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道工玛莎
2015-05-30胡佳瑞编译
胡佳瑞编译
这是1941年11月28日,苏联弗拉基米尔州的德米特里火车站毗邻铁路大桥的南出口。这个位于莫斯科东北100多公里的火车站,是德国鬼子迂回攻向莫斯科的门户之一。
阿廖沙再也不会回来了
玛莎和工友季娜的岗位是铁路大桥南出口的扳道机。为了防止德国人利用这条通往莫斯科的铁路,车站在这里临时修了一条通向河谷的岔道,只有自己的火车和装甲列车通过时,才会将道岔扳到正确的铁轨上。
去年10月玛莎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阿廖沙是穿着崭新的军装从这个火车站奔赴前线的,一同奔赴前线的,还有玛莎的哥哥西蒙和只有17岁的弟弟安东。
敌人是那样的强大,一个师又一个师的战士高喊着“乌拉”冲了上去,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玛莎知道,阿廖沙再也不会回来了,西蒙和安东也不会回来了。
10天前——1941年11月18日,在莫斯科州沃罗克拉姆斯克区古谢涅沃村的战斗中,师长潘菲洛夫将军英勇牺牲后,政委柯罗楚科夫在身上绑满了手榴弹,高喊“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拉着引线,带领士兵们扑向了德国人的坦克群。
师部电话兵,玛莎的阿廖沙,向朱可夫大将转述了这句气壮山河的誓言后,抱起炸药包,滚到敌人的坦克下。
此役,近卫步兵第八师全部为国捐躯。
天色渐亮,伊万叔叔和四个工友从残破的候车室里走出来。他们是连日轰炸的幸存者,现在要去检修铁轨和路基。
伊万叔叔塞给玛莎一个刚从炉灰中扒出来的烤土豆,回头招呼身后的人一起上了巡道车,走远了。
烤土豆的热量带给玛莎一丝暖意,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上级的命令: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前,绝不允许放弃铁路大桥,否则军法从事。
“要保住铁路大桥,让我们的装甲列车将德国法西斯彻底消灭!”玛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最能让玛莎鼓舞起必胜信心的是一列列飞驰而来的装甲列车,几十个T-34坦克炮塔安装在一列火车的车顶,行进时,风驰电掣,当遇到敌人的坦克和步兵,几十个居高临下的炮塔同时开炮,瞬间让敌人葬身火海。
装甲列车呼啸而过
刚刚平息了的炮声又响了起来。
炮声中传来了火车汽笛的阵阵嘶鸣,玛莎心头一震,装甲列车来了!
玛莎跳起来,张开双臂朝着道岔飞奔过去。装甲列车需要转向,不然的话这个庞然大物会冲到河谷,车毁人亡!
一夜的飞雪,掩埋了扳道机。玛莎只能用手去清理厚厚的积雪。装甲列车的轰响越来越近了,她跑到旗杆旁升起了让列车减速的小红旗,反身跑回道岔,用尽全身的力气,扳过去……
装甲列车并没有冲过来,它的车头被德国人的坦克击毁了,它只是靠着惯性,滑行到了车站,在离道岔还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战场上的形势明显对德国人有利,这连玛莎都看得出来。这列装甲列车要面对的是至少20辆德国的豹式坦克,与列车相比,坦克更具有机动性,何况这是一列失去了动力的装甲列车。
从装甲列车上跳下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尉,玛莎远远地就认出了他,他是车长瓦西里,一个参加过十月革命的老兵。
瓦西里大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朝车站跑来:车站里还应该有人,他想,要是那里有辆火车头呢?
德国人的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德米特里车站外围的战斗已经打响。
“我们需要支援!火车头还有么?”
“有,我带您去找!”
机车库房里,空空荡荡,只有最后一辆火车头在铁轨上冒着白烟准备撤离。
大尉拔出枪来:“我命令你马上把火车头交出来!”
司机安德烈大笑:“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战斗,我的助手跟司炉也坚决要去。来吧,瓦西里同志!”
瓦西里大尉爬上车头时,玛莎重新跑回了自己驻守的大桥。跑到道岔旁时,她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可是她没时间喘息,而是使出浑身力气去拉下扳机的操纵杆。
战斗愈发激烈,几发炮弹在车站附近爆炸,飞溅起来的冰雪和沙土打在玛莎的脸上和身上。
“使劲!”玛莎咬着牙对自己喊。扳道机终于发出了一阵“嘎拉拉”的响声。操纵杆终于被拉了下来,几乎与此同时,装甲列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
几天后,瓦西里大尉托人带来了消息,那天装甲列车击退了敌人的五次进攻,击毁12辆坦克。
德国人在入夜前停止了进攻。
1942年1月7日,莫斯科保卫战以德国人的失败宣告结束。玛莎接到上级通知,要她去莫斯科参加表彰大会……
70年的岁月
时间过得真快,70年的岁月,说过去就过去了。
2014年5月9日,年逾九旬的玛莎又一次来到了德米特里火车站。那里,耸立着一座纪念莫斯科保卫战中车站死难工人的纪念碑。
“1942年的春天,我出席了莫斯科的授勋大会。当加里宁同志亲自授予我红星勋章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一个被授勋的指挥员慷慨激昂地作着报告,但加里宁同志只是冷冷地对他说,我们现在高兴还太早。是啊,加里宁同志说得对,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不过,我们不是挺过来了么?”
“我是在1947年夏天结婚的,后来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男孩叫阿廖沙,女孩叫季娜。都是我最好朋友的名字!”
“1965年,年近七旬的瓦西里找到了我,他已经是个退休的将军了。通过他的努力,那场战斗中的老兵和工友们成立了一个联谊会,以后的几十年里我们经常见面。我总是被他们称作‘扳道工玛莎。”
“现在他们也都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列火车从大桥上驶过,轰鸣声把玛莎从回忆中唤醒。她抬起头,看到在纪念碑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立起了另一座纪念碑,纪念一个曾在德米特里车站战斗中立下卓越功勋的女孩。
女孩名叫玛莎·季莫费耶娃·巴勒苏契卡。
(刘谊人荐自2015年5月7日《周末》)