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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体为马,全世界的旅行

2015-05-30杜昱枋

大学生 2015年6期
关键词:工作坊旅行舞蹈

杜昱枋

杜杜是一个北京女孩,她的成长经历或许与我们很相似:循规蹈矩地上中学、考大学,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北京舞蹈学院的艺术传播系学习。但她始终是个旁观者,从未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习舞。真正的舞蹈生涯是在辞职之后,四年多来,她到不同国家做独舞专场和工作坊,把探索身体和旅行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她对旅行的定义是,带着身体去旅行、用身体去感知并体验这个世界。

接触舞踏之前我从没有离开过家。

身体经过舞踏的探索方法,与他人分享,算到今天,已经开启了我身体旅行的第五个年头。

考大学的时候,我按家长的意思填报了理工院校的建筑工程。但是我干了人生第一件大事,就是偷偷报考了北京舞蹈学院。虽然在此之前,我没有任何的舞蹈训练基础。但是连过三关,我竟然被录取了。畅游在舞蹈的象牙塔里,经过大学四年的浸泡,我却感觉跳舞离我越来越远。什么是舞蹈?如何实现“人人舞”?舞蹈教育的意义是什么呢?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毕业了。

远离舞蹈,我在传媒和广告业工作了5个年头。但是对身体的追问从来没有停止过。工作之余我活跃在一切艺术工作坊中。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桂勘先生的舞踏工作坊(桂勘先生年近七十,是舞踏创始人土方巽的后期弟子,白虎社元老),开启了对身体与舞蹈关系的全新思考与认知。

桂勘老师的研究方向基于“身体的亚洲性”(遭遇西方现代化侵略之前的身体美学)。舞踏的方法只有两个——观察和思考:比如日常走路,观察男性走路和女性走路有什么不同?性别是什么意义?人们不自觉的用身体的姿势当作了性别的标签吗?人们在城市的走路和在乡间走路有什么不同?

经由舞踏的方法引导我去观察生活里一个个真实的身体,静下心来倾听自己的身体,也许并非就是灵魂居住的容器,而是遗传与包含了几千年来你的祖先的信息,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体,无论完美与残缺都是我自己的真实,不是舞蹈的技术作为前提,才能站到所谓的舞台上。

我一旦看到了真实的自己,就很难回去继续虚假的生活了。

2011年,我又做了一件大事:辞工作。

今后要干什么?自由和舞蹈。

后果很严重,引发了家中十级地震。我明白了自己无法说服家人,因为我做的决定拿不出“成功的榜样”。既然决心走入未知的生活,我就要用实际行动,自己来证明可行。我迅速安排了几个国外的项目,走起吧。

2011年,我的舞踏老师桂勘先生带我去曼谷国际舞踏节做独舞。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我在灰冷的北京构思了整个舞段,准备了音乐和服装。可是到了曼谷,演出之前我决定推翻所有的设计。因为在泰国的一个月中,身体改变了:这里的环境、气候、水土、食物,都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印记。身处温暖的绿色,舞台设在树林之中,你站在这里,有鸟叫,有风拂面,晚间火把燃起,不用想太多,你的身体会诚实地引导你要做什么。

2012年,我接受瑞士观众Balz老爷爷的邀请去到埃及,观摩卢克索的出土及修复项目。(Balz老爷爷年近八十,同时是插画和油画家、瑞士贝奇壁画修复基金会创始人)那年埃及局势动荡,几乎没有游客。在漫天沙尘中,我与几位瑞士修复队员在广袤无边的戈壁中走访洞穴,探访金字塔,每天醒来嘴里都是沙子。那时我的身体与沙土有种极为亲切的触感和渴望,一天我爬上无名的小土坡,让身体和沙土靠在一起,望着山脉,不知不觉睡着了。什么是肮脏?什么是纯净?沙土在皮肤上,身体掩在沙土中,好像是天然的被子。

在埃及期间我的身体在一处很别致的地面上曾经即兴一段,由这些引出来另一段旅行。

同年夏天再次接受Balz老爷爷的邀请去到瑞士,与一位影像艺术家一起创作。工作的前几天我意外享受了一次“无遮盖穿越峡谷”的经历,从而决定那次的影像创作使用两根羽毛的服装。说起来我并不是设计好的“光猪跑”环节,而是清晨我在横穿小河时低估了清澈如绿宝石般的水的深度,前一脚没过膝盖,后一脚直接没过胸口。?过去全身都冻麻木了,因为河水来自雪山,清晨太阳还没有照过山脊,我只好脱掉衣服,平摊在大大的岩石上,把它们留在那里中午过后回来再取。不得不说那时身体的感觉是奇异的,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享受到了风的问候,四肢更加灵活,在峡谷里的大岩石上下攀爬,我感慨我的身体终于在此刻脱去了人类的属性,在攀岩时可能我是一只壁虎,?河时我是一只青蛙。为何称我的身体是人呢?人形的身体又有多少未知的可能性呢?

在之后的影像创作项目里,我和其他四位工作人员先是趴在地上手绘了一周地面,然后再进行身体和影像的拍摄工作。起初我在心里面抱怨瑞士人太傻了,设计出这样规则的几何图形,居然还要一笔一笔描绘出来,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地面?”“为什么要一笔一笔的手绘?”“为什么要这样布置灯光?”这些分歧与争论最终我们各自保留,留下了《从天到地(From sky to the earth)》这个作品。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个舞踏视频,我很期待分享到你们的疑惑和想法。

几年来我与桂勘老师也在大学中开展长达一两个月的学期舞踏工作坊和创作演出,包括泰国曼谷Thammasat University,芬兰 Matkailijan public dance school等等。我最初见到这些只关注街舞、流行舞的年轻身体时,深感难度之大,因为彰显自我的年轻人拥有注意力难以集中的身体特质。但是经过工作坊的逐步开展,在游戏任务一般的引导下,他们的身体改变让我仅仅是观看排练就感动得流泪。

最初每位学生对演出创作的设想都停留在讲故事和讲道理上,但是当他们深入自我,身体的独特魅力自然散发出来,年轻的身体拥有创作的自由之后,呈现是惊人的,身体所承载的远远超出叙事或者抒情的范畴,展现的是生命本身。不是假装去成为什么,也不是假装趋向所谓的美的标准。“如何引导观察与觉察?”“如何引导大学生的审美?”“如何让每朵花呈现自然的姿态?”

遇到我生命中的恩师都不是在校园里,与身体一同倾听,我的身体探出触角,将他们分辨出来。后来自己做了老师,发觉师父们或许也是用身体觉察到生命中的弟子。

辞职后的这几年里,我以身体为马,踏过了埃及、瑞士、德国、意大利、希腊、日本、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芬兰、俄罗斯等国家,与各地的少数舞者探索共有的身体。舞踏、中医、太极,随着身体经由不同的道路通往一个深处:身体在哪里,心神就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对旅行的理解,不管你去到哪里,都是“如何与自己在一起”、“如何通过身体来觉察”的问题,旅行的过程只是在了解自己罢了,在每时每刻的新的关系、新的环境中观察和了解自我。如果我行万里路,却没有与身体在一起,恐怕不会在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我宅在家中三日,却能时刻清晰地觉察和倾听,所经历的也会在身体中存留下来。越深入了解自己,越会撕除局限和标签,在此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接近于了解人类,了解我们的生活和死亡。

我时常感觉幸运和幸福,通过舞踏的精进,正在回答我从小到大关于“舞蹈是什么”“身体是什么”“我是什么”的问题,同时又不断提出与生命相关的新的问题。

责任编辑:方丹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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