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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文字和传媒可能在误导你!

2015-05-30徐小雅

财富堂 2015年8期
关键词:标点涂抹当代艺术

徐小雅

能影响到艺术趋势和艺术内容的并不是艺术作品本身,而是生活,于时代中的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

对于当代艺术来说,“做什么”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在艺术经历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古典、浪漫、印象后印象、现代艺术,到达“后现代”的断面时,宏大的题材大抵已被表现殆尽,留给当代艺术家的,除了在理念上的琐碎修补空间外,剩下的不过是尽力寻找自我的艺术形式和语言,建构自己的美学体系,以求在悠远艺术长河中拥有自己的位置。所以好的当代艺术,正如李泽厚所说,“理智成分很重。但这种理智已不等于概念的认识,也不同于古典艺术中的那种理解和想象,而是直接呈现在独特感知中的某种哲理性的体会和领悟”。

换言之,好的当代艺术当有思想,也是形式游戏;有观念和态度,也有独特精准的表现语言;在这些背后有温度,有质感,凝练和概括起的是生活:时代中的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

在最近的展览中,刚好看到两种有意思的表达,分别来自国内的两位当代艺术家,但他们的个体哲思在我们看来颇有呼应。作品的表达语言同样“直接粗暴”,一个用“涂抹”,一个用“切割”,相映成趣,震慑力十足!

我们相信,他们的创作绝非一拍脑门子而定,而是在不起眼的个人日常体验里——一位艺术家坚持“另类读报”,一位艺术家留意“食物切割机”,以小见大,由浅入深,系统地深入地实践开去,或致力于开拓绘画的三维表达空间,或探讨起关乎人类文化演进的“文字”问题。

在我们眼中,两位艺术家都在创作表达中,高强度地“破坏”和“再造”,力图对抗传统认知权威,同时毁灭既定意义,而这些破坏行为的本身,又衍生出了全新意涵。

申凡 涂抹

《标点-第一回》横杠如摩斯电码

5月到6月中旬,上海M50的香格纳画廊,正在展出的是艺术家申凡的作品《标点-第一回》。

空旷的展览空间中,陈列着几件木板综合材料作品和装置:在木板综合材料作品中,申凡用报纸包裹起画板,再用油性笔涂抹掉报纸上的文字,仅保留在中英文中用以结语断句的标点——他涂抹出的“横杠”像是摩斯电码一般,透露出一股冷峻的理性,而留下标点产生出的语句的节奏感,就像在抗议着文字的权威性。

而另外的一组装置中,他用黑色陶瓷制成中、英文的“逗号”颗粒,将其放置在一只只玻璃瓶中。这些“逗号”的陈列,源自马丁·路德·金1963年发表的演说《我有一个梦想》的章节断句。

在上海当代艺术圈里,申凡赫赫有名。

从80年代终止写实作品,跻身抽象绘画开始,他一直以超然日常生活肉眼所及,宁静、克制、沉思、不露声色的图像视觉表达为人们所熟知。

这位骨瘦如柴的艺术家,说起话来有跟作品一般干涩的气息:“什么创作,我这就是工作啊……劳作啊,我就是在做自己的课题”——有过研究所工作经验的他,从不爱把自己的表达称之为“艺术创作”,而是一份工作。

不过,他对于“课题”的选择颇为严格。点子很多,但最终确定的“课题”方案,一定要与自己的生活脉络相关的。

“要有生命的东西,才能打动我。”比如这次探讨文字的“标点”系列,他的兴趣就由来已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做过篆刻;前几年我做《一江春水向西流》,我就用盲文做过作品。”

而他真正想要以文字为主题创作,是从去年开始的。“我开始思索中英文的不同,中文不是符号语言,它更复杂,影响力更大。一个德国人学一年英语,可能就能自由交流,但掌握几十年中文的中国人,都不一定真正了解我们的母语。”他顿了顿,“但是语言又是如此重要,它塑造了我们的思维和沟通方式。”

