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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孩子》隐喻解读

2015-05-30刘智娟王宇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叶芝隐喻

刘智娟 王宇

摘 要:《被偷走的孩子》是爱尔兰杰出诗人、戏剧家、批评家叶芝早期的诗歌名篇。叶芝娴熟地运用了隐喻这一极其重要的诗歌手段,通过层次分明地运用隐喻这一方式,叶芝呈现了一个完美精致的梦幻之境,凸显了在其艺术之旅的起点运用诗歌救赎人生苦难的美学理念。

关键词:叶芝  《被偷走的孩子》  隐喻

一、引言

爱尔兰杰出诗人、戏剧家、批评家威廉·勃特勒·叶芝(1865—1939)一直以其优美的语言、深邃的哲理、神秘晦涩的预言体系在英语诗歌领域盛名不衰。出于偏爱,文学批评界一直更为注目叶芝成熟创作时期诗歌中现代诗歌技巧的探索,而早期诗歌中的佳作因为这些疏忽而沦为遗珠。叶芝早期名篇《被偷走的孩子》就是这样的范例。全诗精妙地运用了隐喻这一艺术手段,将诗歌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何为隐喻?特伦斯·霍克斯在其专著《伦隐喻》中开宗明义地指出隐喻一词的由来:隐喻 (metaphor)是沿用希腊语的metaphora一词, meta意思是“过来”, pherein意思是“携带”。从修辞上来说,隐喻主要指的是语言的特殊转换过程,即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过程,通过介入语言的字面意义,采取转换词语表层意义等形式从而获得一种隐藏的、崭新的、扩展的、特殊或更准确的意义。 隐喻的运用也是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一大特色。无限拓宽文字的隐含意义成为文学创作最重要的表达方式之一, 隐喻对于以语言精简而涵义深远取胜的诗歌题材而言,更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二、叶芝:隐喻的运用

作为现代诗歌的巨擘,爱尔兰诗人叶芝从不吝于对诗艺的探索以及诗歌表达手段的尝试。隐喻的运用贯穿诗人诗歌创作的始终:不管是年轻叶芝站在诗歌创作起点时下意识地运用,犹如在早期的诗集《苇间风》(The Wind among the Reeds)中借助隐喻自由地歌咏爱情,歌咏世界,歌咏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隐喻为抒情诗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撩开这层神秘面纱的过程,就是在象征性言辞的幽幽暗暗中渐次接近真相的过程,品读叶芝的诗歌在优美的歌谣之外从而平添一层解谜的趣味。表层语言在丰富喻义背景的衬托下,已经不再那么重要。这些优美的呢喃、精致的抒情或许与爱情有关,或许无关。但诗歌的美感超越文字得以长存。中后期《驶向拜占庭》中那著名的誓喻:老年人只是废物,犹如破衣挂在拐杖上。寥寥数句,简洁高效,足以勾勒出曾经金碧辉煌的古老文明没落破败的画面。这样的刻画在叶芝的成熟创作中俯拾皆是:犹如他在《新面孔》里慨叹时光的荏苒,感慨物是人非的轮回:芬芳的菩提树将不再能听到/我们有生的脚步,我将不会踏上/我们工作过的地方,那将折断时间的牙齿。/让那些新面孔在旧房间里疯闹吧,/恣意游戏。这样的叙述既是在缅怀故人、缅怀友情,也是旁观这世界不断上演的悲欢喜乐,人事常沧桑尽在这些层叠的隐喻中。而叶芝对于现代文明中科学主义、实证主义的讥讽也能在其《断章》中找到佐证。同样,诗人不落窠臼,声色不惊地呈现几行短诗,语义的大量留白倒给了读者足够品味的空间,这样的诗歌不止于诗歌,也表达了叶芝对于世界的态度,意蕴丰富。“洛克晕倒;/乐园荒去;/上帝从他的肋骨/取出珍妮纺纱机。”诗中的洛克是英国实证主义创始人,珍妮纺纱机是英国一种很早期的纺织机。叶芝用简单的语言,引用人们熟悉的现象,表达诗人言犹未尽的看法,整节诗行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隐喻。上帝不再从亚当身上取出肋骨造人,从洛克肋骨取出的也不再是夏娃,而成了早期英国工业文明的象征——纺织机。一切有血有肉的都消失了,一切情感变得模糊不清,可有可无。洛克和珍妮纺纱机成为最重要的隐喻,象征工业社会无情地碾碎人类的情感,那些丰富、精微、浪漫的情感式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工业社会干巴巴的理论和机械。

