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聂增辉

说来也怪，我对于大海，似乎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愫。

我出生在一座看不到海的城市里，从祖籍上看，我和大海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可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喜欢海的，至于为什么，却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觉得，我和大海应该是有点什么联系的。

小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和大海之间一定有一个长久的约定。读小学时，老师曾问过我们梦想是什么。我记得那天有位同学高高地举起手，被老师点到后，他高声地喊着：“做科学家”；还有一位同学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想当演员”；而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告诉老师和同学们：“我想去海边看看”。其实，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大海离自己很远，所以，对于当时甚至从没走出过这座自己生活的城市的我来说，“去海边看看”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梦了吧。

当然，那已经是距今很久远的事情了，当年的同学也大多失去了联系。后来，我终于见识到了大海的宽广与辽阔。只是不知道我的那些同学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现在又过得如何。

海边长大的孩子是永远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大海时的奇特心境的。我几次都想用华丽的辞藻堆砌一篇美文来表达自己那时的心情，却总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模样。我想，从古至今，赞颂大海的文章应该有很多吧，只是在大海波涛的冲刷下，一切人为的修饰都被洗得苍白；大海的浪花把一切规整有序的修辞通通卷起，又拆散成凌乱的字符拍在沙滩上。

那海浪轻轻攀上沙滩，泛起白色的泡沫，一下子就消散了。

海浪摇啊摇，整个世界也在倾斜，我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哪里第一次感受到大海的慈祥了，那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小时候，妈妈总是把我抱在怀里摇啊摇，给我唱《军港的夜》，那歌声像海上的风声似的，轻轻柔柔，给年幼的我一种异常美妙的感觉。那大概是我大海情结的最初来源吧。

可母亲的臂膀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不能再把我抱起来摇了。我现在庆幸着，幸好还有大海。

大海，和摇篮一样，都代表着一种起源。

当我离开大海，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时的感觉，大概就像一个刚足月的孩子被人从妈妈的怀里抱走的感觉吧？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让渺小如微尘的我感觉害怕。还好我知道，在远处的某个地方，有一片大大的海。大大的海能容下小小的我，她会让海风吹拂着我，让海浪调皮地亲吻我的脚丫，会倾听我的开心难过，会为我轻轻哼唱能抚慰人心的摇篮曲。

大海摇啊摇，摇啊摇。

我累了，沉沉睡去。海却没有累，她将我拥在怀中，送我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