、伤痕文学、探索电影、萨特的存在主义、尼采的“上帝已死” 的宣告、美学热、沙龙聚会、老三届热……接连不断地刺激并愉悦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所有这一切接踵而至,使得知识分子始终处于一种迷狂的状态,犹如尼采所言的酒神精神的演绎。“我始终对一个逝去的时代情有独钟,并不仅仅因为自己少生了几年,因难觅而神往,而是那种震颤心灵的精神力量——即便只是通过间接性的接触,已经令我为之疯狂。”
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人们期待之中的新时代在1978年年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来临,犹如春风扑面,一场思想解放迅速在神州大地弥漫开来。八十年代初,正是一个承前启后的时间段。人们开始思考“阶级性和人性”的问题,这个时期,涌现了很多探索性的文艺作品。谢晋导演的《牧马人》就是这一时期反映和反思人道主义的电影作品。
一、八十年代初的人道主义的内容
在文学界,“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许多作家都对“文化大革命”进行批判和揭露,虽然采用的是惯常的政治视角,但其基本思想却是对“文化大革命”中非人生活状态的控诉。从噩梦中醒来的作家,尽管对人性、人道主义问题还缺乏自觉的、清醒的认识,但是,凭着对生活的直观感受,这种非人的生活状况很快在文学作品中如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王亚平的《神圣的使命》、郑义的《枫》里得到了真实有力的体现。文学创作对人的普遍关注,引起了理论家对人性、人道主义问题的极大兴趣。
在理论界,对人道主义的讨论涉及哲学、经济学、政治学、美学和文艺学等多个领域,论题却较为集中,主要是关于人道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人性和人的本质、“异化”问题等三个方面。80年代的诸多文章,重新提出了与50年代倡导人性论的文章相似的观点,即强调了人的自然本性,不同阶级的人的共通性,个人价值及尊严。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西方人性、人道主义思想进入中国,从1979年开始,文艺界展开了关于人性、人道主义问题的大讨论。这次讨论持续了五年之久,直到胡乔木在《红旗》杂志上发表《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后,才逐渐停止。
具体来讲,八十年代初的人道主义内容包括以下内容:
(一)人性论
十年动乱给整个社会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蓄积已久的愤懑情绪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发泄和释放,这就使得文艺工作者无法冷静客观地思考问题。要打破 “毁灭人心” 的现象,重新发现和挖掘出在文革中被单纯记录社会历史发展进程时所淹没的“人”,文艺工作者必须重新树立“人性”的大旗。正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人性的一次次罹难,激发了作家们一次次的探索。
“人性”就是人类的自然本性。古希腊有一句流行的文艺信条:“艺术摹仿自然”,这个“自然”主要就指“人性”。可是在建国后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这段时期,“人性”一直是禁区,相信人性论,就要否定阶级观点,仿佛是自从人有了阶级性,就失去了人性,或是说,人性就不起作用。人性和阶级性的关系是共性与特殊性或全体与部分的关系。部分并不能代表或取消全体,肯定阶级性并不是否定人性。马克思《经济学一哲学手稿》整部书的论述,都是从人性论出发,强调“人的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本质力量”便是人性。
关于人性的问题,经过讨论,文艺界对人性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第一,人性是人的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的统一体;第二,人的社会属性,在阶级社会里往往带有阶级的烙印;第三,人的自然属性不是纯粹的动物性,而是受人类社会物质条件的影响,与人的社会属性融合在一起的。总的来说,人性既包括阶级性,也包括共同性。人性的共同形态只有通过对生活的真实描写,才能充分显示出来。
(二)人的价值
长期以来,国人作为一个社会人的价值,一直都是与阶级性对立地联系在一起的。人性、个人价值、人道主义,这些都是属于资产阶级的,而作为无产阶级,只能拥有党性和阶级性。这样,就忽视了人的本质,人的自然性,人的价值。而经过了七十年代末的思想解放,人们逐渐认识到了人性,人的价值。从而重新界定了“人的价值”。
“人的价值”的第一层含义是肯定人的生命安全、人身的独立与自由。在毛泽东时代,“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1]由于个人及其行为、属性都附属于一定的阶级,而国家是阶级统治工具,因此个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是直接的,且个人的日常生活和文化表达必须被组织到国家机器之中。相对地,“人性”強调人具有超越阶级的普遍属性,这种属性使得以阶级斗争作为其目的的国家统治显得不合法,从而要求在个人与国家之间确立一种更宽松、和谐的关系。于是,个人价值与国家利益之间的空间不再那么逼仄。在具体的表现形式上,则是个人私人生活空间的扩大,个人之间的情感关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正当性,家庭、婚姻、爱情等关系的表现,成为了受到国家压抑的个人重新获得归属的主要形式。
