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戏剧与当代艺术的“接合部”看看
2015-05-30Clover
Clover
近年来,国内外艺术家和评论家们开始对音乐、戏剧、舞蹈、美术与展场空间之间的关系产生兴趣。
这些跨界艺术间的互相渗透与空间拓展,为丰富艺术生态、拓展创作方式提供了新思路,同时也引发了不少观众的兴趣。5月底,在外滩美术馆内开展的“环境舞蹈·工作坊 影子在折返”就是一例。
绽放在艺术馆内外的环境舞蹈
5月20号星期三,艺术爱好者Wanwan的朋友圈,被一则《周六,在外滩美术馆遇见影子》的帖子刷了屏。她点击浏览,很快被帖子介绍的内容所吸引:“身体*舞蹈*剧场*光影,我们邀请你到外滩美术馆,加入这个只属于八十人的‘环境舞蹈工作坊:影子在折返。”
“很美的名字,很新鲜的形式”,她想,“应该约上几个朋友去看看。”通过链接到外滩美术馆的报名页面,她跟几个朋友顺利地完成了报名。
到当天活动开始时间19:30时,被挡在门口的她还有点纳闷儿:圆明园路上都是前来参观的观众,为什么主办方还不开放通道让大家进去?
然后,观众突见一短发的女生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舞蹈起来,她以一把透明塑料伞为道具,以伞在人群间展开肢体互动;紧接着,远处角落又有一个长发姑娘开始了舞蹈,之后,场馆入口处有男生也开始舞蹈行动……
演员们表情专注,情绪饱满,纯然沉浸于自己的身体舞动中,引导观众走向美术馆内部空间;观众们则被深深地吸引,围观的人层层叠叠,大家一边欣赏着舞蹈,一边忙不迭地拿出手机拍照摄影。等到进入美术馆空间之后,相对封闭的环境,配合上后现代电子迷幻乐,让舞者的气场更加淋漓尽致。
“影子在折返”的工作坊,脱胎自舞蹈剧场原创作品《折影》,后者完全放弃了舞台灯光,以手持电筒以及各式灯泡为光源,将角色和舞美融为一体,利用肢体关系表达都市人的生活困境。
而美术馆的空间设计,则是在《折影》的基础上,做了更加适应环境的调整:整个空间里没有整体的大片光源,所有光影的细节背后,是每个人最细密迂回的私人情感记忆——白炽灯管被交织悬挂在空中,舞者们围绕灯管舞蹈,光影和舞蹈化肢体的交错,力的冲撞与纾解,唤起相似的内心情境;一大面白色的墙壁前,长发姑娘伸展肢体充满仪式感,她手持电筒光反打自己,在角落里展现人孤独绝望里的进退、挣扎和张力;堆叠成山的多把椅子前,是几位舞者的对抗博弈,隐喻城市被过度消费后的情感废墟。
Wanwan最喜欢的,是舞蹈接近尾声时,舞者们排成一排模拟人们被手机吞吃俘虏控制的画面,每个人入魔般专注着手上的手机,随节奏浑身机械地抖动,混杂着因手机而生的彼此的情感纠葛撕扯。
“环境舞蹈”衍生于“环境戏剧”,它废除传统舞台空间,打破传统观演关系,让演员混迹在观众之中,引导观众互动、进入经历新的环境空间,感受其间的氛围气息。
而继实验戏剧之后,环境舞蹈和戏剧也开始进入美术馆空间,而这个城市的艺术生命,在不同风格、多样风景和曲折命运的中心点上,也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盛景。
艺术家原弓和他的“美术馆戏剧”
除去当代戏剧主动从剧场拓展到美术馆空间,延伸表演艺术的外延外,传统在美术馆做展览的艺术家们,也有人将创作注意力转移到戏剧与美术馆的结合上,比如艺术家原弓。
一袭黑衣,一双皮靴,一副眼镜,一束小辫子,艺术家原弓一向是一副特立独行的形象,他2015年开始实施自己的“美术馆戏剧”作品,试图解构戏剧,打破传统戏剧的表现空间,以中国当代艺术的特有方式,让戏剧介入美术馆展场。
他选择解构的作品,是德国剧作家海纳·穆勒于1977年创作的《哈姆雷特机器》。这个剧本一直被视为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过渡时期的经典文本,短短三千多字,寓意丰富,每一句话都有其深刻而隐讳的能指和所指。
他的演绎方式也很特别。在这场戏剧中,他设置了非常大的舞台,选择了盲人这一弱势群体表演,并在舞台上放置了许多道具,比如黑板、被拆解的钢琴零件——黑板是借用博伊斯《黑板绘画》的构思,以此让台上盲人演员进行沟通;而拆解的钢琴部件,则象征我们曾非常珍惜却随时代转变,变得被抛弃或不重要的物品。
持续半小时左右的表演,伴随着不时响起的错位的“梦幻谐谑曲”旋律与人们嘀嘀咕咕、盲人演员们一个接一个奋力发出“我是哈姆雷特”的叫喊,他们不断地变化手臂的姿势,彼此之间形成了十字架,象征着某种救赎,也寓意艺术家一直在寻找的出口。
而3月21日,当这出戏在湖北美术馆实施第一幕“家庭相册”时,原弓还引入了德国观念艺术家博伊斯代表作“荒原狼”的元素,将狼嗥声转换成了部分台词;而第三幕在天津美术馆上演的“谐谑曲”里,他则根据自己的身份经验,将海纳·穆勒的“诗歌”转换成了六七十年代文革时期的口号和标语。
在这个实验空间里,原弓“破坏”了原有戏剧和演员表演的定势,制造了某种失控感,同时,他在作品中努力解答当代人的精神上的救赎之困惑,让人们思考个体拯救与国家、社会的关系,并通过回望和记忆,重新去塑造个体的价值。
原弓的重新演绎,旨在打破观众与戏剧表演者的关系,“传统的戏剧表演,观众总是被动地接受,但这场戏剧中,观众会成为其中的参与者、对话者、发现问题的人,这场戏也表达了我对于现实失控的焦虑与失望。”原弓如是说。
剧场和艺术空间的互相渗透
与剧场不同,美术馆有着自己的视觉标准与空间状态,表演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发展融合,把传统戏剧的表达方式转换为美术馆特有的表达方式,有利于将剧场概念延伸为空间概念,同时赋予其更丰富的可能性。
而在与一般观众较有距离感的美术馆、艺术馆里,以戏剧舞蹈等互动形式创造性沟通,则有助于开拓曲高和寡的当代艺术与观众平等对话的渠道。
艺术发展到现当代以后,以塞尚为代表的形式主义走向抽象,以杜尚为代表的观念主义创造了各式各样的非架上艺术,当代艺术在装置艺术、表演艺术和影像艺术上获得崭新的美学形式,艺术评论家陆兴华认为,“观众看多了绘画、雕塑等静默的作品,会在审美上呈现麻木和疲倦,戏剧表演能激发观众对美术馆的兴趣,让观众感受到直接的身体经验,引导观众像艺术家一样,用身体和感官更纯粹用心地感知空间。”
鉴于当代艺术审美基础和美育教育的缺乏断层,他认为,美术馆的首要工作是在一个公共空间里建立一种平等关系,让观众面对作品时就像进入了一个能够展开交流的语境,而不是在对当代艺术好奇的时候,就被一下子抛掷到陌生的精神沙漠里。
说到底,艺术跨界的目的,其实是实现艺术无界,审美无界,在熟悉各种艺术门类、创作和发生场域的基础上,获得整体的审美享受与鉴赏力提升,发现更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