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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与浊

2015-05-30袁则明

参花(下) 2015年5期
关键词:彩票市长蚊子

袁则明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嫩绿的枝叶,洒在湿漉漉的香茵上。垂在草尖上的水珠,折射出的日光,闪烁耀眼。几只慵懒饥饿的蚊子,在日光下刺目难耐,“嗡嗡”地从草丛中飞向高空,又躲进不远处密密匝匝的林荫深处。

“啪”林荫处传来清脆的掌声。接着便听到一位女孩似嗔似怨的话:“忘,你还说这里是一个好地方呢,我看,我们早晚还不被这些蚊子吃了!”楚帘抱怨道。

林荫处仅有的宁静被掌声打破,一对缠绵的情侣受到蚊子的骚扰,被女孩称为“忘”的男子叫雷忘,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喃喃道:“蚊子?太夸张了吧。”

雷忘显然不会把一只小小的蚊子放在眼里,但又不能对女友的话木然不顾。他环视四周,很想立即找到一处可供观赏的景物,来证实这是一个好地方,同时也很想搜寻到那只袭击女友的蚊子,教训它一顿。

蚊子早已不知去向,雷忘只看到身后的灌木丛中,一群苍蝇,围着几张用过的手纸,飞来绕去,还看到头顶上有处发出声响的毛毛虫。面对这种龌龊的环境,“好地方”这三个字,他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了。

“蚊子咬哪儿了?”他发现女友也在张望,便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挽起女友的小腿,查看受到伤害的地方。

“喏,这儿。”女孩伸出食指,指着被男友渐渐抬起的小腿上方。女孩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袜,藕白色的皮肤隐约可见,花色的裙子耷拉在两边,仿佛一只巨大的彩蝶。

雷忘撩起她的裙角,游移的目光,停在她指定的小腿上方,那里隆起一个小小的肿块,正中一点潮湿,黏糊糊的,不知是女友的血液,还是蚊子的唾液。

“这蚊子真利害!”他伸出手,心疼地在那个小肿块上揉搓。

“你还说我夸张呢。”女孩捶打男友的肩膀,一副委屈的样子,噘着嘴娇滴滴地说,“都怪你,带我到这个鬼地方,现在又痛又痒。”

“怪我,怪我。”雷忘自我检讨,哄她说,“楚帘,这个季节,去哪儿都一样。”

楚帘放下腿,顺势倒在雷忘的怀里,不愉快的心情顿时消失。对于她来说,只要两个人能恩恩爱爱地在一起,环境都是次要的。但她还是轻叹一声:“唉,要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该有多好。”

“我爸爸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严格了,你说,现在社会上这些当官的,会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呆吗?”雷忘揶揄起老爸来,也是为没有房子作解释。

“当官的能清正廉洁,当然好。说实话,我长这么大,除了你爸爸之外,很难找到第二个清官了。”楚帘两眉微颦,用一种忧国忧民的口气赞颂一句,然后表态说,“我们这些晚辈一定要支持他哟,不能拖他的后腿。”

“只是,太委屈你了。”雷忘抬头看着摇曳晃动的树梢,若隐若现的蓝天,好像自己的情感也跟着动荡起来,不知房子重要还是老爸的市长重要。

雷忘的话起到了作用,正像春风一样,沐浴楚帘的心,一丝甜蜜,沁入她的心脾,萦绕她的全身。腿上的痛痒瞬间丢在脑后,她说:“忘,有你的这句话就足够了。”

楚帘体贴入微的话,反而让雷忘心中愧疚,国家和社会固然重要,但是不能让心爱的人有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他觉得自己无能,甚至窝囊。但他无能为力,因而,只给了她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再委屈几个月吧,一切都会有的。”

“哎,忘。”偎依在雷忘怀中的楚帘,眉毛微扬,她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便伸出右手,亲昵地抚摸他的面颊,像刚刚获知信息一样,咋咋呼呼地说,“听说T小区正在进行一种刮奖的彩票活动,你想不想去看看?”

雷忘尽量避开这些话题,他说:“现在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那都是骗人的把戏,你也相信?”

“才不是骗人的呢。我们家附近就有一个人刮到一辆小汽车呢。”

“我相信你的话,”雷忘摇着头说,“可是老爸……”

“那种场合,你老爸也不让你去?”

