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的国内问题与现代民族国家建设

曹源

摘要：近年来，巴基斯坦国内的一些问题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本文认为，巴基斯坦建国时即具有的世俗的民族主义和宗教的普世主义双重因素的交错，导致巴基斯坦在现代化国家建设上举步维艰，是巴基斯坦当局未能够妥善应对国内各种问题的根本原因。而要在巴国根除不稳定因素，则必然伴随着巴基斯坦世俗民族国家的建设完善的进程。

关键词：巴基斯坦；国内问题；民族国家

“穆斯林民族”这一概念本身包涵着一组矛盾：一方面，穆斯林是一种普世性的概念，意味着对全世界信仰伊斯兰教义的人所具有的义务和责任，另一方面，民族主义作为一种近代思潮，要求人们以民族国家为最高认同准则。这种普世主义与世俗主义的矛盾，在巴基斯坦的建国历史和理念中同样得到反映。

一、“穆斯林民族主义”巴基斯坦建国过程中的双重因素

从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传入南亚次大陆到19世纪的历史中，穆斯林逐渐成为这片大陆受认可的统治者。在这一过程中，伊斯兰教日益本土化，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共同生存，在绝大多数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发展出一种亲密关系，而穆斯林的掌权者扩大帝国统治基础的需要，也鼓励两种宗教之间的亲密关系。但莫卧儿帝国的崩溃以及之后声势浩大的印度民族起义重新分配了两个族群在这个国家中的权力结构，使得穆斯林的地位日益边缘化。巴基斯坦独立运动的第一个阶段是提出一种“穆斯林民族论”，阿赫默德汉在南亚的伊斯兰教徒中第一次宣扬，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上拥有不同的甚至常常相反的利益。然而阿赫默德汉——包括真纳本人早期的观点——都不是以在次大陆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为目的的。一方面，这一阶段的“穆斯林民族论”并没有同印度教徒之间决裂，而是强调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团结与统一，倡导二者在作为独立民族基础上的合作。另一方面，由于这种民族论并不注重在普通穆斯林群众中的宣传，而是局于精英阶层的小圈子内，它也不反对英国的殖民统治，谋求南亚的独立自主，而是将获得英国的支持作为穆斯林复兴的条件。

然而，国内政治环境的变化使人们不再满足于这种单纯的文化民族主义。第一次世界一战之后，在世界范围内风靡一时的民族自决论与这种“穆斯林自决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对领土和建立穆斯林国家的要求，这种民族主义与宗教的奇异结合，最终在南亚次大陆上诞生了巴基斯坦这个新国家。然而，这种理论本身存在缺陷，“根据宗教信仰来划分民族，并以此为依据成立国家，这在理论上是不合逻辑的，在实践上也是不彻底的。”尽管这种结合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没有显现出问题，但放诸整个伊斯兰世界却矛盾重重，巴基斯坦的国家认同是以伊斯兰教为纽带并与印度教徒区别开来的，但它却将世界上其他的穆斯林排除在外，这种宗教色彩使得这场世俗主义的分离运动在理论上多少有些站不住脚。一些人认为，穆斯林民族主义本质上是非伊斯兰的，建立巴基斯坦是将伊斯兰囚禁于一个有限的地域范围之内。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巴基斯坦建国过程中具有世俗的民族主义和宗教的普世主义双重因素，尽管巴基斯坦的最终建立意味着源于西方的现代民族国家理论占有优势，但这种不彻底的世俗民族主义却为巴基斯坦未来的国家建设埋下了伏笔。

二、国家、宗教与巴基斯坦的国内问题

建国后的一段时间内，巴基斯坦国家倾向于最大限度上的世俗化。真纳在1947年的就职演说中曾经明确表示，宗教是个人私人的事情，并且特别强调了宗教平等，以避免宗教对政治的干预。然而好景不长，真纳对宗教与政治区别的有意强调，正意味着巴基斯坦国内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分歧。

