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之丰不如养之厚，“厚养薄葬”渐成趋势

2015-05-30京意

新天地 2015年5期

京意

清明节是我国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是人们祭祖扫墓、缅怀先人、悼念逝者、开展祭奠活动的高峰时期。每到这个时候，有关祭祀和殡葬的话题，自然就特别引人关注。随着时代的不断变迁，文明程度的不断提升，殡葬改革的不断深化，“厚养薄葬”的殡葬观念正在悄然回归。

每年清明，各地都有人因墓地越来越贵惊呼“死不起”，同时各地相继推出公益性葬式，如树葬、海葬等生态葬，却叫好不叫座，颇受冷遇。然而不惜代价的“厚葬”除了是生者对逝者的告慰之外，还包含着生者囿于攀比心理而搞一些面子工程。

扫墓，扫不动许多愁

传统的祭奠需要亲临逝者墓前，而墓地多在僻远的郊区，不光是远离家乡的人，就是身在本地的人也必须经受一番舟车劳顿前往。

清明节过后一个星期六，家住北京四环的李女士一家一大早就赶到远郊的墓园拜祭父母和姐姐。那天李女士全家人4点多钟就起床了，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就是想赶在出城早高峰前拜祭亲人，这是她家多年坚持的传统。

“在父母的墓前，我刚把鲜花、祭品摆好，就感觉胸闷，差一点就晕过去了。”李女士心有余悸地说，当时儿女在身旁，赶紧开车送往医院，幸亏治疗及时，才没有大碍。

原来，年过六旬的李女士患有心脏病，每天吃药控制。当天，因为起得太早了，在墓园有点受凉，加上情绪激动，就出现了头晕、气短等症状。据悉，每年清明期间，各城市的医院里都会增加一些老年患者，基本上都是伤心过度导致胸口疼痛的。医生提醒，清明时节，北方还没有真正意义进入春天，昼夜温差比较大，老人出门祭扫，很容易受凉，如果情绪再激动，难免发生意外。

而乘坐远郊公共汽车去扫墓的老张和老伴去扫墓的“代价”也不小：“兄长安葬的墓地没有直达车，去一趟要坐4个小时的车，还要爬山，扫一回墓，我们老两口都要在家足足躺两天。每回去扫墓，都说岁数越来越大了，明年不来了。可是到了来年，又怕除了我们没有人给他扫墓，又咬着牙挣扎地去了。”

“厚葬”观念膨胀，逝者无处安放

一到清明节，赵先生兄妹几个就为了祭奠父母烦恼。赵先生父母的骨灰放在老房子里3年了。他说：“不是没想过买墓地，可是现在便宜的墓地售价都几乎上万了。我想存放到殡仪馆，一次性交20年的管理费，可是弟弟妹妹都不同意。” 赵先生的妹妹主张海葬或者树葬，她说：“父母都是革命干部，生前艰苦朴素，花十几万元买墓地的事情，父母都不会同意的。”可是赵先生的弟弟却不这么看，他坚持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入土为安”，应买块好墓地将父母一起下葬。大家难以取得一致意见，各家都十分重视殡葬礼仪，然而现实却是“逝者难以安息”。

表面上看，赵家兄妹的矛盾症结在于墓地价格高企，其实却是受到当下“厚葬”观念的影响。而墓地经济正是“厚葬”观念的主要推动力。

据笔者在北京市内的调查发现，几乎没有一座墓园拥有均价低于 1万元的墓穴。普通的墓地价格都在 2万元 /平方米以上，与 2010年的价格相比，上涨了300%，与 2002年相比，竟然涨了2000%。著名的万安公墓每平方米价格高达 21.8万元，比北京市商品房均价高了近 10倍！设施完备的中档墓地一般为每块 50万元左右，数百万元的稍高档次墓地也不在少数。

上海也不甘示弱。2008年其郊区售价为 3万元的墓地，现在基本都已经超过8 万元。在吉林长春，墓地价格相当于当地房价的3 倍。难怪“死不起”成了百姓的普遍共识。

据了解，北京市现有33 家合法公墓，其中14 家是归殡葬处直接管辖的事业单位，包括万安公墓和海淀温泉公墓。这些公墓的销售收入并不和职工收入挂钩。那为何涨价幅度如此之大呢？万安公墓的管理人员将墓地涨价的原因解释为：“走保质路线”，意即好墓地不涨价很快就被抢光了。但事实上，目前众多墓园的开发面积都不足10%，未来暴利涨价的情况将愈演愈烈。由此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值得深思。