雷忘点点头,一脸无奈。他长叹一声说:“唉,其实去看看,倒也无妨,就怕买了彩票又中了奖,那就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了。”

楚帘明白了,明白了清官其实比贪官难当;明白了为什么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请自己来做说客。

两粒毛毛虫的排泄物,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落在楚帘的脸上,一粒落在她的眼角,一粒落在她的嘴角。这种从天而降的“大礼”,让她惊慌失措,她举头看看天空,一棵如盖的大树遮天蔽日,数百条毛毛虫在枝叶上蠕动,它们啃噬树叶!嘴角流出绿色的汁液。

“啊!”楚帘紧闭双目,发出一声凄惨而瘆人的惊叫,接着是一阵干呕。她的叫声,惊飞了两只睡梦中的斑鸠,惊来了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

“忘,这地方我没法待下去了。”楚帘面色苍白,全身觳觫抖动。

雷忘拥着她,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好像父母抚慰受到惊吓的孩子。他那富有深深爱怜的抚摸,让她起伏抖动的身体渐渐平息。

“现在这些年轻人,玩的就是让人心跳。”几十位循声而来,准备搭救或营救的大妈们,看到两位小情人的举止,便尴尬地笑了笑,带着无法理解的心情,转身走了。

“我们也走吧。”雷忘低下头,凑近楚帘的耳边轻声说。

“去哪儿?”

“去,我们去……”雷忘嗫嗫嚅嚅地说了这几个字,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失去了记忆。除了到处都是蚂蚁、蜈蚣、毛毛虫等望而生畏的小动物们猖狂的地方之外,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场所。他的目光跃过树梢,落在远处的高楼上,忽然,他心中一动,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两下,说道:“走,去T小区看看。”

城西原是一片农田,一望无际,快要成熟的麦子或许想给人们留下最后的记忆,特别卖力地生长着。暖风吹拂,麦子摇曳,前偃后起,沙沙有声。楚帘“咻咻”地嗅着暖风中的丝丝清香,看着农田里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叹惜道:“唉,这么肥沃的土地,不知为何要盖上房子?”

楚帘看到的高楼大厦,正是他们的目的地——T小区。她本能的感叹,却让雷忘无从对答。因为所有田地的征用,都是他爸爸批准的。说心里话,他是赞同她的观点的,但是老爸这么做,肯定是有依据的,而且是科学的。对不能回答的问题,他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他遥手一指,说:“看那儿!”

“什么?”

“那副对联。”

楚帘抬眼前看,用脚手架搭成的简易的大门两边,有一副不伦不类的对联,左侧: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右侧:取信于民,造福子孙。

楚帘不知雷忘要她看什么,是对联的格式,还是内容?如果是内容的话,那么,无论是“百年大计”,还是“造福子孙”,这片再肥沃的土地,都得征用。当然,这些有关千秋大业的口号与她狭隘的思想是相悖的,即便是夸赞也言不由衷。她只谈格式,因而笑道:“这是对联吗?我看倒像是两条标语,只是工作人员为了对称好看,而这样挂着。”

“也有可能只做广告,现在的广告,不少都是断章取义凑来的,虽然不伦不类,但却有些效果。”雷忘一边挥手示意进入小区,一边说,“总之,这些企业老总们的心思,最难琢磨。”

走进大门,再绕过一栋楼房,便是小区的中心广场,广场的四周圈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棚子,棚子是红色或花色的,每个棚子的前方,都拦着两张长形条桌,桌上摆着一个一个的长方形纸箱,纸箱内是取之不尽的硬纸片,纸片的背面有一块黑色的沙墨。刮掉沙墨,便能看到各种图案,不同的图案,对应的是不同的奖品。

二元钱便可买到一张硬纸片,获奖的留下,无效的扔下。广场的地面是一张一张扔下的半红半白的硬纸片,像雪或像血,总之,满目狼藉。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手里拿着一张又一张的硬纸片,小心翼翼地刮着背面的沙墨,一脸兴奋,又一脸失望。

广场的正中堆放着各不相同的奖品,有茶杯、香皂等日用百货,有彩电、冰箱、空调等各种家用电器,也有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最耀眼的是一个小小的模具,模具是一栋住宅楼,两个红色的流苏,挂在模具之上,随风飘荡。

本次T 小区的抽奖答谢,到底印发了多少张奖券,不太清楚。反正本次活动,已经进行七天了,每天这里都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啪啪啪”广场的中心燃放起一串鞭炮,浓烟升起,一位佩戴红花,笑容可掬的获奖者走到中心,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穿红色超短裙的女孩,女孩右手轻轻摆动,似乎要将残烟驱散,左手拿着麦克风。她提起麦克风凑近嘴边,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说:“恭喜这位先生获得价值三千元的大奖。”

她一边说话,一边象征性地伸出手与获奖者握了两下,然后,她问有些紧张的获奖者:“请问,您这次买彩票,花了多少钱?”

