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乡下

鲍文龙

老李被儿子接进了城，住进了小区。一辈子没出过门的老李被城市里的繁华景象惊到了，他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慢慢地，老李适应了城市里的生活，平时没事就跟邻居老张和一些同年纪的老人们舞舞剑、遛遛鸟。但老李总感觉生活里少了点什么，毕竟他大半辈子都是在黄土地上度过的。

直到那天，老李猛然间心头一热，感觉生活完整了。

那天，儿子下班后从市场上买了一只公鸡。当儿子把公鸡交到老李手上时，老李竟感觉沉甸甸的，仿佛在做一件颇为隆重而又神圣的事。

“这是乡下的鸡咧！尾羽好漂亮，城里的鸡是长不出这样的羽毛的，全靠咱们乡下的土咧！”老李乐不可支地说道，仿佛正在接待乡下来的亲戚，这让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那片黄土地上。

随即，老李胸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他心想：“我还是个名正言顺的乡下人咧！”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城里生活变得完整了。

“爸，这鸡您明天什么时候处理一下吧。”儿子边说边走进了房间。

老李有些惊慌了，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儿子房间，轻声问儿子：“你能让我把……把这只鸡……鸡……鸡养几天吗？就几天。”老李心里也知道，这里不是乡下，不能像乡下一样放养鸡。

儿子看着老父亲，略显为难地说：“好吧！但你不能把鸡放在小区里养。还有，只能养几天！”

老李高兴得像个受到了奖励的孩子，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侍弄他的“乡下亲戚”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李整天带着他的“亲戚”到处闲逛，或是坐下来同“亲戚”讲述乡下的有趣生活，尽管“亲戚”有时并不乐意听。

老李整个人容光焕发了！对啊，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

又过了几天，儿子提醒父亲是时候把鸡处理掉了。

老李也明白，这只鸡终究是留不住的，也不能让儿子为难。于是他点点头，眼里却不争气地噙满了泪水。

老李手里拿着刀，儿子捉着鸡。当刀划过鸡颈时，老李觉得简直是划在自己的脖子，心里一阵燥热，仿佛自己的心正被抛在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接受烈日的炙烤。

突然，鸡挣扎了起来，竟挣脱了儿子的手，飞过窗户，跳上花坛里的矮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儿子懊恼的神情，老李心里竟有些高兴，他挥舞着双手，在心里默念道：“飞吧！飞吧！飞回乡下吧！”

如血的残阳下，老李怔怔地看着滴落在花坛上的几滴鸡血。恍惚中，他仿佛看见那只鸡带着他的思绪，一同融入了阳光放射出的熠熠闪光中。

（指导老师：王叙黄）

点评

这是一篇人物形象丰满、构思精巧的小小说。作者别具匠心地塑造了“老李”这样一个朴实、憨厚、怀念农村生活的乡下人形象。身在城市中的“老李”，犹如一只身在笼中的公鸡，想追求自由、亲近土地而不得。文末，公鸡逃离了藩篱，而“老李”却仍被困在城市之中，这样的情节设置给人一种文已尽而意无穷的感觉，更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文章篇幅短小精悍，情节紧凑，让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