尽管有众多法律法规的约束，但现实中，城市墓地正在“过度市场化”的红线水平上游走。“拆东墙补西墙”的野蛮扩张方式，不仅导致墓穴售价飙升，更是让“炒墓行为”横行。为了使资金尽快回流，大部分国内墓园都采用了所谓“预售”的方式给活人订墓，即“活人墓”。但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向经营性公墓购买墓地时，必须出示墓地使用者的死亡证、火化证和骨灰迁移证，也就是说“活人墓”买卖是被禁止的。但笔者以购墓人的身份致电北京某墓园时，对方表示可以预订“活人墓”，数量不限，不用提供各种证明文书，只要携带身份证即可。在网络上，炒卖“活人墓”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对于墓地价格的疯涨，地方政府部门作何反应呢？据调查，相关政府部门凭借手中拥有的审批、撤销、规划等多项权力，从公墓收益中抽取利润，拿一定比例的管理费。而更多的地方政府部门在尝到好处之后，会严格限制公墓数量，人为造成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局面，以便从中获取更多利益。

“厚葬厚祭”是对传统的误读

根据统计，50岁以上的人，是扫墓的“主力大军”。很多人扫墓时每每提及逝去的父母，总是热泪盈眶，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表露无遗。“父母去世以后，你对他的厚葬，还不如在父母生前的时候多陪一陪父母，多给父母买一些东西，也许是简单的一个电话，一句问候，都会让父母感到很欣慰。”近日，在北京市天寿陵园，专门从新西兰赶来给父母祭扫的王先生，一说起来心里头特别后悔，留下遗憾。

对此，南京大学历史学教授胡阿祥表示，纵观我国殡葬历史，始终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丧葬观——厚葬观和薄葬观。其中厚葬是我国古代丧葬民俗的主流，基本上主导着我国的丧葬民俗。“百善孝为先，对去世的长辈，‘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理所当然。但若以‘厚葬厚祭来体现孝心，则是对传统孝文化的误读。”胡阿祥认为，“厚葬厚祭之丰不如养之厚”，发扬孝道应弘扬“厚养薄葬”的观念，多一些生前关爱，少一些逝后攀比，这应该是殡葬习俗发展的趋势。

在胡阿祥看来，薄养厚葬的丧葬习俗，也在中国社会中长久以来存在着。“薄养背后是老人的备受冷遇和子女无尽的悔意，厚葬之时却冒出了子孙的攀比之风，薄养厚葬之风害人不浅。” 胡阿祥说。

其实老人生前都希望得到子女的关爱和照顾，晚辈在亲人生前应尽心赡养，让他们颐养天年，死后丧葬祭祀则可尽量从简。如果对亲人生前关怀不够，即使厚葬厚祭，也难以真正体现孝的真谛。更重要的是，奢华繁杂的丧葬祭奠，只会助长铺张浪费，催生相互攀比的歪风。

专家观点

多孝敬多陪伴

笔者走访了北京四季青养老院、民族老年公寓等大型的养老机构，发现大部分老人都非常支持“厚养薄葬”这种丧葬新风，老人们均表示希望子女多关心他们的生活、多孝敬，让他们走得平静、走得安详，这比死后耗费大笔资财办丧事要有意义得多。

“我只希望子女能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现居民族养老公寓的80岁的张女士说道。张女士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因家中无人照顾就把母亲送进了养老院照料，平时也少有时间过来探望。

“当初我老伴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孩子们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虽然孩子给他风光大葬，但他又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呢？”谈起这个张女士显得有些落寞。

“生前买房压力大，死后买墓压力更大。”75岁的李伯调侃着说道。李伯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每个月都会抽空过来看他，还经常带他一起出去旅游。李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幸福了，只有活着过得开心，死后怎样都无所谓了，子女也没必要去花那些冤枉钱。李伯的子女们都在北京买了房，但每月的房贷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现在墓地的价格一年高过一年，我不想在自己死后还给他们增加负担。我也不想让孩子们在老家购置墓地，他们都不在原籍工作，每年回乡祭扫不现实。我不能给他们日后添事儿。”

在曾担任鹤壁市殡葬管理处行风监督员近10年的王湘看来，老百姓热议的“死不起”也与“厚葬”关系密切。“有的丧户讲排场，一味攀比，消费自然不低；有的被中介机构欺骗，花了很多冤枉钱。”王湘说，所以“死不起”不能一概而论。政府正逐步解决人们的基本殡葬需求，等到全民普惠后，大家也就不用再担心“死不起”了，但要搞排场或者讲个性，就要自己买单了。

比如，今年南京殡仪馆新推出千元办丧事服务套餐。具体服务项目和丧葬用品包括：遗体接运、抬遗体、3天普通冷藏、司仪主持、普通化妆、指定告别厅租用、遗体火化、200元骨灰盒、骨灰袋等，这些基本的服务和商品总花销仅需1000元。据介绍，所有南京市民以及外地来宁人员均可以自主选择千元办丧事服务。

殡葬部门也表示，“厚养薄葬”是一种美德，特别是在环保理念日益为人们所接受的今天，推行绿色殡葬和文明祭祀，既顺应环保趋势，也符合节俭美德。传承孝道文化与移风易俗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