三、《被偷走的孩子》

《被偷走的孩子》属于叶芝早期的名篇,出自其诗集《十字路口》(1889),早年的叶芝还没来得及发展后期庞大晦涩的神秘体系,因而其诗歌的清新脱俗得以保留,动听的诗歌韵律中,纯真梦幻气息扑面而来。诗篇中充满精巧的隐喻:岛屿、精灵、玫瑰以及孩童,这些精妙的隐喻谱写出一曲曼妙的歌谣,呼应着叶芝向往远离尘世喧嚣的仙境,逃离世俗繁琐、苦痛的心。

岛屿:完美逃离的仙境。《被偷走的孩子》一开篇就将寓言、述说置于小岛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语境下,整个场景蒙上一层亦真亦幻的意境:“湖水那边”“绿荫的小岛上”。诗中遗世独立的小岛就是叶芝完美逃离的仙境。这是全诗最重要的隐喻之一。纵观叶芝一生的诗歌作品,叶芝似乎对岛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结,从他的系列诗作中可以得出这个结论。由诗名到诗行,《茵里斯弗利岛》很好地诠释了小岛对叶芝意味着什么。这首诗英文名的谐音等同于”inner is free”,意指人们内心的自由不羁。同时,岛屿本身这种地理形态对叶芝不羁的灵魂来说就是一种完美的誓喻:远离陆地,远离束缚与纷扰,远离羁绊,孤悬于茫茫海域中,不再与陆地连接,可以遥想呼应,可以任性独立。与陆地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不再是陆地的延伸,从一个距离审视陆地这个起源,岛屿成为叶芝隐喻世界中恒久的精神原乡。诗中的叶芝在精灵的牵引下,沉湎于仙境中的时光,因为“有月光如波浪跳动,/ 幽暗的沙滩罩着迷蒙的彩色,/在最远最远的玫瑰园里/有我们整夜整夜的步履。/我们交织着古老的舞步,/双手和眼神也交错如旋舞”。与之相对应的现实人间却充满了烦恼,人们即使在“睡眠里也冲突着无尽的焦躁”。岛屿因而具有了强烈的喻义,岛屿就是叶芝的仙境。如同叶芝理想中的世界:浪漫、美丽、神秘、幽远,在精灵(自身自由灵魂)的引领下,仙境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可望也可及;“人间”则是现实在诗意世界的反映:焦躁、苦恼、不安、茫然。人类迷失在自身无法超越的困境中,逃离困境的方法唯有追随精灵的召唤。

精灵: 迷失灵魂的返乡。叶芝在诗中化身精灵,以精灵的语气反复呼唤迷失的孩子,踏上通往仙境的浪漫之旅。诗人反复以精灵之口吟诵,“和一个精灵手牵手吧/这世上哭声太多,你不懂的”,借由这些诗歌每节末尾梦呓似的召唤,诗人暗示只有逃离这个哭声太多的世界,生命才能有希望和生存的快乐。而“你不懂的”则预示了人类亘古以来的迷失——无法预知,无从逃离,无从选择,无以为望。现实的世界里充斥人们所无法了解的哭声,因而本能地向往仙境。如同上文所述,诗中的仙岛,正是诗人灵魂无拘无束漫游的小天地。犹如他的独白:“我心里着魔着数不清的仙岛,/那里没有岁月,没有忧伤;/我们会远离人群,远离烦恼,/ 只要我们做那浪尖上的一双白鸟。”白鸟是爱尔兰神话传说中的精灵,拥有超自然的力量。对叶芝而言,化身白鸟的精灵就是人类自由灵魂的象征。飞翔的快乐预示着灵魂绝对的自由。化身仙鸟,叶芝渴望挣脱肉体的束缚也即俗世束缚后无拘无束翱翔在仙境瑰丽的天空。字里行间,读者能看到叶芝逃离喧嚣的急切,听到一颗急欲归去灵魂仙境的心声。诗人以飞鸟喻人。在他的笔下,人们屡屡与飞鸟相伴而行:仙岛上,林间群蜂高唱,暮色里,红雀飞舞的翅膀,这一切优美的声音和奇幻的色彩,构筑了内心的仙境,召唤了疲惫的心灵。“公路”“灰色的人行道”是现实的写照,茫然站在这样嘈杂、喧嚣现实中,体现的是现代人精神上的迷茫。小岛因而具有了仙岛的意味,成为逃离现实困境的重要途径。精灵也就成为人类自由的灵魂,不拘于现实的困境,穿越世俗的焦躁,翱翔在理想的仙境中,体会飞翔\生存的快乐。