“人的价值”的第二层含义与“劳动者”的基本权利有关。王若水指出:“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如果有人把工人看作是不足道的,生产指标才是一切,忘掉了人不是手段而是目的,忘掉了人不仅有劳动的需要还有提高物质生活和文化水平的需要,这不是违反了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原则吗?”高尔泰也在文章中尖锐指出:“物的世界越是增值,人的世界就越是贬值。人民曾经一天艰苦劳动十七、八个小时而不能得到应有的报酬”。其中涉及到劳动者应得的经济收入、文化及教育条件、自由支配的时间等,具体地呈现了人的价值的内涵。
“人的价值”的第三层含义指的是人在物质需要之上或者之外的那部分含义,包括人的“创造性活动”“个性的全面发展”。王若水指出,将人降到仅仅“物”的水平之上,正是马克思所批评的资本主义眼光:如果理解“共产主义社会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社会,就是每个人都过百万富翁的物质生活,这是普遍存在的误解。它的错误不是把共产主义看得太高了;恰恰相反,是看得太低了,因为在这里使用的价值尺度,仍然是资本主义的尺度。”[2]
二、电影《牧马人》中的人道主义体现
电影《牧马人》,就是在这样的人道主义思潮的涌动中出现的。它拍摄于1981年前后,剧本改编自张贤亮写于1980年的小说《灵与肉》。这是一部美丽、纯真、令人热血沸腾的电影,给人以心灵的洗礼。改编者在原著的基础上,着力于刻画人物的灵魂,写出了劳动人民和知识分子的美好品德和高尚情操。剧作者善于用蒙太奇思维重新对故事进行新的思考和组织,并按照银幕的美学法则成功地进行了再创造,它通过一系列生动感人、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和鲜明可见的细节描写,着力表现了劳动人民对许灵均的关怀、养育之恩和许灵均对祖国、对人民无比深厚诚挚的热爱之情。看了《牧马人》我才真正明白这样一句话,电影可以记录一个时代,是一个时代,一段历史的缩影。可以从影片主人公许灵均与父亲许景由、牧民郭口扁(pia)子等人、妻子李秀芝之间的感情,看到人道主义的闪光。
(一) “弃国而去”还是“留下来”——人生的价值
父子离别三十年后,许景由是带着一种“赎一赎我良心上的罪”的感情,回祖国来找被他遗弃的儿子的。他希望许灵均能跟他到美国去,继承他亿万富翁的事业和财产。许灵均虽然是一个资产阶级出身的小知识分子,并在坎坷的生活道路上历尽了磨难,但是劳动人民给他的抚慰和养育之恩,祖国的自然山川给他的熏陶,长期体力劳动的锤炼,使这个资产阶级的弃儿从肉体到灵魂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不仅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出身,显得同资产阶级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格格不入,而且还重新组合了新的社会关系,从生活中获得了更深刻、更高尚的感受和情操。他领悟了人生的价值— “人,毕竟不是单纯为了物质生活而活着。”他看到了祖国的前途和希望,为了社会主义祖国,他“宁愿再过艰苦的生活,和祖国一道爬这个坡。”所以他宁肯放弃到美国去继承财产、过优裕的生活,也要回到草原上去过他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小学教师的生活。”[3]
(二)两碗饭、一堆粮票、一卷门帘、一生的情谊——人性之爱
剧本在塑造许灵均的形象时,除了原著中的郭口扁子,又增添了几个质朴感人的牧工形象。改编者在这里选用许多看来平凡的生活细节,写出了人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如董大娘那两碗冒着蒸腾热气的面条,许灵均结婚时全队每家每户各送五角钱,还有送的粮票、布票、两袋米……都具体而又形象地表现了许灵均和劳动人民血肉相连的亲密关系。正是在这样的人民中间,许灵均找到了人的价值,人的温暖,找到了真正的亲人。这些质朴可爱的劳动人民,正是许灵均生命之根赖以生存的最好土壤。
这些淳朴的牧民,没有因为他是“老右”而冷落他,孤立他,而是用发自人性最善良、质朴的爱,来关心他,帮助他。这些牧民从没有想过许灵均的阶级身份和政治历史,而是单纯地看他这个人。知道他是老实人,知道他没有家,就待他像对待亲人一般地热情、细致和慷慨。这样的爱,超越了阶级,超越了金钱,甚至超越了骨肉。
(三) “你走不了,我心里有数”——爱国爱家的情怀
电影中的李秀芝勤劳、勇敢,虽然他们的结合是“偶然的排列组合”,但是,她看出许灵均是个好人,是个可以生活一辈子的男人。“在我眼里,他就是许灵均。他就是当上官,我也不稀罕,再放二十年马,我也不嫌弃。”她对许灵均的感情,没有一点犹疑,没有因为他是右派,就害怕了,而是踏踏实实地经营自己的家庭,真真切切地爱着这片草原。“你天天趴在墙上看它(中国地图),你可以把它摘下來装在口袋里带走,可那是空的!祁连山你背不走,大草原你带不走……在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种家国情怀,没有一丝做作,没有脱离了人性的空泛,没有阶级性的压抑,完全是发自心底的对土地,对家园,对祖国深沉的爱。
这一时期,出现了很多人道主义的作品。在八十年代初期,这个充满生机,充满希望,充满可能性的年代里,人道主义思潮汹涌澎湃着,启迪着人们的智慧,荡涤着人们的心灵,指引着人们前进的方向。
参考文献:
[1] 列宁.国家与革命[M].北京:人民出版社,1949.
[2] 王若水. 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哲学[J].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9).
[3] 周斌.电影:历史与现实[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2:263.
作者简介:范萌(1984–),女,河南安阳人,现就职于承德医学院党委宣传部,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闻传播及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