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书写中的身份认同
2015-05-30韩静
摘 要:农民工是城市化过程中特殊的产物。在全球化语境下的今天,农民工本身的特质正面临着变动、迷离甚至消解。作为特殊的移民阶层,农民工群体以鲜活的形象进入文学领域。探讨文学文本中农民工的身份认同危机,寻找解决危机的途径,有利于建立良好有效的认同机制,更好地推动城市化进程。
关键词: 农民工;身份焦虑;认同危机;文化认同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农村劳动力跨地域流动规模逐渐扩大,城镇化进程不断加快。在城市化的进程和社会转型过程中,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移民阶层——农民工。所谓农民工是指乡城迁移者,又被称为“流动人口”、“外来人口”等。这一群体离开农村,涌入城市并活跃在城市的各行各业,其生活方式、身份观念等产生了一定的变化。然而他们人虽然活在城市,但是城市并未给以他们新的身份,而身份问题又关乎人的存在感和归属感。许多农民工的农民身份已日渐瓦解,而又形成沒有新的身份,缺少归属感。正是归属感的匮乏,才使今天的农民工群体广泛经受“我是谁”、“我”的归属何在?等问题的困扰,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成为游离在城市与乡村的“边缘人”。这些“边缘人”作为一个群体,以鲜活的形象进入了文学的领域,如刘庆邦《到城里去》、刘震云《我叫刘跃进》、夏天敏《接吻长安街》等。本文立足于文化研究视域,探讨城乡书写中的农民工文化认同危机,并试图寻找解决危机的途径。
身份认同 (Identity)是西方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概念,其中“认同”一词最早由威廉·詹姆斯和伊德·西格蒙提出,主要包括一致、同类和赞同三层含义。而关于身份认同定义中外学者有许多不同的界定。比如Deaux认为身份认同是自我概念中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一个人对自己归属于哪个群体的认知。中国学者何洪涛认为身份认同是人们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心理学学科认为身份认同个体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和对所归属群体的认知及所伴随的情感体验和对行为模式进行整合的心理历程,它回答了我是谁和我归属于哪个层面两个问题。总的来说,身份认同是对主体自身的一种认知和描述,主要回答我是谁和我归属于两个层面问题。[1]本文所研究的是文化认同。中华文化辞典把文化认同的解释为一种肯定的文化价值判断。即指文化群体或文化成员承认群内新文化或群外异文化因素的价值效用符合传统文化价值标准的认可态度与方式。[2]
在诸多文学作品中,大量农民工向往城市、羡慕城市、热爱城市。在农民工眼里,城市的繁华让他们震惊,他们渴望在城市中生活,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在城市赢得一席之地,得到城市人的认可。然而,事实是城市是想象的“乌托邦”,城市人带有歧视的眼光对待自己。在城市人眼中,农民工是“他者”的存在,没有文化,身穿土掉渣的衣服……农民工在试图进入城市的过程中饱尝辛酸苦辣,人情冷漠。现实没有照进梦想,反而迷失了自我。他们自诩是“乡村的叛逆,城市的弃儿”[3],只得游离在城乡边缘,苦苦挣扎着。苦难带给农民工的不是坚强,而是对自我的否定与怀疑,是精神的逆生长。
一、 想象的“乌托邦”与现实的存在
在刘庆邦的《到城里去》中,女主人公宋家银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自己无法直接到城里去,便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为了到城里去,她与新疆的一个可能成为工人的男人私定终身并发生关系。天不遂人愿,在新疆男人一去了无音信后,她不得不嫁人。为了到城里去,她嫁了一个丑男人杨成方,只因为他是个临时工人。嫁给杨成方,她可以做工人家属。在与杨成方结婚后,她要求杨成方立即回厂工作,赚钱。宋家银以“工人家属”的身份自居,极尽各种手段和权利维护自己“城市人”的身份,自以为是的在农村过着城市人的生活,她对自我的认同是通过他人对自己的艳羡而实现,在乡村中找“城里人”的优越感。在杨成方四弟退伍当正式石油工人时,宋家银对杨成方的要求变本加厉,因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的地位也受到了威胁”。为了她“工人家属”的地位,她不惜用无数个谎言去维护这无中生有的身份。哪怕是杨成方失业、到城里去拣破烂、杨成方被误抓……