涂抹背后某种彻底批判的味道

从他认为中文语言存在较高概率的误解,到创作《标点一第一回》,他开始使用“涂抹”的手段,表达某种彻底批判的味道。

《标点一第一回》中,他涂抹的是“报纸”文字,这一行动本身背后,似乎是立足于“文字使用权”的对文字意义的质疑。

当文字被传媒所使用时,它的存在就有天然的可疑。因为传媒从本质上来说,便是服务社会化大生产和再生产的信息系统工具,这种服务性本身,决定了它存在着的导向性,甚至一定概率的误导性。而当人们发现,当艺术家涂抹掉具体文字之后,读者似乎还能在保留下的标点符号中,完整地复活被涂抹信息的气韵和意义时,文字内容的有效性也就受到了彻底的揶揄和嘲讽,而剩下的标点,就像是对文字的某种招魂仪式,在祭奠着在“字句产业链条”中献身的千古传媒工作者。

但对“文字使用权”的批判只是第一层而已,更深层次的,是艺术家看到的文字本身作为“编码——解码”系统里头客观存在隔膜性。

“比如很多艺术作品中的悲剧,都源于文字意义传达上的误解;比如我们用语言沟通,却因为语言本身产生了许多误解和障碍;比如我们想通过语言了解彼此,却因误解产生更多战争……这种文字的隔膜,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无法回避的。而我工作室附近池塘里散养的一群小鸭子,它们之间的言语没有文字,但却仍能约好了似的一起去游泳一起去吃小虫子,仿佛不会多少矛盾与冲突,这多么好玩。”

这两点,也简单凝练地体现在了诗人萧开愚为此展览撰写的序言中:“表面上是文字的使用权玩死了文字,其实是文字的隔膜性质玩死了文字的使用权。在这一点上,万万不要迷信世界上有人可以例外。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文字可以涂掉。”

不过,看似悲观的艺术家,笑呵呵地表达了他对“注音字”、网络语言的期望,“传统中国汉字太复杂了,字形本身就有很多象形的涵义。现在流行的网络语言就比较轻松易解,你看一句严肃的‘神经病,被网络语言用成‘蛇精病之后,就有了某种调侃和轻松的味道。”他似乎比较看好语言简化的未来。

关于文字的话题,申凡还有很多想说,这些都还只是“第一回”而已。“明年在北京的香格纳画廊,我会继续展出《标点一第二回》。”

文倵 切割

用机器做画笔拓展绘画空间

申凡的展览之前,旅德艺术家文倵刚刚结束了自己4月份在香港狮语画廊的个展。这次以他本人名字命名的展览上,他展出了新近创作的系列作品《无题》。

厚厚的画板上,蝴蝶、书籍、菲律宾拳王帕奎奥纷纷被“切割”成几块。

“切割”的手法,灵感源于他在德国的生活。“某天我注意到了生活中常用的切肉机,那种国内也有的切肉肠的机器,它设计好的切割程序非常标准,很理性很优美,让我受到很大触动。”文倵回忆。在他看来,这种把食物标准化切成片的机器,有一种去除个性化的强迫力,“这种饮食习惯只能用我们的消化系统去鉴别和判断,作为个体的我们,是否已经无法真正选择了?”

切割机带来的食物标准化、痛感和强迫力,从某种程度来说,正是这个机器时代的缩影。文倵有感而发,用仿真切割机原理制作了自己的工具,试图让机器碰触手工创作的绘画,发生关系。这时候机器代替了画笔,化身某种可延伸的软暴力机器。

他将绘画的厚颜料用“切割机”一片片分解,而这种层层切割形象的过程,在“破坏”图像的同时,又“生成”了新的图像 那些画面被切开之后,存续其中的时间、情感消失,情感、故事被颠覆和重新审视,作品既保留了绘画形式的手工性,又展示了机器切割的不确定形象,呈现出独特的辩证关系。

同时,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尝试打开了新的绘画维度:从画完到“切割”,画面以“反传统”的方式由“二维”拓展到“三维空间”,绘画过程不再是对经典秩序的呈现,而是以看似游戏般的嬉闹调侃,拓展出艺术的新空间,传达人工与机器、形式与形状、生成与解构、设定与不确定之间的争斗和纠缠。