获奖者伸出一根手指,朗声道:“一百元。”

“一百元,才一百元,太划算了。”女孩故作惊讶地抬起头来,放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目前,一个特等奖,一个一等奖,三个二等奖、六个三等奖都无人问津,那么,它们将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今天是最后一天,走过,路过,一定不要将机会错过。只需花二元钱,或许您就能梦想成真。”

女孩那句“能梦想成真”的话,衍生出巨大的磁场,深深吸引了雷忘。父母的谆谆教诲骤然得到反弹。他想不通,父母为何要限制自己?这里有千千万万的人都能玩这种游戏,为何自己不能呢?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理由充足,于是,心中释然。

“楚帘,你数数看,这里有多少彩票的棚子?”

“一、二……十八,一共有十八个。”楚帘竖起一根食指,点一个数一个,她收起食指,问道,“忘,你数这个干嘛?”

“这里总共一千八百元。”雷忘数完钱,交给楚帘,指着左侧说,“你从那边开始,一个彩棚买一百元,看看运气如何?”

“不好吧。”楚帘受人之托,只需做一件事——把雷忘带到这个现场,点个卯,应个景,现在她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她说,“要是被雷叔叔知道了,会骂的。”

“他又没派人跟踪,怎么知道?”雷忘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说,“再说,老爸只限制我,又没限制你,我不买就是了。”

“你爸爸还赞许你是好儿子呢。”楚帘拿钱在手,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雷忘的额头,嘴角含笑,喜滋滋地看他一眼,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那我真去买了。”

两人各自抬起右手,对拍一掌。雷忘挥着手说:“去吧。但愿梦想成真。”

楚帘绕场一周,回来时,手里拎着两个红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是半红半白的硬纸片彩票。两个人欢欢喜喜地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买了这么多,如果什么也没有得到,你可别怪我哟。”

“古时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博美人一笑。”雷忘摇头晃脑地说,“我呢,花钱只买你高兴,何况这里会有什么惊喜,谁也不知道。”

楚帘扬起一脸幸福的笑靥,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没有负担了。其实,最愉快的不是结果,而是揭开这一张张谜底的过程。”

雷市长靠在半旧不新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件旧毛毯。他正在看H市的城市规划图,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大楼鳞次栉比,他的思想飞向窗外,飞向新建的小区里。儿子大了,理应添置一套新房了,但按照自己的工资收入,一旦购买了,别人会怎么想呢?会不会破坏自己清廉的形象呢?会不会怀疑自己有不正当的收入?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又徐徐地从口中吐出,他静静地看着缭绕的烟雾,好像要让烟雾来为自己悱恻的心情做个选择。

“雷市长,这次房屋摸彩活动,能否请您的家人也赏光去看看?”他的耳边又响起开发商水董事长的话。

“哼,赏光!咳咳。”他吸入肺部的气体,陡然从鼻孔和口腔冲出,胸腔无法调适,一阵咳嗽。他知道水董事长那种心照不宣的话,所包含的深意。

“老雷,怎么又抽烟了?”雷夫人嗅到烟味,匆匆从厨房出来,她眼看到丈夫手中的规划图,叨唠说,“儿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看我们这房子,自己将就一点就算了,总不能让孩子在这儿……”

雷夫人的目光,绕房一周。雷市长的目光,也随夫人的目光环视了整个屋内。屋内只有卧室一间,儿子睡在书房,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也只不过十几个平方米,墙壁早已失去了光泽。

“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深锁双眉,紧闭双目,万语千言,他都不能向外人表达,只能锁在眉宇之间,只能藏匿在叹息之中。

“小李秘书才工作几年,他都买了一套新房,我们干嘛不能买?”雷夫人心急火燎,横竖比较,她说,“听说房子又要涨价了……”