孩童:人类的纯真。 如果说诗人一开始就在诗歌中有意识地营造了仙岛这一仙境,为自己的心灵搭建了远离现实喧嚣的避风港,那么诗中那个被偷走的孩子既是诗人的化身,也是每个困顿的现代人的化身。选择“孩子”这样稚弱的身份,诗人想说明在现代社会这样一个冷硬的语境中,人类仿佛这些无助的孩子,无法改变现实困境,而只能选择逃离。而另一方面,“孩子”在叶芝的诗歌世界里,一直都有多重含义:一方面,孩童喻示着纯真,未受世俗沾染的天性。因为天性纯真,可以无视世界的阴暗、污浊,下意识地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懵懂中规避了那些对成年人来说退无可退、逼迫的生存痛苦。更进一步说,孩童的天真是上天的恩赐,是赐予人类的一道天然屏障,以此孩童们得以隔绝了与世俗中的卑微、琐碎以及难以言说的苦痛。叶芝借由“孩子”这一形象,喻示心中的真理:人类如果能够如同孩童一般保持最初的童真,那么人类的个体就能够免疫那些生存卑微、琐屑的苦痛。也因此,叶芝的诗篇一直有孩子那些懵懂的眼神、那些不受沾染的天性。孩童们兀自在自己的世界中体验快乐:“孩子们做算术、唱歌,/……还要做精巧的手工,/——而孩子们/时不时地出于好奇,偷眼来看/这位花甲之年的微笑着的名人。”这个画面宁静和谐,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没有质疑,没有喧嚣,而那好奇的眼神也只是投向了画面中宁静的智者:“和蔼的老修女”以及“微笑着的名人”。孩童的世界是叶芝心中理想的世界。而如果说一定要选择人类中比较理想、坚韧的个体来应对苦难,那么“孩童”与“智者”应该是叶芝认同的答案。而对于叶芝来说,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智者以智慧圆融世故之态,孩童以纯真未经沾染的初心,应对残酷世界的碾压。

犹如童颜赤子,叶芝在仙境中徜徉、流连忘返。“来吧,人间的孩子”的反复呼唤如幼时的童谣,呼应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在那些梦呓般的音符中隐匿的潜台词是诗人巧妙的隐喻。叶芝用这样梦幻般的隐喻、朦胧的文字建造了一座世外仙境,抚慰人类那日益焦躁的心,呼唤着人们回归到灵魂家园。即使脚步踉跄,也要用凌乱的步伐追随精灵的步履找到自己迷失已久的精神家园。在叶芝看来,在苍茫的宇宙中,在时间无涯的荒原里,人类犹如诗中纯真的孩童,迷失在尘世的凌乱和喧嚣中,迷失在现代社会固有的生存困境里,在精灵的引领下,在自由灵魂的呼唤中,犹如被偷走的孩子,试图在喧嚣困惑中重新找到通往快乐的归途,找到生存的尊严和意义;在现实与梦境的强烈映照下,“仙岛”“最远最远的玫瑰园” 成为年轻叶芝梦寐以求的永远的精神家园,一个尘世以外的完美乌托邦。人类犹如堕落凡间迷途的孩子“在灵魂间掠过”,如同古老神话中不死的精灵,“在泡沫般流逝的星空底下”得以永生。

四、结束语

隐喻在叶芝的诗歌创作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被偷走的孩子》是叶芝运用隐喻这一艺术手段精心谱写的歌谣。精妙的隐喻使其在同类诗歌中魅力经久不衰,历久弥新。运用隐喻,叶芝赋予自然界朴素的一草一木超自然的喻义。借由超自然的存在,叶芝寻找到现实困境的解脱。

参考文献

[1] Yeats,W.  B. Letters on Poetry from W. B. Yeats to Dorothy Wellesley[Z].London:Oxford UP,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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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智娟.暮归的灵魂——析叶芝“还乡”母题[J].吉林电视大学学报,2013(5):24-27.

[5] 抒情诗人叶芝诗选[M].裘小龙,译.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2.

[6] 叶芝.苇间风[M].李立玮,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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