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侃的才情与怪癖
2015-05-30
在武昌时,一次朋友请吃饭,黄侃乘车到了朋友家门口,见一条狗冲着他狂吠,急忙命车夫掉头回家。朋友听说后,牵着狗来找他,约定把狗栓在大门外,才敢与朋友赴宴。
黄侃(1886—1935年),字季刚,号量守居士,湖北蕲春人,章太炎的入室弟子。黄季刚先生在小学(文字学、训诂学、音韵学的总称)与经学方面博学多通,是近代名副其实的国学大师。其生平学问早由其师友和门下弟子加以总结评述,结集为《量守庐学记》出版。本文主要选取他平生的几件逸事,展现其过人的才情和不羁的个性。
对客挥毫
黄季刚先生的学问以小学和经学见长,是公认的音韵训诂大师。同时因其天资聪颖和后天勤勉,他在传统文学方面也有过人才情,读书治学之余,创作了可观的诗词文赋。
陆宗达记述了老师黄侃的两件逸事:有一次别人请黄季刚代写一篇碑文,事先约好五天后来取,而他却直到第四天尚未动笔。等到第五天,取文稿的人来了,他才命人一边研墨铺纸,一边打格子,等格子打好,他便提笔一挥,连上下款带正文,刚好写到最后一格,一字不差。又有一次,中国大学哲学系教授陈映璜送来一幅扇面,请黄季刚题字。当时其长子黄念华因肺病去世不久,自己又因故受到排挤,心有所感,便对客挥毫,一气呵成了五言排律一首,又是刚刚写到扇面的最后止笔。又据杨伯峻回忆,1927年秋,黄季刚将去东北大学任教之前,北京的弟子们在丰泽园给老师饯行,黄季刚喝得高兴,当场给每个弟子撰写对联留念,他根据各人的身世,临时构思挥毫,均结撰古雅,用事贴切。而且还模仿翁同龢、康有为等名家的字体给每人写了一副名刺(即名片),都模仿得十分逼真。以上几件逸事,足以证明黄季刚是一个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的人。
磕头拜师
黄侃在文字训诂方面受教于章太炎,在日本时曾向章叩头拜师,得其真传,后来取得的成就也堪与乃师相比,故齐名“章黄”。但他自以为在经学方面有所不足。一次在太炎师家里遇到了出身于经学世家的刘师培,对其学问十分佩服。三个人在一起无所不谈,但每次只要一谈到经学,刘师培就不开尊口,似乎是对黄侃有所保留。
民国初年,黄侃和刘师培同在北大任教,有一次黄侃到刘师培府上拜访,见刘正与一位北大学生交谈,但对学生的提问却支吾回避。等学生走后,黄侃问他为何不倾心传授,刘回答说:“这不是可教的学生。”接着就感叹道:“我家四世传经,想不到在我这里就要断绝了。”黃季刚忙问:“您想收什么样的学生呢?”刘随口道:“像你这样的就行。”黄侃这才明白刘在自己面前不谈经学的缘故,原来是想要黄侃拜他为师。虽然刘师培只比黄侃年长不到两岁,而且在小学方面还比不上黄侃,但黄侃为求真学问,丝毫不在乎这些。第二天,黄侃便带着礼物正式向刘师培行弟子礼,磕头拜师,虚心请教经学。黄侃后来对几个亲炙弟子说:“我的学问是磕头得来的,所以我收弟子,一定要他们一一行拜师礼节。”
虽然黄侃对刘师培执弟子礼甚恭,直至刘去世,始终恪守“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古训。但到了1915年,当刘师培参加筹安会,企图拉拢北京学界名人为袁世凯鼓吹帝制时,黄侃则公开表示反对,并严斥刘师培道:“如此,请刘先生一身任之吧。”带头拂袖而去,与之决裂。可见黄侃在处大节方面是决不含糊的。这一是因为黄侃早年加入过同盟会,又受太炎先生的革命思想影响,对立宪派和帝制派十分憎恨;二来也是他嫉恶如仇的个性所决定的。
嗜酒使性
章太炎说黄侃“好酒,一饮至斗所,俾倪调笑,行止不甚就绳墨”。颇能为其性格传神写照。黄侃酷似苏东坡,嗜酒好书,贪恋美食。但东坡居士虽好酒而量不大,量守居士(指黄侃)的酒量则十分了得。他携弟子游览后必定要找有名的饭馆,饮上等的白酒,浅斟细酌,尽兴而归。据他的学生回忆,1935年的重阳节,黄侃强支病体率家人登南京鸡鸣山,当天因饮酒过多,导致胃出血,两天后就不治身亡。由于黄侃累年勤苦,起居无常,加之饮酒过度,身体早就透支,致使大才未尽,过早辞世,卒年尚不满五十,学术界为之深感惋惜。
黄季刚有口腹之好,爱品尝天下美味。据其世交刘禺生《世载堂杂忆》记载,黄季刚平日好使酒,多与人发生争执,在北大时就因学术问题与陈汉章、胡适等人相互争骂,在南京时又与同事发生殴打。但唯独刘禺生和汪辟疆二人能与之和平相处,因为二位深知黄侃的嗜好,凡得美酒佳肴,必然相邀。而黄侃每当听说谁家有什么没品尝过的美食,也必定要设法一快朵颐。
平生三怕
刘禺生又记载,黄侃平生有“三怕”:怕兵、怕狗、怕雷。有事为证。
一怕兵:1920年代,黄侃在武昌高等师范学校任教时,曾因哨兵在大街巡逻,吓得不敢出门,竟然一周没去上课。晚年在南京时,一次听说日本兵舰将来下关,黄侃仓皇无措,举家出走,把一堆书稿和杂物交给一个学生看管,结果被学生裹挟财物而去。事后黄侃说:“宁肯失物,不敢见兵。”
二怕狗:在武昌时,一次朋友请吃饭,黄侃乘车到了朋友家门口,见一条狗冲着他狂吠,急忙命车夫掉头回家。朋友听说后,牵着狗来找他,约定把狗栓在大门外,才敢与朋友赴宴。
三怕雷:也是在一次宴会上,黄季刚与几个朋友讨论音韵问题,正拍着桌子和别人争辩,忽然一声巨雷,震得屋子直晃,众人四下环顾,却不见了黄侃,原来他早已蜷缩在桌下。大家便取笑说:“刚才还耻居人后,如今怎么又甘居人下了?”黄侃摇手道:“迅雷烈风,天象必有大变。”正说话间,又是一声巨响,黄侃复又蜷伏不动矣。
(《文史天地》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