“我咋不想买呢,孩子都这么大了,我能不知道。”雷市长声色俱厉,打断了老婆叨叨唠唠的话,他瞪着圆圆的大眼,看着老婆,也像看着自己虚幻的影子。但他很快控制了情绪,缓和道,“有些情况,你不懂。”

“我说你才不懂呢!”雷夫人据理力争,她说,“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支持经济建设吗?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的话,我市的经济,怎么可能腾飞?你又从哪里来政绩?谁家用现金买房子,都是借一点,贷一点,凑合着买的。”

夫人的话,让他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确实自己太拘囿了,其实买房的行为,完全可以上升到一种支持经济发展的高度,甚至于可以大张旗鼓地标榜自己,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为何自己从没想到过呢?

在家中惯性的威严,让他依然保持着不屑的神态,他不会赞扬老婆,但老婆的话,却让他甘之如饴,十分受用。她的话已经在他的心中生根开花,并且很快从脸颊溢出。他控制自己的情感,铺眉苫眼,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挥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忙你的去,孩子快要回来吃饭了。”

雷市长解决了困扰在心中最大的难题,便厌恶地掀掉了那件旧毛毯,一边哼着舒心的小曲,一边迈着轻盈小步,打开电视。他重新坐回沙发,上下调换频道,调来调去,还是觉得本市的新闻报道较好,因为那里有自己的光辉形象。

电视上并没有自己的只言片语,而是T小区房屋促销的中奖场面。儿子很腼腆地接受记者的采访。记者说一句,他答一句。

“这个小王八羔子。”雷市长重重地拍着沙发,腾地站了起来。他一边骂着孩子,一边走到电话机旁,急速地拨了一个电话。

水董事长终于如愿以偿,将特等大奖——一套装修好了的房子,送给了雷市长的儿子。这种瞒天过海的做法,一切都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但越是做得严密,他的心里越是没底。如果雷市长也确信这是一件公开、公正的事,那么,他就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但是,雷市长会那么认为吗?那天邀请他的家人来赏光的时候,他是那样的警惕,这就说明,他已经听出了话外之音。

想到这些,水董事长立即沾沾自喜,他摇晃着二郎腿,哼着《智取威虎山》中的唱词,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得意而有节奏地敲着椅子边。昏昏沉沉地做起了白日梦:只要市长得到了这份大礼,那今后这片土地,谁也抢不走了。

“铃”一阵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穿过层层包裹他的幸福梦网,进入他的耳鼓。

“什么鸟人?”他阴沉着脸,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有阴沉着脸说话的资本和资格了,他拿起电话,装腔作势地压着嗓音问,“哪一位?”

“谁让你这么做的?妈的,你这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水董事长被雷市长骂得狗血喷头,原以为市长知道了,一定十分高兴,没想到反而自己弄巧成拙,他嗫嗫嚅嚅地问:“市,市长,那,那怎么办?”

“收回去,否则后果自负。”雷市长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收回……”他来回踱步,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收回确实容易,但是,什么理由呢?他思考片刻之后,觉得必须走一着险棋,才可匡正。

他匆匆走出办公室,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领奖台,拿着麦克风,笑容可掬地说:“女士们!先生们!在我对面的是公证处的几位同志,我们彩票刮奖活动的每一步,都是在公证处的严密监督下进行的。但我们尊敬的雷市长刚刚来电话批评了我们,说我们有不公证的嫌疑。他之所以批评我们,是因为刚才刮到特等奖又接受采访的,偏偏就是雷市长的儿子。”

“难怪。”

“偏偏这么巧?”台下羡慕的掌声变成一片嘘声。

“这事确实很巧,巧得让人不放心。”水董事长道揆合一,他看了一眼聆听的每一个人,然后说,“但我们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今天是最后一天,刮奖的彩票剩下的本来就不多,而他又买了将近两千元的,所以,获奖并不奇怪。”

“也有道理。”有人议论说,“我本来也想把剩下的彩票全部买走。”

“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这是真实的。”水董事长拍了拍胸口,表态说,“但是市长自己不答应,他指示我们,一定要将这张彩票收回作废。”

“作废?”雷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雷公子,很抱歉,请你体谅我们这些下属。”水董事长入情入理的话,让雷忘沸腾的热血顿然冷却,也让在场的所有的群众拍手叫好。