从巴基斯坦国内问题活动的情况来看，地理位置处于西北边境省、但行政上却划归中央直接管辖的部落地区是国内问题活动最频繁的地区。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在当地错综复杂的政治、民族、历史文化、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平以及地理环境等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结果部落地区虽然名义上由中央政府直接管辖，实际上只意味着它们在行政上不从属于任何一个省的特殊地位。从英印时代起，中央政府就从来没有在这一地区实现真正的政治统治和军事存在，因此这里具有极浓厚的自治传统。部落地区不施行巴基斯坦的法律，而是根据当地人民古老的传统和习惯决定内部事务，并且拥有自己独立的武装。唯一在这里代表国家权力的是巴基斯坦派驻的政治代理人，他在部落地区代表中央政府行使一切行政、税收、司法等权力。然而，除非他得到当地部落长老“马利克”的支持，否则在高度自治的部落地区政治代理人并不能决定任何具体的部落事物。国家权力在这一地区的阙如导致对部落当地支持或者反对国内问题的态度问题上，中央政府并没有多少发言权。此外，部落地区复杂的民族状况也是导致国内问题在该地区蔓延的一个重要原因。英印殖民当局在1983年划定的“杜兰线”将当地居民普什图族一分为二，分处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境内，这种种族上的认同和便利使得巴国境内的普什图族更易受到阿富汗国内问题的影响。而在苏军入侵阿富汗期间，正式这里成为美国和巴基斯坦当局大规模培养和援助阿富汗圣战者的渠道，并致使宗教极端组织坐大。最后，部落地区是整个巴基斯坦经济发展最落后，人民生活水平最低的地区，再加上当地崇山峻岭的自然环境，使得恐怖组织在当地吸收新成员极为容易，而彻底根除则非常困难。因此，正如有学者所说，部落地区的宗教极端势力“进可以抢夺巴基斯坦的国内政权、扩大声势和影响；退可以坐拥大批虔诚而激进的宗教学生的支持，并得到部落长老和清真寺的庇护。”

三、走向世俗民族国家之路

有学者在探讨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时，用了“非现代性”描述俾路支民族主义中资产阶级发展孱弱，印刷资本主义未能大量普及和民族主义中封建王公的作用等状况。本文认为，“非现代性”也是巴基斯坦社会的特点和国内问题泛滥的原因。在社会层面，巴基斯坦国内问题多发的地区，都是经济落后，社会形态原始、文化保守的地区；从国家层面上来看，国内问题的出现和坐大，与中央政府未能构建一种现代性的民族国家权力，对全国进行有效统治有关。

现代民族国家要求以地域而非宗教为枢纽的民族认同，从而在全国领土范围内实现国家主权。对于巴基斯坦，这需要建立能够深入部落地区的行政权力，更需要改变建国时期“穆斯林的巴基斯坦”的理念，而转向一种“巴基斯坦人的巴基斯坦”的世俗民族主义的认同方式。走向世俗民族国家之路并不是对伊斯兰传统的背叛，而是在由民族国家组成的世界中的必然选择。宗教不应该成为民族国家的障碍，在穆斯林地区建立民族国家并非没有先例可循，而到基督教地区从世界宗教走向民族国家的历程实际上更加漫长。尽管在如今的巴基斯坦彻底消灭国内问题和宗教极端主义的现实状况并不乐观，但在可预见的未来内，如果这一天到来必然伴随这巴基斯坦民族国家的完善。（作者单位：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参考文献：

[1]钱雪梅：《穆斯林民族主义的形成——以巴基斯坦建国为例》. 《世界民族》.2010年第五期.

[2]汪长明：《巴基斯坦建国：理论、建国及其他》. 《东亚南亚研究》. 2011年第三期.

[3]邱永辉：《巴基斯坦的宗教、政治与极端主义》.《南亚研究》.2011年第1期

[4]王联：《论巴基斯坦部落地区的塔利班化》. 《国际政治研究》2009年第2期

[5]王琦：《巴基斯坦“国内问题避风港”的形成与根除》. 《环球视野》. 201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