小说《到城里去》中进城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宋家银为了虚荣将杨成方“赶进”城市,因为要当工人的家属夸面子。第二阶段是受到利益驱动,到了物质层面,进城去。第三阶段是随大流,跟着感觉走。此时,农民工进城打工如一股热浪袭来,成为一种浪潮。对于他们而言,城市是代表着高处、农村代表着贫穷。从宋家银身上,我们看到了农民工渴望进城的几近病态的心理。她的病态也影响了下一代,哪怕是儿子放弃高考离家进城,她还在抱着进城里去的梦,这梦从希望依赖于丈夫到寄托在子女身。宋家银在这梦想转移过程中,也曾反省过回归过。宋家银到北京看到杨成方收破烂住的地方和被子之后,她开始心疼杨成方了。她看到了农民工在城市中的镜子,都是“你模仿我,我模仿你,模仿成了一种带有标志性的模式”[4],她“原以为城里千般都是好的,没想到农村人到城里是这样……”[5]宋家银对城市有了新的认识,她知道了城市不会接纳农民工。她意识到这么多年,苦苦维护的工人家属的称谓只不过是虚名,最终回到农村但还做着变成“城里人”的梦。
二、梦想破灭后的挣扎与流浪
刘庆邦用温柔而又强迫的声音叙述了宋家银一家的故事,从杨成方到她的子女踏出农村的开始便陷入了无根的游离漂泊之中。他们并不像宋家银那般从未真正到城里去,只是将进城里去的梦想寄托在他人身上,而杨成方三人不同,注定了回乡的路必定充满荆棘。对于宋家银而言,她试图通过他人来获得自我的认同、获得乡村中“城里人”的认同,对于城里有着美好的憧憬,神经质的渴求;对于杨成方而言,他是一个赤裸裸的漂泊者,是一粒无根无基随风飘的沙子,微不足道。他走进城市,城市不接纳他;想回到故乡,宋家银不让,现实不允许。在现实面前,再多的豪言壮志、再美的梦想都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说刘庆邦笔下的男主人公是被动徘徊在城乡之间的游离者,女主人公是渴望进程的幻想者;那么夏天敏笔下的男主人公则是主动的乡村逃离者,女主人公是乡村的固守者。夏天敏的小说《接吻长安街》,“我”是一个农民,想要逃离农村的辛苦劳作,于是离开云南边陲的小山村,进入大都市北京打工。“我”的城市梦想是与自己心爱的姑娘柳翠在长安街接吻,因为在“我”看来,“接吻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这种形式却是逼进城市精神内核的一个举措”,这样的方式可以缩短“我”心理上与城市的距离。而柳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她畏惧城市,刻意与城市保持距离。故而在长安街接吻这个看似简单的举动,却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几经失败,“我”终于意识到“我的命运大概是永远做一个城市的边缘人,脱离了土地,失去了生存的根,而城市拒绝你,让你永远的漂泊着。”梦想破灭,进入城市俨然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曾经努力建立的自我认同被无情地消解了,“我”不知自己归属哪里,只得做个挣扎的流浪者。
城市文化与乡村文化呈二元对立局面。农民工进城逐渐认同城市文化,而又无法被城市认同。想要认同本土文化,但处在矛盾中。因为在其看来,认同本土文化,意味着承认自身生活方式低下庸俗,而承认自我的“卑劣”是痛苦的、需要勇气的。面对两难的问题,一些农民工不得不选择双重立场。一方面,固守着不属于自己的“城市堡垒”;另一方面,观望着本土文化。做个自由人,试图抱着侥幸的心理,自我定位为可以随时到达两边阵地。事实是,无论是进去还是回归都是困难重重,最后的结局便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来自哪里又归属于哪里?”。
农民工在不同程度上面临着文化认同问题。当城市文化与本土文化相撞,来自心灵的困扰与挣扎不仅揭示了城市化进程存在的弊端,更突显了农民工对于自我价值判断的缺失。农民工文化认同问题值得人们深入思考,以谋求建立良好的认同机制,促进城市化进程健康的发展进行。
参考文献:
[1]张淑华,李海莹,刘芳. 身份认同研究综述[J].心理研究,2012(5).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3]夏天敏.接吻长安街[M].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12.
[4][5]刘庆邦.到城里去[M].广东:花城出版社,2010.
[6]刘庆邦.风中的竹林[M].北京:求真出版社,2012.
[7]刘庆邦.到远方去[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韩静(1990–),女,江苏徐州人,四川省社会科学院2013级文艺学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