雷市长自此声名大振,大街小巷的每一个人无不被他的这一举措拍手叫好。

雷忘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错误。他拉着楚帘,横眉怒目,义愤填膺地说:“有这样的老爸,我永远也不回去了。”

楚帘当然也不知究竟,她想,既然有人煞费苦心地让我带他来,为何又让他空手而归呢?她只是想不通,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忘,这一次是我让你来的,此事已经大逆不道。”她抱着雷忘的手臂,劝慰道,“如果你再出走了,你爸妈怎么看我?不如回家,和你妈妈商量商量。”

雷忘思量再三,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自己的手里,还握有彩票,毕竟一套房屋,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要妈妈能出面,事情还应该能够挽回,随时都可以领奖。

雷忘悻悻地回到家,准备和爸爸摊牌,准备向妈妈诉苦。他拉着长长的脸,站在门边,对笑脸相迎的妈妈说:“爸爸呢?”

“你爸爸有几个时辰在家里待过?”雷夫人提到丈夫,便面带愠色,她气呼呼地说,“刚才被水董事长叫走了。”

水董事长在自己的桃园山庄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招待雷市长。雷市长拍着水董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水董事长,我差点被你害了,还好,你后来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效果还不错,将功折罪了。不错,不错。”

“过奖,过奖。”水董事长谦恭地说,“能够得到您的称赞,水某万分荣幸。接下来,水某这样去做,您看行不行?”

“说来听听。”

“小楚,不,雷公子摸到的那张彩票,公证处已经做了公证,这不是您说作废就能作废的。不过,您既然说了,全市人民都知道这件事,那么,获得的奖赏,也就是房子,就不能给雷公子了,但是,我们给他经济补偿。”

“你呀。”雷市长意味深长地说,“我说不要,结果反而名利双收。但你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水董事长神秘地说,“您的准儿媳妇小楚,应该不会有变吧。”

“你看他俩那样子,还能变什么?”

“那就好。”水董事长小声说道,“就按目前的市场价折算,四十万吧,因为,那张票当时是小楚拿在手里的,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款子打到她的帐上,您看这样可行吗?”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不是要把我逼成贪官了吗?”雷市长慢条斯理地说,“话又说回来了,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我再坚持,你一定认为我这个人太矫情了。这样吧,就听你的,款子打到小楚的帐上。”

“那,是我和小楚说,还是……”水董期期艾艾地说。

“当然你说了。”雷市长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了几下,惺惺作态地说,“你再想办法和我儿子说,就说这事我不知道,瞒着我的。”

水董微微笑道:“听说东城公司拿到了什么合同?”

“妈的,你在我身边安了间谍?”雷市长虽然骂骂咧咧,但并不生气,他说,“这样吧,城西的那些地皮,还是老办法,我只给你政策,你自己操作吧。”

“当然,当然。”水董事长虽然点头哈腰,但他对那句“你自己操作吧”并不满意,他暗示说,“不过,雷市长,别说是一套房子,就是一家商场,我想您也能买得起,为何您还穿这些极普通的衣服?”

“哈哈”雷市长一声大笑,他的笑有点苦涩。水董的话,明摆着是暗示自己,几年来,他零敲碎打已经收了水董数百万的贿赂,但是,即便自己有上千万的存款,也不敢多动一个子,他狡黠地看了水董事长一眼,软绵绵地说:“人民公仆嘛。”

“小红,”水董事长打了一个响指,寓意深刻地喊道,“还不来给你雷哥哥,我们这位人民的公仆斟酒。”

一位穿着薄如蝉翼,红嘴唇的妖媚女孩,拿着一份土地征用协议书,坐在这位道貌岸然的雷市长的腿上。

第二天,楚帘的帐户上多了四十万,她虽然通过雷忘获知这四十万的来龙去脉,但却不知道为何如此折腾。

“忘,”楚帘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水董真的很怪,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慷慨激昂地说那张彩票作废,却又给了我们四十万,这是为什么?”

“我也想过。”雷忘顿了顿说,“可能是妈妈起了作用吧,自从我和你认识之后,她一直为房子的事着急,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雷市长为何固执地退了房子,两年之后,便有了答案。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电视上播报了一条特大新闻:T小区,由于质量问题,已有两栋楼房倒塌,死伤数十人。还有数栋楼房出现裂痕和歪斜。属严重的豆腐渣工程,烂尾楼。……目前正在追究责任。

一个月之后,雷市长被双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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