正如策展人所言:“文倵的作品,聚焦于物质与精神的辩证关系,通过对形象的解读与分解,以油画物质性(颜料)作为认知物象的载体,力图扩张绘画的内涵与外延。绘画不仅是符号的载体,还呈现物质的自在性。”

而文俄乐于看到的,是这种创作方式提供的“特殊观赏经验”:“它让我把过去已完成的绘画转变为二次解构的过程,观众在了解我使用‘切割方式做作品的脉络后,会有新的想法和互动。”在他眼里,“互动性”是当代艺术最重要的特点之一,一件缺乏与观众足够互动的当代艺术作品,就相当于没有完成。

有主题有方法论才有意义

切过水果、切过面包、切过树木……不过文倵可不是什么都切,他的每一个创作选择和行动,都在试图传达意义。

他“为了美感”切蝴蝶:切割蝴蝶时那种“拉丝的感觉”让蝴蝶从静态二维画面,有了个“向上飞的动作”,让它在三维空间里苏醒,顺便也跟做过不少蝴蝶作品的英国人达明-赫斯特隔空来个调侃。

他想表达关于知识的错综复杂的寓意:知识与文化的矛盾性,剖析知识的内涵,又或者是颠覆既有的观念,于是他把自己画的很多书切割开来。

为了传达对于传媒的质疑和反思,他画了《时代周刊》和菲律宾拳王帕奎奥,再把这个作品切割一今年5月初,世界拳王争霸赛在美国拳王梅威瑟和菲律宾拳王帕奎奥之间展开,这一交锋选在了美国拉斯维加斯著名的米高梅酒店,成为备受瞩目的“世纪之战”,这场争霸赛也被“媒体”称为本世纪最烧钱的大战,收入保守估算超过4亿美元。

“这场比赛让我很感慨,看似是两个拳王之间的争斗,背后却有很多更复杂的东西,比如小国与大国之间的角力,媒体的渲染、引导、计划,或者说暗示安排。”文倵说,“选择画《时代周刊》,因为它算是媒体的典型代表,我希望以切割的艺术语言传达媒体与真实的距离,以及对媒体误解的反思。”

文倵以绘画与机器切割的方式,将宏伟和微观的图像过滤简化成纯粹的视觉形式,揭示的却是形形色色的图像背后的象征符号——集体记忆、政治话语、社会阶层、流行时尚、日常生活、个人身份的轨迹……而手工绘画与机器切割本身存在的强烈冲突,似乎也在暗喻当代社会普遍价值观的混乱。

他在简短的谈话中反复传达了“切割作为创作方法论的意义和位置”:“要谈,但也不能谈得过度,因为只有把创作主题和方法论结合在一起才有意义,否则就会流于表面。”

文倵这样评价自己的“切割”手段:“这或许并不是什么特别伟大的观念,但从方法论上说,这是我自己的语言和经验。而方法论之外,因为我做的是视觉艺术,还需要去探求好的视觉语言,以好的视觉效果打动人。”

创作一幅作品,往往要经历手工绘画,切割,再画再修饰的过程,在一遍又一遍的加工完善中加进自己的语言。得益于文倵对色彩结构、关系和形式的灵活把握,以及对整体与局部、强与弱、轻与重关系的熟练拿捏,他的作品在色彩挤压、划动和刀刮所形成的凹凸肌理及雕塑感中,呈现出丰富而微妙的变化。

“切割这种手段很有趣,不同灵感下切割的作品会不同,我每次的尝试都会不一样,有时我还会有意无意地保留刀的痕迹,陶醉于切割中的突发和偶然性。”在他看来,这个漫长的过程很有意思,因为这不只是机器和技术的事,手工绘画和机器切割之间存在的天然抵阻,会产生审美的矛盾,而艺术家需要把握的便是在这种不断的变化、衍生和出彩,“这是创作的趣味与激情”。

而今年晚些时候,文俄就将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上海西岸博览会和韩国广州会。看起来,只要这忠于自我的“切割”表达还“好玩动人”,文倵就会一直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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