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枕中记》
2015-05-30胡雯丽
胡雯丽
摘 要:《枕中记》是一篇具有影响力的传奇小说,内容的三分之二都围绕着主人公卢生梦境里一生的荣华富贵展开,卢生在梦里经历了荣华富贵的一生。而这正是卢生现实生活中被压抑的本能状态的投射与转移。
关键词:梦;投射;压抑;本能
一、梦——现实的投射
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学派的鼻祖,他的“无意识”理论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如一座冰山,只有很少一部分浮现于意识领域,如同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而大部分则淹没于水下,成为无意识状态。人的本能有自我生存本能和性本能,这种本能在社会生活中处于被压抑的状态,难以得到直接的完全的满足,但又无法消失,便以自己意识不到的形式继续活动,求得变相满足。而在现实生活里被压抑的本能,常常会以以变形的方式进入意识领域,这就是转移。在非正常人那里,转移表现为歇斯底里的病理状态;而在正常人那里,转移表现为梦境和日常生活中的过关行为。弗洛伊德在他的成名作《梦的解析》中提出,梦是潜意识的满足,做梦是受潜意识的牵引,生活中未能实现的愿望和被压抑的要求是最容易入梦的,梦是作为对付现实的手段,在梦中人可以获得一种满足。
《枕中计》是卢生的梦,梦醒了,故事也结束了。卢生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文人,骑着青驹穿着短衣进京赶考,结果功名不就,垂头丧气。一天,旅途中经过邯郸,在客店里遇见了得神仙术的道士吕翁,卢生自叹贫困,道士吕翁便拿出一个瓷枕头让他枕上。卢生倚枕而卧,一入梦乡便娶了美丽温柔出身清河崔氏的妻子,中了进士,升为陕州牧、京兆尹,最后荣升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中书令,封为燕国公。他的五个孩子也高官厚禄,嫁娶高门。卢生儿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80岁时,生病久治不愈,终于死亡。断气时,卢生一惊而醒,转身坐起,左右一看,一切如故,吕翁仍坐在旁边,店主人蒸的小米饭还没熟。
卢生的梦,是他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投射。在现实世界里,走上仕途是封建文人的人生理想,是获取荣华富贵的经典途径,尤其以科举为胜。而封建社会的科举又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走过去的人寥寥无几。然而一旦走过去,政治理想、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美满佳缘都会自己向你走来。做梦的卢生,正是没有走过独木桥的千军万马之一,他对人生理想的追求便只能通过做梦的形式来实现。他把自己最向往的生活搬进了自己的梦中,在梦里,他得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抱负和才华,可以娶得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妻,而不必担心现实世界的种种束缚。通过这样的幻境,卢生体验到了实现的快乐,尽管这种实现是虚幻的,但是在卢生的感觉上却是真实的。这种虚幻的感觉,弗洛伊德认为有两种,一种是晚间的梦,一种是白日的幻想,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白日梦”。在谈到“白日梦”时,弗洛伊德认为:“幸福的人从不幻想,只有感到不满足的人才幻想。未能满足自己的愿望,是幻想产生的动力,每个幻想包含着一个愿望的实现,并且使令人不满意的现实好些。”所以,做着白日梦的卢生,是不幸福的,不满足的,他真实的愿望也只有在虚幻的幻想中才得以实现的。
二、被压抑的本能
告子曾说过:“食色,性也。”说的就是饮食和男女,即生活和性。凡是人的生命,都离不开这两大事。孔子也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都是中国古代先贤对人的天性的一种尊重。人的这两种天性在西方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观念里就是人的两种本能,自我生存的本能和性本能。在古代中国,人生四大喜事之二的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就是古人的自我生存本能和性本能的最完美的呈现。
金榜题名,是所有封建文人梦寐以求的最大理想。古往今来,中举、登科、入流、做一个万人景仰的公职人员,从来都是读书人的终极价值,也是他们改变自身命运最普遍且最有效的方式。做官变成了最具竞争性的职业,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这条路上挤,时常挤得头破血流也不退缩。专制官僚集团这个大漏斗,筛选着符合专制社会要求的竞争者,淘汰着一批又一批的不合格者。卢生就是被体制所淘汰的文人,与卢生一样被淘汰的落魄文人在漫长的古代专制社会中比比皆是。知识分子没有官做,或者不做官,就是《儒林外史》中周进和范进前半生种种的“屈辱”和“人不将人”,迅速面临着生存的困境,常常穷困潦倒地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可怜的活着,成了古人口中“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完美写照。卢生仕途上的失意,生活的窘迫显示着他生存空间的狭小,也正是他生存本能的被压抑。
洞房花烛,是人生大事,是成熟的人正常生活的一部分。洞房花烛所暗示的性对整个人类来说都意义重大,性本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不可磨灭的天性。自从人类进入文明状态以来,人们的活动就要受到文明的约束,最突出的是性活动和性欲望受到限制和压抑。但是婚姻,至少是保障性满足最合法也最合乎情理的方式。在古代中国,婚姻受封建等级观念的影响,非常讲究门当户对,政治联姻成为普遍的形式。卢生作为贫寒的读书人,要想娶到家世显赫的深闺小姐,就必须得通过科举考试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社会等级。然而卢生并没有成功,失去了唯一可能迎娶官僚家族的大小姐并走进封建统治集团的机会。卢生是一个中下层普通的读书人,在门当户对的社会风气里,基本没有可能娶得家境殷实的婚姻对象。落榜的卢生,是一个贫寒的卢生,这种几率对他来说更是微乎其微,他也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寻求性的满足。卢生还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青年人,谁都没有理由否定他没有对性的欲望。在卢生的梦里,他顺利地迎娶了美丽温柔出身世家大族的清河崔氏的妻子。这样的梦又何尝不是卢生性本能和生存本能受压抑现状的双重投射呢?
所以,卢生的梦,便成为了被压抑心理的一个转移。
参考文献:
[1]刘守华.精神分析學说与民间故事研究[J].黄淮学刊(社会科学版),1994.9.
[2]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香港:国际文化出版社,2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